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枳夏跟他相处时间最多,感受也当然最直观。
学校里规定是不让他们上课带手机的,但祁奕应该要跟祁安年和在省会照顾他的朋友联系,每节下课铃一响就出去找地方打电话或者回消息。
晚上放学的路上,方枳夏也经常能看到他眉头紧锁着在手机上看那边发过来的检查报告。
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下课他就赶去高铁站,匆匆忙又去了省会。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祁奕这么周末来回折腾,平时也还要写作业复习,他身体素质再好也不是铁打的,劳心比劳力本就更费神,到了期末考试前,每天早上眼下都带着一大片乌青的眼圈,显得也有几分病恹。
他们年级的期末考安排在六月末,但跟以前一样,期末考试结束不等于放假,短暂过个两天的完整周末,就要继续回学校补课,一直补到八月初。
六月末也是祁奕的生日,今年赶巧,正好在期末考完的后一天。
要说祁奕这生日时间也不太好,跟方枳夏一样“倒霉”,她的容易撞上春节,他的经常撞上期末考试。
王泽考前就在群里发消息,说等期末考之后好好庆祝一波,正好也算是考试之后的放松。
祁奕当时回复,看情况。
到了期末考完,情况确实是他这个寿星参加不了,当天晚上又坐高铁去省会了。
他的生日礼物方枳夏早就挑好了。
但现在想想,感觉这礼物的寓意非常不好。
方枳夏买的是一只g-shock的手表,白色男款的,感觉挺适合十六七岁的男高中生袋。
尤其戴在祁奕手上,应该蛮帅的。
但刚下完单,方枳夏刷手机的时候就被大数据推送过,有人说送礼物送手表寓意不好,因为“钟”的谐音。
当时她压根没放在心上,想着封建迷信要不得。
现在再看着那只手表,她觉得玄学有时候也得信点。
然后想到去年她生日的时候,许的愿望都有点自私,应该把其中一条改成,希望她和祁奕的家人身体健康。
期末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发试卷那天,几乎全年级的人心脏都悬到嗓子眼。
但祁奕请假了,因为祁安年的第一次手术就安排在这周。
袁友方还是把年级排名投影出来,方枳夏最快找到他和祁奕的名字,又是挨着的。
这次考试数学物理整体偏难,破天荒是祁奕考第一,她考第二。
晚上回到家,方枳夏把他的期末卷子一张张拍照发给他。
家里网速很一般,图片正一张张传着,她先收到了祁奕的消息。
小祁鬼:[我去找你拿就行。]
方枳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祁鬼:[还有半小时到。]
一周没见到面,方枳夏就已经很不习惯。
她从书桌前站起身,一边去打开衣柜,一边回消息:[怎么不早说?好吧现在也正好,我去高铁站接你。]
小祁鬼:[不用,我打车很快就回去了,我去找你。]
方枳夏找了个借口,虽然也不完全是借口,她压低声音发语音说:“我也想出去透透气。我妈前两天关注了个养生公众号,在家里研究怎么煲药膳,弄得家里味道跟中药铺一样。”
小祁鬼这才说:[好。]
然后告诉她打车到哪个出口,在哪里碰面。
高中生课太多了,没什么时间到处跑。
方枳夏上次出现在高铁站,还是寒假去省会找过林言心回来的时候,也是跟祁奕一起。
六月底,桐安市的温度更高了。
连夜晚的风都是热的,路边的行道树和灌木也早被染成翠绿的一大片。
高铁站出口人特别多,有扒着栏杆往里望,跟她一样过来接站的,也有刚下车出来,脚步匆匆往外走的。
在人群中看到祁奕时,他还是一脸憔悴。
虽然背挺得很直,但眉眼间难掩疲惫,大概是这一周都没怎么睡过好觉。
目光对上时,两个人脚步都加快了。
高铁站门口打车要排队,两人站在路边,方枳夏偏头,看见夜风把少年额前的碎发撩起来。
两人先是漫无目的地说着话。
祁奕看向她,嗓音也有些哑:“你身上真的有股药味。”
方枳夏抿抿唇:“…这还能骗你,我妈真在煲药膳,什么当归什么的汤。”
两人并肩站在路边,路上车流穿行,闪过一道道光影。
又安静了一会儿,方枳夏从随身背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装手表的盒子,塞到他手里:“喏,生日礼物。上周你走得太着急了,都没来得及给你。”
祁奕还没打开那个盒子,就发现给盒子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把很小的螺丝刀。
他眉梢微动了下,手指捏起那只螺丝刀,有点疑惑地问:“这也是?”
