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孟姚跑进去,兴冲冲地抱拳见礼,“属下见过寨主。”
“回来了。”叶云岫道,“快去瞧瞧吧,顾双儿听说你今日要来,一大早就忙来忙去给你准备了一堆好吃的。”
“她那是准备给我的吗,她那还不是自己嘴馋,打着寨主的幌子假公济私。”孟姚笑着调侃道。
于是顾双儿不乐意了,张开胳膊把小桌子护住,鼓着脸道:“行,你有本事别吃。”
孟姚笑着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眼疾手快抢了一块红枣糕猛咬一口,罗燕怕她呛着,赶紧递了杯茶给她。
木兰营的姑娘们对孟姚又羡慕又好奇,围着她问这问那,问她剿匪如何了,她又是怎么降服那群鼻孔朝天的骑兵的。
孟姚笑道:“也没用着怎么降服啊,我管他是谁,寨主任命我做统领,那他们就得听我的,一个个骑射不如我、脑子不如我,凭什么跟我鼻孔朝天?他们谁有本事多立功、多杀敌,干出个人样来也当上统领,那我口服心服听他们的。”
“听见没?”叶云岫一箭射中靶心,指着那群女兵笑道,“你们都学着点儿,只要有本事,将来我也让你们当统领。”
“寨主这箭术又精进了?”孟姚嘴里吃着点心,走到叶云岫身后看她射箭。
自从木兰营成立,叶云岫就让女兵们都练习骑射,尤其让孟姚教她们射箭,她自己也偶尔练习射箭,但以前她体力不行,根本没有拉开硬弓的臂力,太轻的弓也就没有实战作用了。
直到她修习《太玄经》之后,体质改善,如今大半年修习下来内力运转自如,已经能轻松拉开硬弓。只不过她自己把练习射箭当做一个平常的锻炼和兴趣消遣,还不曾在实战中使用过。
“是有进步。”叶云岫笑道,“但是比不上你的准头。”
孟姚倒也没谦虚,笑道:“寨主这才练多久,属下那是从小射箭,没别的本事,也就手熟罢了。”
叶云岫又射了几箭,放下角弓坐下休息。孟姚跟在旁边叶云岫央求道:“寨主,您什么时候让我回来?我还是更愿意回来木兰营。”
“木兰营都有新统领了。”叶云岫下巴示意了一下罗燕,笑道,“不过我确实有打算叫你回来,你再等等,估计年前吧,等新兵练兵结束你就回来,我有别的事情给你。”
女兵们一听心里都明白,孟姚在固川干得好,寨主这是要重用她了。她们玉峰寨除了寨主,又要出一员女将啦。
外头来报徐千户和另外三位统领一起到了,正在偏厅候着,叶云岫便带着孟姚过去。徐三泰他们几个都是从结盟仪式那边过来的,叶云岫用了两刻工夫安排完招兵的事情,就叫他们用了饭回去。
徐三泰笑道:“大当家还要招待那景王世子用饭,正好我们都在,召了我们几个作陪。”
叶云岫就不管他们了,挥手叫他们走人。她吩咐顾双儿多做点菜,留孟姚吃了顿午饭,孟姚就得赶紧回去了。
孟姚临走时按惯例要去谢让那边问个安,兴许大当家有什么事情交代。叶云岫便带着孟姚和罗燕一起往前院去。
三人去了前头,亲卫营的人守在门口,忙迎上来行礼,说大当家那边午膳已经结束,正在书房和景王世子说话。
“寨主要不要去露个面?”宋承道,“那景王世子下午就要动身回去了,刚才还问起寨主,说有幸想要拜会。”
叶云岫琢磨,既然双方结盟,早晚恐怕还得见到,那就不如现在,再说那景王世子也未必能认出她来。于是她点头道:“见见也行,你就去通禀一声。”
宋承进去后很快就跑了出来,躬身道:“寨主请。”
叶云岫便带着孟姚和罗燕一起进了院子,一抬头,谢让和景王世子已经迎了出来,正立在回廊下。
三个女子一起进来,景王世子的目光先是落在一早见过的那位女将身上,三人之中那女将身量最高,英姿飒爽,年龄也更长几岁。景王世子身份摆在那儿,自然不会行礼,便微微向孟姚含笑颔首致意。
