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祁奕,身上就背了个斜挎的运动包,里面好像只有巧克力和一瓶矿泉水。
方枳夏趁周围没人在看他们,把自己的包拿回来,偏头凑到他耳边,声音不大,但义正言辞地说:“我自己拿着就行。还有,等到了之后你别跟我走一起。”
祁奕表情有点茫然,问她为什么。
方枳夏抿抿嘴,“别人看见,会以为我们不对劲。以后人多的地方我们还是多注意着点。”
她承认,是因为前天早上隔壁组男生那句‘丈母娘’,她的心虚又放大了点。
旁边,祁奕笑了下,在她耳边轻嗤道:“我们不走一起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他补充:“我们本来就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全年级的人都知道。”
大巴车上有点吵,祁奕说话的时候也离她很近。
几乎唇畔就贴着她的耳朵,方枳夏能感觉道,她耳朵上细小的绒毛好像被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扫动。
大庭广众的场合,让她更觉得脸和耳朵都烫烫的。
没心思去想她刚才提议的‘避嫌’究竟有没有必要,方枳夏把头扭向窗外,心跳速度依然没降下来,但嘴上还是霸道地丢下一句:“就是别跟我走一起。”
祁奕看着她的后脑勺,微挑了下眉。
-
一排排大巴车停在雁薇山山脚处的停车场。
为了保证学生们不走散,还是以班级为单位,排队顺着山路走。
各班队伍最前的人举着三角形的小黄旗,不少人戴着遮阳的帽子,还真像是小学生春游。
只是,大家走着走着,队伍就变得歪七扭八,完全不像军训或者跑操时那么整齐。
老师也懒得管太严,只要没人脱离班级太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按照在大巴车上的约定,祁奕跟班里几个男生走在一起,不像大多数人那样东张西望,对一切都充满兴趣,而是连步伐都懒洋洋的。
周围人说什么,他就安静听着,时不时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方枳夏则跟女生们走在一起,聊动漫、聊明星八卦,一路上都很热闹。
但现在的高中生,随着上学时间越来越久,身体素质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虽然实中每天有大课间,还有经过改革的特色体育课,但没了中考时体育合格线的压力,大部分人都不怎么爱锻炼。
雁薇山上车的步道并不陡峭,都是专门修的台阶,层高适中,两边有护栏,而且很宽敞。
即使这样,大概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班里一部分女生和平时不怎么运动的男生就爬不动了。
后面班级里已经有偷偷谈恋爱的男女生开始‘暗度陈仓’,走在一起,互相搀扶拉扯着往上爬。
但他们一班没人谈恋爱,至少明面上是没有。
方枳夏旁边的女生挽着她的胳膊,大约每走十步就要休息一分钟,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走不动了,我以为老师是故意把春游说成‘锻炼’,没想到真的是锻炼。我宁愿在教室里坐着,边听课边刷题。”
方枳夏抬头看了看,估计着说:“应该不远了,已经过半了。”
“天哪,才过半?我感觉已经爬了一个世纪了!不过你体力真的好好,不愧是练过跆拳道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啊。”
方枳夏还真没觉得累,往前望了眼,看到祁奕身边的几个男同学也累得够呛,其中有两个人还不知从哪捡了两根木棍当拐杖,像小老头。
祁奕还步伐轻盈,昂首挺胸的,也是完全没觉得累的样子。
方枳夏在想,一直打篮球,体力应该比她还要好。中考每项体育测验,他都是满分。
还有小时候,被宋婉青拿拖鞋在后面追的时候,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男生体力好,应该是件好事。
青天白日的,方枳夏忍不住想起寒假前在图书馆借的那两本小说里的情节。
然后一想就停不下来。
如果是祁奕,会是什么风格呢?
是像温柔小奶狗一样,自始至终很照顾人的,还是像凶恶的大狼狗一样,喜欢掌控和主导的?
又爬了一小段山,方枳夏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她在心里谴责自己,现在的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跟美术生的调色盘似的,小心思说跑偏就跑偏,完全不分时间场合和地点!
还是不应该看那两本小说。
什么‘冷酷竹马’‘隔壁邻居’的,玷污了她原本比小布丁雪糕还纯洁的心灵。
就在方枳夏复杂且激烈的心理斗争中,他们的徒步活动终于告一段落,到达了雁薇山的山顶。
说是山顶,其实就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
学校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当然不会把目的地选在什么高耸的山峰。
雁薇山本就不高,现在这处空地应该是专门为团体观光游客准备的,附近有摆着小板凳的亭子、人工痕迹很重的假山、涓涓的溪水、深色木质的小桥。临近边缘的位置还都被护栏圈起来。
老师通知,所有人可以在附近自由活动一小时。
刚刚爬上来的同学们一哄而散,去强占亭子里的小板凳和其他空地,掏出包里带的各种零食,开始了野餐模式。
没多久,后面班级的同学也陆续到了。
山顶的空地一时间比傍晚的人民广场还热闹,刚上来时的清新空气和鸟鸣声全然不见了踪迹。
方枳夏和班里女生坐着吃了会儿零食,环顾一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已经找不到祁奕的身影。
低矮的板凳坐久了腿麻,她站起身活动活动,打算去附近到处走走。
能眺望风景的护栏一圈全都站满了人,方枳夏懒得去凑热闹,围着假山绕了一圈,发现曲径通幽,里面居然有一处狭窄的空间。
她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深吸一口气,总算闻到了点属于大自然的味道。
这算是个没人能看见的死角,方枳夏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算玩几局小游戏再出去。
反正跟同学在一起也是闲聊天,跟玩小游戏一样,都是虚度光阴。
方枳夏拿出手机,刚打开小游戏,屏幕上亮起开屏的logo,感觉旁边突然闪出来个人影。
吓得她马上把手机收回口袋。
转头一看,发现是祁奕。
方枳夏松一口气,瞪他:“还以为是老师呢,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吓我一跳。”
祁奕:“都是草地,走路声音不大才正常。”
他微眯了下眼,“你躲这儿干什么呢?”
