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在下面回复:[不方便就算了吧,就各自在家复习。]
吴柏豪也跳出来说话,那点小心思一目了然:[去图书馆呗,你不是说有两道物理题看解析没太明白,想明天问问方哥。]
小江:[图书馆离你们都太远了,专门跑一趟,来回路上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他们三个人围绕明天到底是在家还是出门自习的问题商量半天,祁奕终于冒泡了。
他回复:[就去我家就行,反正没人,方枳夏那儿有钥匙。]
能去没有家长,也没有外人的地方自然是最合适。
上中学的年纪,即使不干什么需要背着父母的事,也不喜欢有大人在旁边待着。
所以祁奕这么一发话,王泽和吴柏豪就开始轮流艾特她,问她几点可以过去集合。
方枳夏在群里随意回复了个[你们定],点开祁奕的聊天框。
她想问的还挺多的,但并不是出于好奇。
最后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只打了三个字:还好吗?
祁奕这会儿大概是并不怎么忙,没多久就给她打了个语音过来。
方枳夏马上接起来。
对面还没说话,她就听到类似医院里那种语音播报声。
“你在医院吗?”
祁奕“嗯”了一声,然后好像是走到了楼梯间还是消防通道之类的地方,说话时带着点回声。
方枳夏问:“祁叔叔怎么样?”
祁奕安静了两秒,缓声说:“现在还不清楚。”
他顿了下,把今天的事大致概括一遍。
“他今天早上在车里忽然胸痛喘不上气,司机赶紧把他送去医院,他不愿意检查,说回去随便找点药吃。他司机害怕出事,还是把他送医院,然后给我打电话了。”
还好在同一个省,高铁去一趟也就两小时左右。
祁奕到的时候,祁安年已经躺在胸痛中心的病床上吸氧了,人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一圈,看起来特别虚弱。
接下来就是一整天五花八门的检查。
祁奕说:“有些检查结果还没出,但从片子什么的看,结果不会太好。”
方枳夏咬了咬唇,紧张地问:“会是什么问题…”
祁奕:“肺的问题。”
方枳夏一时半会儿都没敢继续猜,脑子里又划过很可怕的那种结果。
虽然不是面对面,但祁奕好像能猜到她的想法和此时的表情一样。
他轻呼出一口气,在电话里说:“跟你说是不想让你担心。没事,都已经这样了,之后就按医生说得步骤检查、治疗。”
挂断电话,祁奕深吸一口气,又回到病房门口。
今天医生也说情况比较危险,虽然没有确诊,但还是反复跟他强调了严重性。
所以当即就给祁安年办理了住院手续。
住院楼晚上不允许探视,祁安年在这边常年又只有自己一个人,祁奕就留在病房陪床。
深夜的医院气氛格外压抑,祁安年住得是vip单间,病房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但时不时能听到隔壁或者旁边传来的咳嗽声,还有走廊里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声音。
那些电话大多是陪床的家属在跟其他家人汇报商量病情,再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祁奕好像连个能商量汇报的家人也没有。
宋婉青刚刚结婚,现在听到这种消息也是徒增烦恼。
祁奕站在病房门口,手机屏幕还亮着。
页面停留在刚才的通话记录。
他又低头看了看上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眉心终于稍微舒展了几分。
还好,还有一个人。
-
高考这几天假期过得很快,方枳夏他们小区也有这届的高三生,下楼倒垃圾或者买东西的时候,听到周围大爷大妈也都在讨论高考。
打开手机,各种社交媒体上也都被“xx卷高考作文题目”“xx卷数学压轴题”这类信息刷屏。