然后他目光无意地划过另外两人,冷不丁一张熟悉的面容闯入眼帘。景王世子眸光不禁一顿,中间那女子穿一件雅致的竹青色袄子,玉白迭裙,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素白的小脸眉眼依稀。
景王世子不自觉蹙眉凝目,记得那时是初夏时节,两年多过去,他却仍旧记得这张面容。
三个人一起进来,景王世子冲她们颔首致意,旁人也不知道他跟谁打招呼,叶云岫便也微微一笑,走到近前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世子大安。”
“你……你怎会在这里,你是玉峰寨的人?”景王世子不自觉上前一步,下意识抬手去扶她的手臂,叶云岫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你不记得我了?”景王世子望着她道,“你想想,两年前,玉峰岭附近的山林中,你曾救过我的。”
叶云岫:……记性这么好做什么,合着就她记性不好是吧。
谢让一见这情形,忙几步过来,伸手牵住叶云岫的手笑道:“世子认得拙荆?”
景王世子怔了怔,恍然回神,却依旧没能弄明白,目光从叶云岫移到谢让身上,又看看旁边的孟姚,重又移回来,望着谢让缓了几息,神情有些凌乱地问道:“她是……你夫人?”
“正是,她是我的夫人,已成婚快三年了,她就是世子口中的那位玉峰寨女将。”
谢让执起叶云岫的手温文一笑,瞧见景王世子那般震惊凌乱的表情,心里叹气,口中却笑道,“抱歉,拙荆生性如此,她不爱说话,世子见谅。”
景王世子惊疑的目光游移到孟姚身上,指着孟姚:“那她……”
“这两位是骑兵营孟统领、木兰营罗统领。”谢让察觉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单单介绍孟姚也不好看,便把孟姚和罗燕逐一介绍,孟姚和罗燕也抱拳见礼。
景王世子那脸色实在不太好了,身旁侍卫也一个个面色掩不住的震惊,一下子竟不知道震惊的哪一桩事情。
亏他们当日还到处找一个哑女,这女子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当时为了寻她,世子还画过画像,结果根本不是哑巴,她竟然……就是传说中那位杀人不眨眼、三招之内必取人首级的玉峰寨女首领?
景王世子回过神来,半晌,缓声说道:“抱歉,是我失态了。谢侯见谅,实在是尊夫人……她与我有救命之恩,谢侯可知此事?”
谢让坦然笑道:“世子是说两年多以前,初夏时节玉峰岭附近的山脚下?我夫人回来是说过的,她那时只身一人,有心无力,就匆匆回山派了一队兄弟带着医药去救人,却没找到。原来当日被追杀的白衣人竟然就是世子么,何人竟如此大胆,胆敢行刺世子?”
“翼王的人,我一时不察,中了他们的埋伏。”景王世子道,目光依旧望着叶云岫,顿了顿郑重一礼,说道,“大恩不言谢,之后我也曾派人寻访数月,却没找到你,不想竟在这里见到。”
叶云岫微微一笑道:“世子言重了,无足挂齿。我那时不知你是好人坏人,缺医少药,也只匆匆帮你包扎了伤口,事后想来,纵然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谈不上救命之恩。”
她寥寥数语就把事情揭了开来,便不再言语,反正谢让说她不爱说话,有这家伙说就行了。
然而自从她出现,景王世子总有些神思不属,很快便向谢让辞行。
谢让和叶云岫送到府衙门口,景王世子暂且回馆驿去。
回到馆驿,景王世子阴沉着脸色不言语,侍卫们屏息噤声也不敢多话,侍卫首领硬着头皮过来请示道:“世子爷,是否收拾行李准备动身?”
