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若仔细分辨,便能看出来,这两个团体之间,可以说是毫无交流。
自然,也有不愿意掺和进此等大事的,便三三两两,与相熟的人坐在一处聊天说话,也算是各得其乐。
要是能听清这些人都在说什么就好了...明棠环视一周,看着众人面上表情不断变换,或微笑、或拧眉,十分好奇她们都在说些什么。
可惜了...要知道,这些当家夫人们在外行走,交际颇多,是对整个京城各家各户的八卦最了解的人。
左右无事,明棠便有些无聊,邀请裴夫人:“母亲,我们一道去外面观景吧?”
裴夫人也不想在堂中应付各家女眷目光,闻言,虽觉有些意外,细想来却不失为一个躲交际的好借口。
于是点头,起身,婆媳二人带着裴泽与一众侍女,到外面观景台上,放眼远方。
望山楼地势便高,二楼更是视野开阔,站在上面时,微风吹过,望着远处风景,令人觉得心胸都为之开阔。
裴夫人不自觉往边缘走了几步,扶在栏杆上,一时贪看住了。
回头,却见说着要出来观景的明棠正盯着裴泽不放,目光正落在裴泽的衣服上。
想到这衣裳与裴钺的可说是一模一样,只是细节处稍有不同,裴夫人认定明棠是在睹物思人,不禁心中淡笑着转过头去,笑容极是欣慰。
完全不知道裴夫人心中想了些什么的明棠蹲下身,凑近看了看裴泽袖口处,顿时无言:“才穿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皱成这样了?”
裴泽听懂了,于是,给明棠演示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他把手缩回袖子里,然后,手掌牢牢抓住那一小块布料,两只手合在一处,随即,开始摩擦生热。
待他松开手时,袖口处布料的褶皱顿时越发“艺术”。
再看裴泽,还在朝明棠骄傲地笑,笑出明显的小酒窝。
明棠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轻轻一掌拍在裴泽额间:“还乐呢?”
裴泽也不恼,反倒顺势用头顶起了明棠手掌,与她玩闹。
那繁复华丽的纹样在明棠眼前晃动,明棠一边用手掌与裴泽“角力”,一边却是不期然想起了穿着同样衣裳的裴钺。
也不知裴钺今天亮相时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
裴钺带着侍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众人都十分讶然。
从前众人就知道裴世子有一副好样貌,但从未想过当裴钺身着这样艳色,踏马而来时,竟比先前还辉煌三分。
金吾卫小旗马勇远远看着自家裴大人,啧啧叹道:“还好这会儿还不让女眷们来,若不然,看见了裴世子可怎么好。”引来一众笑闹声。
名义上作为南夷州入京,因而此次秋猎也须随侍在侧的南望是最为惊奇的那个。
因与裴钺相熟,他素来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驭马飞快到了裴钺身前,他还煞有介事地绕着裴钺转了一圈,靠近,玩笑道:“你这是终于想开了,决定开始出卖色相?”
从前他就觉得裴钺这厮白瞎了天生的好样貌,偏偏整天一身灰扑扑的打扮也能压下别人三分,叫人没处说理去。
见裴钺只是刮了他一眼,却不回话,南望再接再厉:“不对,不对。是因为成婚了,男为悦己者容,所以开始打扮起来了?”
南望本意是拿他近日成婚之事打趣他,不意话一出口,竟见裴钺虽皱了皱眉,却不反驳,心中越发惊诧——不会吧,他随口一猜,他还真是因为那位明家四小姐开始做这样的打扮?
不禁细细打量一番好友,见他面色红润,精神勃发,怎么看都是一副成婚后万事顺遂的模样,更是咋舌: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裴钺是这种人?