“瞎走走到这会儿的,正好玩会儿手机。”
方枳夏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祁奕耸耸肩,“我也是随便走走。”
那他们也算是心有灵犀?
方枳夏想起小时候跟王泽他们玩捉迷藏,小区就那么大点地方,她和祁奕每次都是最后被找到的两个人。
藏的时候还经常盯上同一个地方,再想方设法把对方忽悠走,或者威胁走。
这种小孩游戏他们也有大概七八年没玩过了,默契居然还在。
方枳夏扯了扯嘴角,“那我玩会儿手机,你先回去吧。”
祁奕没有要走的意思,垂眸看着她,好像暗示什么似的,小声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刚才上山的时候不让我跟你一起,现在又赶我,你…”
没等少年发表完他的不满,方枳夏点起脚尖,去够他的脑袋。
祁奕这段时间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怎么感觉他的头顶更高了。
他声音有点低,问:“你干嘛?”
“你头顶有片树叶。”方枳夏边帮他把树叶拿下来,边问:“你刚要说什么,我什么?”
“哦。”
祁奕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你最近,是不是又对我有什么意见。有意见就直说。”
他最近老老实实的,不对,是他一直以来都老老实实的。
所以问这话的时候非常有底气。
方枳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容,又想到刚才上山路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祁奕是不是刚才吃过薄荷糖,或者是什么口香糖之类的,气息里有种凉丝丝的甜味。
他头发上的树叶已经被她取下来,但方枳夏依然踮着脚尖,视线跟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平齐。
祁奕下巴微抬起来一些,“问你呢。别光看着我不说话。还有,上回你说只有一点点,现在集体活动都要跟我分开走,是不是只剩一点点点了。”
什么‘一点点’,‘一点点点’之类的哑谜,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
但方枳夏莫名觉得,这种叠词被他说出来,还挺可爱的。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如果‘点’越多,喜欢越少的话…
方枳夏怕他太骄傲,抿了下嘴唇,轻声说:“那现在就是,一点。”
祁奕自己也把自己绕进去了,表情顿了两秒,索性直接问:“那是更多了还是更少了?”
方枳夏感觉到自己脸好像开始发烫了。
她想低下头,却又不甘示弱。
好神经哦,为什么突然今天问这些。
在学校春游活动的时间,在这座莫名其妙的假山背后。
不过,像这样暗度陈仓好像确实有点刺激。
方枳夏有点说不出口,跟他近距离大眼瞪小眼,都快能估算出他薄薄的双眼皮褶皱上每根眼睫毛的间距是多少。
一动不动对视片刻,祁奕像是先招架不住了。
正当他准备率先移开目光的时候,突然,非常猝不及防的,脸颊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与此同时,耳边还传来小得像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这样你总知道了吧?”
但方枳夏刚才那一下太迅速了,他压根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祁奕眨了眨眼,也就两三秒钟之内的时间,他反应过来时,方枳夏好像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转身就准备逃离“犯罪”现场。
“嗯?”这次换祁奕眼疾手快,一把把兔子似的女孩拉住:“别想跑。”
方枳夏真的有点被自己的大胆吓到,被他拉住胳膊跑不掉,就用双手把脸挡得死死的。
当然,她挡住眼睛,也看不到此时眼前的少年嘴角翘得有多高。
女孩难得示弱的语气,甚至有点祈求的意思:“我错了我错了,先让我走吧,不然我真的要在原地挖洞钻下去了…”
声音特别软,尤其在方枳夏这里,很难听到这样的语气和声音。
好像跟他撒娇一样。
祁奕听得愣了一下,手上力道稍微松了点,女孩马上感觉到了,嗖得一下窜得老远,头都不带回的。
留上祁奕一个人在原地。
他抬手碰了碰左边脸颊,满脑子还是她刚才最后一句话。
祁奕抿着唇,虽然很克制,但依然无比荡漾地笑起来。
-
谁都没想到的是。
此时的山顶,还有一个人跟方枳夏一样惊慌失措。
王泽原本在亭子里跟班里几个男生打斗地主,每输一分请客五毛钱,最后按总分算账。
才刚打了两局,班主任就过来,上纲上线地制止了他们这种当着老师面“聚众赌博”的不良行为。
组织打牌的王泽还被班主任罚写一千字检查和一千字桐安市电视台拍的禁赌宣传片观后感。
王泽对此感到非常郁闷,被没收扑克牌之后,一个人背着手去远处溜达散心。
溜达了还没十分钟,他就像打了鸡血开了二倍速一样,满山顶跑着找吴柏豪。
吴柏豪正在溪边,陪小江一边捡石头,一边拽他背的酸诗呢。
“土豪土豪土豪土豪——大事不好了!”
看到王泽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冲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站起身,气定神闲地说:“我听说了,你牌被没收,还被罚了两千字检讨。别找我帮你写啊,不可能,请客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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