方枳夏却还无心关注这些,每天除了写卷子,就是给王泽他们讲题。
事实证明以前有些老师说的,男生更擅长理科这种刻板印象有点扯淡。
在祁奕身上这一点确实有体现,但在吴柏豪和王泽身上,给这两人讲数学、物理题目简直是折磨,尤其是偏难的题。
倒是小江同学,讨论题目都是一点就懂,期末考试很可能冲到年级前四十。
他们假期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这届高三生高考的最后一天。
当天晚上,学校的各种群里疯狂传着八卦。
听说高三一班晚上聚会的时候,一个平时文文静静性格很内向的女生酒喝得有点多,中途不知怎么的,窜上桌子把他们年级第一的男生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说自己是他爷爷。
他们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录了视频,然后视频也在各种群里流传开。
被指鼻子的男生叫萧屹衡,在学校里也挺出名的,除了成绩好,颜值也挺能打,跟祁奕有的一拼。
方枳夏也听说过几次,但毕竟比他们大了两级,不在同一栋楼,也没怎么见过面。
若是放平常,这八卦就算她没太大兴趣,闲得无聊时也会把视频点开看一眼。
但现在完全没这个心思。
她把手机放在桌边,一边看英语外刊精读的辅导书,一边时不时瞄一眼。
明天他们年级也要开始上课,祁奕天黑那会儿发过消息,说已经在回桐安市的高铁上了。
这两天他没打电话过来,应该是医院那边事情太多,所以方枳夏也不知道祁安年具体情况怎么样。
又写完一套阅读题,方枳夏刚站起身,蒋月娥过来敲门,让她下楼去倒趟垃圾。
六月的夜晚,外头草丛里有吱吱的蝉鸣,最近空气质量也不错,夜空是深蓝色的,还依稀看得到几颗星星。
一排路灯在边上亮着,小区里有遛狗的老头老太太,昏黄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方枳夏倒完垃圾,转回身,远远看到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想也没想,加快脚步过去:“你到了啊。”
祁奕身上不是前几天那套居家服,而是黑色的长袖长裤,很长的阔腿裤,衣服也是宽松款式的,有细细的白色绣纹,简约但很有设计感。
就是穿成这样不太像中学生了,而是像要去拍什么氛围感写真的艺人,尤其搭配他原本就身高腿长的身材。
应该是祁安年家里的衣服。
方枳夏隐约记得,四年级之前,祁安年还住在这的时候,平时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给祁奕买衣服。
那时候他才七八岁吧,穿得就很潮,跟小区里其他孩子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后来祁安年走了,给小朋友买衣服的任务落在宋婉青头上,祁奕的衣着打扮才变得休闲运动起来,像普通的小男孩。
祁奕轻“嗯”了一声,好像也有点意外的样子,“你怎么下楼了?”
方枳夏说:“刚去倒垃圾,准备再去门口便利店买罐酸奶。”
“一起吧。
说着,祁奕也调转了方向。
小区里的路都挺窄的,两个人的影子挨在一起,显得这夏夜更加温暖撩人。
两人脚步都很慢,像在遛弯散步一样。
应该是祁安年放衣服的柜子里喷过香水,祁奕身上不是平时那种清淡的沐浴液香味,而是很沉稳的一种木质香。
气氛和环境都很悠闲,但他们聊天的内容却逃不过沉重。
闲谈了几句假期这几天他们自习的事,方枳夏看着身边少年下意识微蹙的眉头,小声问:“祁叔叔怎么样了?”
已经到了便利店门口,祁奕偏头看她两秒,薄唇微张,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有点麻烦。要做个手术,之后还要一直检查和吃药。”
方枳夏脚步顿了一下,“那他一个人在那边住院可以吗?”