枉他先前还猜测,裴钺快到及冠之年还不曾亲近过女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时间,早先已经隐隐熄灭的,对明家四小姐的好奇之心,又开始熊熊燃烧。
有人靠近与裴钺说话,早先到了猎场的众人也不拘着,上前与裴钺寒暄。
一众年轻的世家子弟聚在一处,笑闹说话声不断,皇帝还没进猎场就听见了声音。
挥手令众人免礼,皇帝环视一周,一眼便注意到了那群聚在一起的年轻人,其中又以裴钺的身影分外显眼。
皇帝一怔,命人传裴钺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大笑打趣:“玉郎终于舍得装扮装扮了?”大手一挥,“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今儿穿得鲜艳,骑射功夫必能发挥出个十二成,就跟朕一道打猎吧,也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各有思量,尤以晋王心情最为复杂。
——历来规矩是皇帝独享一片猎区,其余人自去剩下的地方,若是不得允准,私自踏入皇帝猎区都是大罪。因而能在皇帝打猎时跟随在侧,历来被视为真正的“随侍”,证明皇帝对这个人的信重。
过来的路上被父皇叫到御驾上说了好几次话,晋王满心以为自己能有机会随侍...还为此做了些安排。谁知道,父皇竟是提都没提,宁愿叫个外臣之子陪着。此时他心中的懊丧就别提了。
皇帝此时还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只是瞧着裴钺在一众老中青臣子、世家子之中如鹤立鸡群一般显眼,又素来骑射好,一时兴起,想起靖国公告病没来,这次不能随侍,随口便点了裴钺而已。
点完人,皇帝略说了几句话,便扬鞭,与随行之人一道,席卷而入不远处的山林。
马蹄声如雷,林中顿时惊起一片飞鸟。
楚王瞥了眼晋王,见他神色难看,心中嗤笑,拱了拱手:“大哥可是要在此处等父皇派人唤你过去?弟弟要去狩猎,争一争这今日的头名,就先走一步了。”
带着侍从,一行人急速离去,徒留马蹄下扬起的阵阵灰尘。
晋王如梦初醒,冲着楚王背影喊道:“就你那骑射功夫,还想争头名?”
说完,亦是离去。
徒留燕王与平王还在原地。
燕王素来端严,与其生母宁昭容一般的与谁都不亲近,见状,冲平王点了点头:“四弟自便。”也选了个方向,却没有进山,而是朝投放小型猎物,如兔子、山鸡之类的地方过去。
上头的三个兄长都走了,四周却还有许多人隐隐看着这个方向。
平王心知这些都是看着母后被父皇托以重任后,突然觉得他似乎也要变成热灶,所以要烧一烧的人,心下厌恶又无奈,一转身,竟是带着侍从径自出了猎场。
正跃跃欲试,打算上前搭话的众人:......
外间几番纠葛,已经进了猎场的皇帝一行人自是无暇顾及。因刚进山林不久,皇帝便一箭得一公鹿,此时扈从在侧的御前侍卫称颂声不绝于耳,皇帝正是意气风发。
回身瞧了瞧随侍自己的裴钺,皇帝声音洪亮:“朕知道你骑射功夫好,不必让着朕。”
虽是这样说了,裴钺却也没真的就放开到跟皇帝抢猎物的程度。但他箭无虚发,凡出箭,皆是一箭射中伤而不死、即将逃跑的猎物的脖颈,一击毙命。
如是几回,皇帝也看出了裴钺在刻意收敛,但,不得不说,裴钺这种补箭的行为给了皇帝充分的发挥舞台,看了看侍卫马鞍上大大小小的猎物,皇帝心情舒畅之下,也不在意他这样干,指了指裴钺,笑道:“真会取巧!”
马上张弓搭箭这许久,皇帝也有些累了,将弓箭丢给侍从,放慢速度,于山林中慢慢散着步,跟裴钺说起了话。
气氛正有些松懈,前方不远处灌木丛后,忽隐隐约约透出些白色,动作时惹得整丛灌木都在抖动,瞧着便是体型不小的动物。
侍卫们顿时警戒起来,生怕那是什么大型动物。裴钺亦是心生警惕,定睛分辨几息,却是心下微松,自箭囊中取出羽箭,瞬息之间已是一箭射出。
侍卫长来不及阻止,顿时有些懊恼,一边急令手下之人过去查看,一边看着裴钺叹道:“裴世子,你这出箭也太快了,我刚刚才看出那可能是只白鹿,若是被你一箭射死了可该怎么好?”
自出发至今,裴钺羽箭过处,还没有能活着的动物,侍卫长想着那可是祥瑞白鹿,若是死了多可惜,连带着对裴钺也有了几分埋怨。
“白鹿?”皇帝方才被众人团团围住,什么都没瞧见,如今听见这两个字,却是瞬间微微皱起了眉。
侍卫长朗声道:“正是。臣原以为那是白虎,但见毛皮光滑,体型又有些似鹿,犹豫几息才敢确认那是白鹿。”
皇帝似乎大感兴趣:“让人过去看看,若能活捉,则是最好。”
侍卫长十分遗憾:“裴世子一箭射出,臣怕那白鹿已是没有命在了。”
这么久都不动,那鹿不是死了,难不成还能躺在原地不知道跑吗?
孰不知,此时裴钺也在疑惑:他方才搭箭之时已觉不对,但动作太快,一时来不及停下,只能任那支不知为何仍在箭囊中的、昨天用过的没有箭头的羽箭飞出。
所以,那鹿为什么不跑?