“这也要问我,不回你难不成想留下!”景王世子冷声斥道。
“世子爷息怒!”侍卫首领慌忙跪下,斟酌着劝道,“世子爷,这事情谁也没想到,那女子外表实在柔弱,年纪又小,属下等都不敢信,也难怪世子联想不到。”
“无妨,本世子还不至于因为个女子如何。”景王世子顿了顿,皱眉骂道,“一群废物,你们事前竟一点都没查到,还拿错误的消息来糊弄,害得本世子失态!”
侍卫首领垂头不敢吭声,景王世子沉默半晌,摇头自语道:“可恨这般奇女子让我遇到了,却又失之交臂,两年前若是你们能提早一步赶到,我是不是就有机会留住她,她如今兴许就是我的了,必定能助我成就大事。”
“那谢允之一介文弱书生,何德何能!”景王世子恨声道。
府衙之中,谢让牵着叶云岫的手回到书房,眉头微蹙,沉吟着一时没说话。
“怎么了?”叶云岫问。
“没事。”谢让安抚一笑,说道,“这两日可真够累的,一起歇会儿吧。景王世子下午就走,我还得去送他,还能睡小半个时辰。”
叶云岫撇嘴道:“真不明白你们怎么那么多繁文缛节,他不请自来,自己却不能走了?”
谢让失笑,含笑轻叹道:“他的身份摆在那儿,送还是要送的。上位者目无下尘,行事只管肆意,我知道你这性情不耐烦这些,你就躲着,这些事有我呢。”
书房只有一张塌,实在睡不下两个人的,于是他拉着她回房,两人一起睡了个午觉。
稍事休息,按照说定的时间,谢让又带着陈同升和徐三泰去送行。官场应酬那一套,景王世子这等身份,谢让总得送出陵州城外才行。
第83章 大刀阔斧
谢让亲自将景王世子送出陵州城,在东门外下马一揖作别:“恕不远送,世子一路顺风。”
景王世子也没下马,就在马背上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策马飞奔而去,侍卫们紧紧跟随护卫。
“这厮好无礼。”徐三泰忿忿道。
“倒也无妨,你别忘了,他是亲王世子,你们大当家刚刚才得了一个空头的侯爵,还不配跟他论礼数。”谢让坦然笑道。
他立在道旁瞧着那一行几十匹快马扬起的浮尘,收回目光,跨上马背笑道:“走吧,回去接上寨主,我们也要回山寨去。陵州这边就拜托你们两位了。”
陈同升和徐三泰忙拱手称是。
城中街道上时有路人,三人骑马一路徐行。谢让思忖道:“恰好你们两位都在,我正想与你们商量一下,我这几日琢磨着,是否要在这边置办一处宅子。原本没觉得需要,这回的事情让我觉着,我和寨主在府衙待客往来总有些不便,对陈大人府衙的事务也多有干扰。”
陈同升忙笑道:“公子和寨主能坐镇府衙,属下还求之不得呢,不过公子和寨主不讲究,外人却还要看个排场,公子如今是圣旨亲封的靖安侯,这阵子各路送贺礼的来了,进了咱们这陵州城一打听,才知道别说侯府,连个谢宅都没有,贺礼却要送到府衙来。所以属下之见,侯府还是要有的,一来公子和寨主行事便利,二来好歹也是咱们玉峰寨的排面。”
徐三泰也笑道:“属下也赞成。旁的不说,府衙毕竟是平日办公之处,陵州府的那么多属官、书吏、三班六房都在这里,人员杂乱不够清静。寨主和大当家正经置办一处府第,平日你们若是过来,属下等人就有个去处了,做事也方便。”
谢让点头:“那就置办一处吧,不必大兴土木,银子没必要浪费在这些死物排场上头,你们帮我留意城中可有合适的宅院,买下来收拾一下,也没有多少人住,门面弄得像样些就行了。”
陈同升一听便笑道:“大当家若不嫌弃,属下知道个现成的,前任陵州通判何守庸的私宅就在府衙后头那条街,他在陵州那么多年,那宅子越修越大,足足占了半条街,他升迁走了以后,早就放出话来要卖,只可惜陵州城一时半会也没人买得起。”
谢让挑眉,何守庸,这名字可许久没听到了。
谢让想了想笑道:“何守庸调任陈州知府,陈州不是已经落入翼王手中了么?”
