谢铭每天被她催的差点犯了歇斯底里症。
“不行,我想想,婚礼那天的主桌,还是要用那套七十二纹彩碟,并汝窑的那套二十四节气杯,其他的东西,都太拿不出手了。”
听到这,谢铭表情有些惊恐地看着她,“你确定?”
那两套都是传世的宝贝,全套价值过亿,收进来之后,就没被人用过。
“当然!怎么都不能让亏待了人家姑娘,你快去咱爸那里,把这两套东西借过来。”
谢铭:“……”
好家伙,想法都是你提,冲锋陷阵的事情倒是让我去是吧?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老婆就这一个老婆,儿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摸了摸可能很快不保的脑袋之后,谢铭还是去了老爷子那边一趟。
谢之彦本来打算在集团加班,被苏岭一阵连环夺命call之后,也回了流园,参与最后的准备工作。
说起来,苏岭分给他的工作算是最轻松的,就是邀请自己的启蒙老师王英图老先生,给家里的几处主要建筑写几副联子。
老爷子是京大文学院的教授,除了文学经典、对易理、风水,甚至是传统医学都颇有研究,谢之彦的四书五经最早就是他开的蒙。
他年逾六十,却一点儿也不显老态,听说是谢之彦的婚宴所用的喜联,没等谢之彦上门,一大早就亲自来了流园。
他这半生教了不少学生,谢之彦是天赋最高的那一个。
他不是单纯的爱才,更是惜才,他知道,一个天才,从来不像外人眼中那样轻松,成为天才,并不是通向成功的秘密武器,他们往往付出的,是比常人更加痛苦的努力。
看着正在铺纸研磨的谢之彦,他心里暗自感慨。
因为他知道,谢之彦的内心远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平静,就像小时候,他教他第一个笔画时,就算是练到满头大汗,不答预期也不会停止。
他身上永远憋着一股劲,越是艰难的事情,越是能将他骨子的那点强硬给激出来。
这种坚韧能帮助他,总有一天,也会伤到他。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担心苏岭给他找一个性子更加文静的女孩联姻,那才是真的把他的天性给埋没。
听说那位温小姐,性格开朗,最重要的是,有种不入世的豁达,凡事都能想得开,那时他才觉得,这个人找对了。
谢之彦这样的人,就要配温小姐这样的姑娘,不然迟早有一天要被憋死。
他对这桩婚姻非常满意,所以来写对子的时候,精神得不得了,每写一个字,都要笑盈盈地欣赏一番,看得谢之彦都有些纳闷。
“先生。”谢之彦将第三张纸铺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您最近家里有什么喜事吗?”
“是师母养的那两只小玄风会唱歌了?”
王英图忍不住笑,“差不多。”
“但是我觉得更稀奇的是,我养的一株仙人掌,竟然开花喽。”
仙人掌开花?
谢之彦仔细想了想,他明明记得王老没有养花的习惯,他们家的花,也都是师母在照料。
很快,面对着王老眼中逐渐深下去的笑意,和假借咳嗽去喝水的行为,他似乎明白了。
王老调侃的,好像是自己。
……
温明舒回到家的事情并不繁重,整个房子在周溪语的打理下,焕然一新。
三层里屋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庭院内的小树被修剪的精神抖擞,就连池塘里的小金鱼,都喂得比之前胖了一圈。
具体的仪式都由周溪语敲定好了,温家祖籍在江南,所以整个流程都按照江南既定的规章流程走。
温明舒不太喜欢“嫁妆”这个称呼,她觉得结婚这个词更好一些,两个人的关系是平等的,但是周溪语还是按照老家的习俗,为她准备了不少东西,什么首饰、头面、瓷器,甚至连糯米的猫砂盆以及饭碗,都换成了婚礼限定版,上面印着大吉大利之类的吉祥语。
喊她回来,也是为了最重要的一个流程——
让她亲手包桂花糖。
桂花糖是他们南省的一个统称,一般要准备六种颜色,六种口味,寓意六福吉祥,万事顺遂。
黄色用桂花,红色用玫瑰,白色用糯米,绿色用薄荷,黑色用乌梅,青色用靛青花。
这是温家提前三年就在做的事情,每一颗糖果都经过摘选、熬制、收干,再从南省运送到京城,苏岭说的没有夸张,温家所做的桂花糖全部加起来,确实有一万多颗,就是这样,周溪语还是觉得不够。
要送给宾客的喜糖周溪语已经包好了,而温明舒需要做的,就是亲手包两包和新郎交换的桂花糖,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说法,新娘子亲自包好的桂花糖,婚后的生活,能贵气满满,福禄添香。
温明舒包完了桂花糖,又帮着周溪语做了些别的事情。
晚上,妙姨准备留下她吃饭,但是想起早前同卫姨交代过回家吃,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往回赶了。
到家时,谢之彦还没有回来。
白天时还好,没想到晚上到了家,脚步忽然沉重了起来。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倒时差造成的头晕,想着在床上躺一会再起来,可是上床之后,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整个人身体软绵绵的,头却像炸开了一样。
没多久,就陷入沉睡当中。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她没拉窗帘,隔着漂亮的玻璃窗,是低沉而和缓的暮色,谢之彦就是这时回来的。
将衣服挂好后,他询问卫姨温明舒的去向。
“夫人说自己有些累,在房间休息,让我做好了饭喊她。”
谢之彦沉默地点了下头。
这个点睡觉?
是巴黎的那段行程把她累到了吗?