第42章
众人心中正各有思量, 前往查看的侍卫们拨开灌木丛,就见地上躺着只身形优美,通体洁白, 双角峥嵘的鹿。此时那鹿正睁着双眼, 后腿时不时弹动两下,似是想起身, 却因无力而跌倒在地上。
其中一人凑近仔细查看, 见它关节处十分不灵便, 瞧着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却又不见血迹, 心中正疑惑,瞧见地上躺着只没有箭头的羽箭, 顿时明了:看来是裴世子有先见之明, 专门去了箭头, 防着伤了白鹿。
招呼众人将鹿缚好抬起来,侍卫后知后觉:这白鹿历来可是被称作祥瑞的!
所以,陛下今儿头一天狩猎, 就得一头活着的祥瑞?他也是摸过祥瑞的人了!
带着祥瑞回转过来报信时, 神情间带着几分与有荣焉, 朗声道:“恭喜陛下得一祥瑞!”
原本提着心担忧那白鹿已经没了命,好端端喜事变坏事的众人见状, 便知道那鹿肯定活得好好的。
有人惊奇道:“莫非世子没有射中?”
那侍卫便喜气洋洋道:“世子射术极佳,正中这鹿关节处,让它不能行走。没有受伤, 是因为世子的箭没有箭头。”
齐齐向皇帝贺喜,一时之间称颂声不绝于耳。
皇帝抬抬手臂,止住众人道喜声, 翻身下马,绕到那被缚得结实的白鹿面前,弯腰,看着浑身上下无一丝伤痕的那只白鹿,沉吟不语。
众人也就默契没了声音,不明白明明是喜事,为何陛下面上不见多少喜色。一时之间,山林中十分安静。
“瞧着这鹿精神不大好的模样,带回去让兽医好生看看。”皇帝起身,重新翻身上马,扬鞭道,“得此祥瑞,算是喜事一件,上午收获已经足够,随朕回营吧。”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气氛也松快许多,一行人浩浩荡荡,随在皇帝后面往营帐方向过去,落在后面的,还时不时扭头看一眼那被驮在马上的白鹿,心中生奇。
世上竟真有这样通体皮毛洁白的鹿,果真是造化所钟。
前方,皇帝瞥了眼身旁的裴钺,似不经意:“今日狩猎,你箭囊中怎会有没有箭头的羽箭?”
裴钺一笑,有些无奈:“家中侄儿年幼,在家中时非要臣搭箭给他看。这处庄子小,臣怕伤了人,就去了箭头,谁知这箭竟被家下人收进了箭囊里。不过,若没有这回事,臣怕今日已经伤了那白鹿。”
皇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一行人回了营帐,皇帝自去账中休息,侍卫们则去处理这一上午的猎物,还有人去寻兽医瞧那白鹿的情形。皇帝的猎区自然是最好的,又有人暗中驱赶猎物过去,是以虽然提早回了营地,大大小小的猎物还是收获颇丰,上上下下便忙碌起来。
待时近黄昏,各个队伍逐渐归来,也都各有所获,其中尤以楚王一行猎得的一只黑熊最为显眼。这样的大型猎物狩猎起来颇为不易,得一只在往常便足以傲视全场,是以虽然人人身上带伤,甚至楚王身上都溅上了血迹,瞧着狼狈不堪,这一行人却是各个神采飞扬。
命朗声命人将这黑熊进献给皇帝,楚王环视一周,瞧见晋王黑着脸,特意上前问候:“不知大哥可得了什么稀罕的猎物?”
晋王轻哼一声,立时恢复了精神,盯着他,不屑道:“瞧你得了头熊瞎子就得意成这样,父皇可是得了头白鹿,还是活捉的。”
楚王一惊,兴奋劲儿顿时下去三分。但瞧着晋王的模样,楚王却是面不改色,轻笑道:“我怎敢与父皇相较?”
反正,只要他在兄弟几个里是出挑的那个就够了。
远远看了看只带了几只狐狸回来的燕王和一无所得的平王,楚王心绪好了许多,拱手跟晋王告别:“既知道父皇猎得了那样稀罕物,弟弟现下要去看一看,就不陪大哥说话了。”
那只白鹿正被人圈养在营地中一处空地,许是兽医照料得当的缘故,瞧着已经比上午精神了许多,只是毕竟关节处有伤,走起路来便显得有些一瘸一拐的。
但过来围观的人本也不在意这鹿走起来什么模样,只要亲眼瞧见的确是通体洁白无异色的白鹿便觉得不虚此行,此时正在热烈讨论当时的情形。
不免有人说起裴钺:“也是裴世子运气好,先看见祥瑞,射了一箭,若不然这好意头不知被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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