祁奕:“暂时有他的朋友在那陪着照顾。”
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祁安年关系好的那些朋友跟他完全是一个性格,都是烟酒不离身,浑身散□□漫艺术气息,不怎么着调的。
“等下周日我再过去看看。”他揉了揉眉心说。
进了便利店,方枳夏拿了两瓶冰镇的柠檬汁,去收银台结账。
“那你以后每周日都要过去,会不会太累了,平时还要上课。”
祁奕没说话,等走出便利店的门,接过她手上那两个饮料瓶帮她拿着。
“方枳夏。”进小区又走了一小段路,他张了张口,好像在犹豫什么:“如果我…”
这时祁奕转了下头,看向刚才那家便利店发着光的招牌。
这家店的位置也不知是风水不好,还是风水太好。在这开店没一家能开得长久的,过去的十年,不知已经换过多少个老板和店名。
七岁那年,这里是个东西摆得很乱的小商店,门口几个货架全是干脆面、辣条之类的便宜小零食,专门赚小区里孩子们的零花钱。
他也记得一开始跟方枳夏见面时,互相都看不顺眼,尤其是他,带着王泽和土豪两个人,远远看见方枳夏都要绕道走。
后来就是在这里,她帮他从几个“恶霸”手里抢回了一张“珍贵”的水浒传卡片,他对她的印象才有点改观。
被“恶霸”拦路抢劫是祁奕顺风顺水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糟心事,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大概所有人对小时候发生的事印象都不会太深,能记得的只有几个零碎的片段。祁奕也不例外,那天的事就是他的片段之一。
只是回头这样一看,才发现居然已经十年了。
前不久看到过手机上弹出的新闻,中国人的平均寿命目前是78岁,满打满算不到8个十年。
他们才十七岁,不知不觉间已经一起走过了人生的八分之一。
旁边,方枳夏看祁奕话说到一半就没声了,还在凝神思考什么,用刚拿过冰镇柠檬汁的手掌冰了冰他的脸颊。
“如果你什么?”
祁奕偏过头,目光似乎格外幽深,像一汪清澈但又看不见底的潭水。
他抬起比她更冰的手,捏回去,“先回家。”
第48章 Chapter 48 再过一个夏天……
方枳夏大概能猜到他“如果”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如果他转学去省会照顾祁安年呢?
因为猜到了, 所以她没有问。
夜里方枳夏躺在床上,又少有的失眠了。
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梗着脖子吵架,一个很自私地不希望祁奕转学跟她分开, 另一个则很理性地说, 生病的是祁奕亲生父亲, 虽然离婚了,这些年对他也并不差, 一个人无亲无故在另一座城市住院,他怎么可能安心。
就像蒋月娥晚饭前说的,明明两边都离他那么远,都有自己的生活, 但他却那边都得挂心。
到凌晨,方枳夏又翻了一次身,心想她纠结这些事好像也没什么用, 最终还是要祁奕自己去决定。
而他看起来好像也挺纠结的。
他在纠结什么呢?
她不用多琢磨也能想到。
隔天早上,祁奕还是像平常一样,准时来她家敲门吃早饭。
方枳夏最近养成了新的习惯, 早餐的时候把英语新闻用手机外放, 一边听一边吃。
这是他们班英语老师上周建议的, 说是他们马上升高二了,理科生大部分功夫都会下在数理化生这几门课上,留给语文英语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要学会利用碎片化时间。
方枳夏的英语听力暂时没什么问题,考试稳定发挥都能拿满分, 但她觉得利用碎片时间学习的习惯倒是可以先培养起来。
这天手机里放的好像是什么国际新闻,关于欧洲右翼进一步崛起,欧洲政治格局受到了什么影响。
蒋月娥没打扰两个高中生听英语, 只是在一段新闻结束,另一段还在加载的空荡,对祁奕表示了关心。
“听夏夏说你昨天晚上才到家?”
祁奕点了下头:“晚上十点多到的。”
蒋月娥又问,他爸爸那边情况怎么样,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几天各种检查挨个做了好几轮,虽然还有部分结果没出,但医生也基本有判断了。
看祁奕沉默了几秒没说话,蒋月娥也没打算接着问,抬头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挂钟,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们校车快到了吧?吃快点,别赶不上了。”
没多久两个人就被催着搁下筷子,匆匆忙忙出了门。
蒋月娥还给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盒牛奶,在他们临出门时拍拍祁奕的肩膀,温声说:“先好好上课,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给阿姨说,你方叔叔在省会也有不少老同学。”
“谢谢蒋阿姨。”祁奕说:“没事,不用麻烦您和方叔叔。”
两人关门之后,蒋月娥看着门口的方向,也叹了一声气。
-
几天假期之后,他们年级也正式进入期末复习阶段。
因为即将进行最后一次分班考,学生们压力都很大。
按照惯例,所有体育、自习、班会之类的课又被各科老师瓜分,布置的作业也一天比一天多。
自从祁奕从省会回来,虽然还在像以前一样正常上下课,中午晚上跟王泽他们一块去食堂吃饭,但整个人好像都被无形的压力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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