打开房门,看到侧躺在床上的温明舒。
她睡得并不安稳,听到有开门声,浅浅地翻了个身。
谢之彦默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很快,他的预感成了真。
翻过她手臂的时候,很明显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潮热。
搭一下脉,终于确定。
她在发烧。
不难判断,是风寒导致的发热。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但可能因为不舒服的原因,还是把她吵醒。
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她的声音瓮瓮的:“谢之彦……”
“你回来了。”
谢之彦淡淡“嗯”了声,正准备开口问她症状,就听那个声音继续道:“我今天不太舒服……”
“我知道——”
沉闷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自责和内疚,“应该不能做了。”
说罢,她轻轻翻了个身,自然地将手臂从他身上抽离,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谢之彦:“……”
目光骤然顿了下,他只觉得额上一根青筋跳了又跳。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着要和他完成任务的事。
他在她眼中,难道是什么暴君吗?
第27章 明婚。
熄掉卧室那盏黯淡的氛围灯后,谢之彦下楼。
对上卫姨的目光,解释道:“她不太舒服,先休息一会。”
卫姨神情紧张:“夫人不太舒服?严重吗?需要不要去医院?”
谢之彦轻轻摇了摇头:“风寒感冒导致的发热,没有大碍。”
“那我……”卫姨还想着自己能做点什么事情,就被谢之彦打断,“没事的卫姨,你正常下班就好,这里有我。”
礼貌却不容置喙的语气。
她就是想留下来照顾温明舒,也不好意思留了。
不过谢先生这个人,她放心。
卫姨走后,谢之彦只简单吃了几口。
将东西收好后,进入厨房,将淘洗干净的米放入砂锅。
再然后,走到窗户边打电话。
“先生,打扰了。”
那边传来王英图苍老却热情的声音,“是阿彦啊,有什么事吗?”
谢之彦:“麻烦您帮我接一下师母吧,我想咨询她一个方子。”
京城叶家是极有名的中医世家,王老的夫人叶邵洁,作为家族的第十七代传人,颇享盛誉。
从前的时候,王老师有事,师母就给他们上课,将一些经典的医学著作讲给他们听。
谢之彦对于中医的热爱和启蒙,就来自叶师母。
两人就在一起吃完饭,叶邵洁很快接了电话。
“阿彦啊,什么方子?”
谢之彦报了一下脉象,又将症状同她说了一下。
叶邵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准备怎么开?”
谢之彦:“正常来说,桂枝汤就可以,但是考虑到她体质的问题,我想再加柴胡和白芍进去,但是对于量的把握有些疑惑。”
叶邵洁点点头,就目前她听到的内容,没有任何错误,但是她依然紧绷着精神,生怕漏掉了什么。
毕竟,谢之彦八岁就能敢给自己开方,每一种药材,也都亲自尝过试过,单纯的风寒感冒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来问她,估计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每种药材的用量,叶邵洁:“除了这些,还有别的症状吗?”
谢之彦:“没有了。”
叶邵洁顿住。
不应该啊?
目前来看,这个病例没有什么特殊性。
很快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闪现,她问:“这是给谁开的方子?”
谢之彦顿了下,先道了句:“温温。”
叶邵洁:“温温?”
谢之彦喉结滚了滚,勉为其难地道出一个称谓:“我老婆。”
毕竟是师母,如果直呼温明舒的大名,会显得生分,犹豫了好半天,他才决定用这个称谓。
电话那头的叶邵洁忍不住笑。
心中的那点紧张感也终于散去。刚刚确实是她脑子糊涂了,明明老王每天都把谢之彦和温小姐的事情挂在嘴边,她却没反应过来。
她就说嘛,什么人让他这样上心,连一个最普通的方子,也要确定再确定,原来是自己的老婆。
“那就没事了。”叶邵洁笑了笑,肯定道,“这个方子可以放心用。”
谢之彦疑惑。
电话那头的笑意更深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出来,现场的师母,眼角弯到什么程度。
“用爱意开出来的方子,绝对不会有问题。”师母言之凿凿,语气坚定地仿佛要入党。
“去煎药吧。”
谢之彦:“……”
*
温明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早上。
直到对上那双深邃深沉的眼眸。
挣扎着起身时,手臂被一个温厚的力度扶住,“感觉怎么样?”
温明舒摸了摸有些发胀的脑袋,这会好像比之前轻松了些,但是依然不怎么舒服。
她问:“现在几点了?”
谢之彦:“晚上九点。”
“九点?”温明舒小声咕哝一声,惊诧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还准备说什么,被一个冷清的声调打断:“你在发热。”
“啊?”温明舒看他,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头。
果然很烫。
“而且没吃晚饭。”
大概是因为发烧的原因,她胃口不好,也没有感觉到饿。
“哦……”
再眨眼时,眼前已经多了一碗白粥。
“把这个吃完,然后喝药休息。”他眼尾轻抬,明明语气已经足够平静,温明舒还是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容置喙。
况且他亲自拿着瓷勺,将白粥送到她嘴边。
温明舒没有理由拒绝,本来想接过碗自己吃,但是她现在只要稍微动一下,头就疼得厉害。
最后,还是接受了被他喂的这个事实。
喝完了粥,胃里舒服了不少,但头晕的感觉没有缓解,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就疼得忍不住皱眉。
耳边响起一个冷清的声调:“头疼?”
一个病人,最大的安慰,就是能被医者看出自己的不舒服所在。
“是不是还手脚冰凉,有些范围恶心?”
温明舒简直要眼泪汪汪了。
他说得简直不能再在理。
“你身上寒气太重。”
修长指尖轻轻搅动瓷勺,在碗中发出清脆声响。
“去巴黎的时候穿得太少,喝冰水,平时不穿袜子,都是诱因。”
温明舒:“……”
“把这个喝了。”
此时,他碗里的东西,已经从白粥,变成了一种褐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温明舒下意识皱眉。
“刚煎好的中药。”
“从今天起,我帮你调理体质。”谢之彦说,“要先把体质调理好再说,否则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温明舒微怔:“不是喝一碗就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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