陈同升答道:“是,大当家记得清楚。陈州被翼王攻陷,不过何守庸是康王的姻亲,康王跟翼王是死对头,所以城破之前何守庸就弃城而逃了,如今不知下落,估摸着是南下投奔康王去了。”
徐三泰不愧为心腹大将,一听就知道大当家打的什么主意,他没憋住笑了一下道:“身为陈州父母官,竟然抛下满城百姓弃城而逃,这等不忠不义的叛贼还跟他讲什么章程,我看依律就该追究治罪,罚没家产充公。”
“有道理,”谢让手指点了点徐三泰,一本正经道:“徐千户言之有理,就该这么办,府衙正经给他发个文告。”
一两银子他都不给。
当日下午,叶云岫和谢让就赶回了山寨。叶云岫依旧去忙招新兵的事情,谢让则亲自起草檄文,通告天下,以玉峰寨的名义讨伐翼王逆贼。
檄文一经发布,便迅速传阅开来。檄文为了孤立、声讨翼王,争取天下人支持,条陈其罪状,痛斥翼王祸国、祸民、通敌、篡权之罪行,大义凛然,有理有据。通篇笔力雄健,气势恢宏,文采并茂,读来令人拍案叫绝。
这篇檄文再一次刷新了天下人对玉峰寨的认知。谁不知道玉峰寨是山匪起家,一群匪徒,此前只知道玉峰寨一夜击溃匈奴骑兵、一夕降服翼王三万兵马,武力强大到令人恐怖,这一回竟忽然发现,原来玉峰寨的人,竟还有这等文采。
于是玉峰寨又出了一次风头,这篇檄文众口传诵。各方势力就弄不明白了,这玉峰寨究竟是什么卧虎藏龙之地,武力凶残就罢了,写个檄文也得力压群雄。
从陵州回来的十几日后,徐三泰回山寨来办事,顺带回禀了宅子的事。何守庸的私宅已被陈同升以府衙的名义收回充公。普通民宅也就罢了,他们陵州府衙依律保护私产,但何守庸这等弃城而逃的贪官叛贼也没人跟他讲理,发个文告收回来就是了。
徐三泰笑道:“属下去看过了,何守庸这厮到底贪了多少民脂民膏,他那宅子地方都赶上府衙大了,后头还带了个不小的园子,十分豪奢。趁着还没上冻,陈大人那边这就着手安排人工重新粉刷修缮,按照侯府规制改建大门楼子,下回寨主和大当家再去陵州差不多就能住上了。”
谢让笑道:“若没别的事,我跟寨主年前应该不会过去了,这边招兵练兵走不开,偌大的宅子也不能空着,你不是也没个正经的住处,一直在陵州卫的官舍凑合吗,你先搬进去,要不还得有人看家呢。”
这能好吗,刚到手的府邸,大当家和寨主这正经的主人都还没入住呢。徐三泰看看叶云岫。
叶云岫却说道:“你看着安排,辟出来一块,给他们各路统领到陵州办事做宿舍,大家来了也好有个落脚处。”
这下徐三泰放心了,原来大当家和寨主是这么打算的。这哪是侯府啊,这不就是他们山寨在陵州城的分部办事处么。
果然是大当家和寨主的风格,物尽其用。
再有一件事,景王世子派人送了一匹马来,说是给叶云岫的谢礼。
救命之恩自然不能是一匹普通的马,那是一匹西域来的汗血宝马,通体雪白,一根杂毛都没有,千金难求。
远路而来的马,怕它野性难驯,徐三泰便没有贸然把它带来。如今这匹马暂时养在陵州卫,卫所地方大,有专门的驯马师调教。
74/119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