方枳夏点头:“对啊。盒子里的是手表。”
她摸了下鼻子,解释道:“看我考虑得多周到,怕你手表戴坏了,有这个你就能自己拆了修。”
祁奕沉默了。
片刻后,扯出这一周多以来第一个笑容,莫名又好笑地问:“你为什么又觉得我会修手表啊。去年你就让我帮你修空调…修手表也有教程?”
方枳夏答非所问:“最后空调不还是师傅过来修的么。对了,你家客厅的空调应该也该洗了,上次王泽过去自习的时候,就说有股灰味儿。”
“夏天也到了,还是早点叫个师傅过去。”
祁奕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声音有点低,还有点涩。
“我可能,要转去那边的学校。”
方枳夏转过头,抬眸看他,轻眨了下眼。
她前段时间也经常在想,如果祁奕直接过去,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折腾。
早就有心理预期的事,方枳夏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轻松一点,但实在装的不太自然。
落在旁边少年眼中,就是一个特别勉强的苦笑。
看得他心里好像一揪一揪的。
祁奕缓声说:“手术之后还有其他一些治疗配合,会有副作用,所以旁边都离不开人照顾。”
“他那些朋友…实在不太靠谱。”
方枳夏咬了下嘴唇,声音也很轻:“直接转过去也挺好的,不然你总不能一直两头跑。祁叔叔那边也照顾不好,路上耽误的时间也影响你学习。”
祁奕轻“嗯”了一声。
方枳夏:“祁叔叔,特别严重吗?”
祁奕好像也没打算说太详细,只道:“现在是二期,治愈率还不算低,手术也挺顺利的。”
“那就好。”
方枳夏看向他,“你什么时候转过去。”
祁奕薄唇微张,溢出两个字:“最近。”
方枳夏深吸一口气,在这个瞬间,她也感觉自己忽然也长大了。
像祁奕小时候一样,她也拼命想掩藏因为即将分离的难过,但并不是想装什么云淡风轻,而是不想他更难受。
所以千万不能营造任何伤感的气氛。
“也是,祁叔叔刚做完手术,现在应该是最需要人照顾的。”
方枳夏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反正省会也不远,周末或者放假我都能去看你们。而且,再有两年就毕业了,两年过得很快的,到时候我们上大学,祁叔叔病应该也好了。”
这时他们叫的车也到了,方枳夏和祁奕一起上车,坐在后排,看着同一侧的窗外。
方枳夏从他手里拿出那只盒子,从里面取出手表,直接抓过祁奕的手腕给他戴上。
“那你转学过去要戴我送你的表。”
祁奕说:“好。”
方枳夏又指指那只螺丝刀,强调:“这个也必须带过去。”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必要,但祁奕还是说:“好。”
方枳夏突然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敲了半天,然后熄掉屏幕。
她刚才算出两年是1051200分钟,17520小时,但这样一算,反而显得更久了。
不如就直接以年为单位,或者说,等这个夏天过去,再过一个夏天。
窗外的另一条路上,车子朝相反的方向飞驰而过,好像才刚露了个头,眨眼就只剩下尾巴。
就像今年这个夏天一样,看不清,也抓不住。
祁奕看到了她刚刚在手机上做的乘法,低垂着眼眸,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
的确,两年不算多长的时间,从这到省会两百多公里,也不算多远的距离。
但他还是,很舍不得。
方枳夏攥了攥衣角,知道有点不合时宜,甚至还有司机在前面,但就是很想问。
她又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了几个字,递到祁奕眼前,却又不好意思,所以只是一晃而过。
[如果不能每天都见面,你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半分钟后,方枳夏平复了各种情绪搅糅在一处格外复杂的心情,慢慢抬起头。
在一道又一道晃眼的车灯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祁奕的眼尾好像有些泛红。
第49章 Chapter 49 大头照
祁奕这次回来就是办转学手续的, 第二天,宋婉青上午也来了学校,带着资料按流程把各个办公室跑了个遍。
上个月, 宋婉青也知道祁安年生病的事了。
虽然离婚的时候互相看不对眼, 也各自有了新的生活, 但毕竟曾经做过夫妻,当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跟祁奕问了好多病情和治疗方面的事,让他多去看看。
大课间方枳夏去办公室找袁友方拿试卷的时候,正好看到祁奕和宋婉青也在办公桌前跟他说话。
袁友方表情也有些凝重,问:“确定考虑好要转学过去了?”
他叹一声气:“唉, 这种情况也是没办法,就是两边的教学模式、学校环境什么的肯定差别挺大,转过去还要花时间适应。不过祁奕成绩一直挺稳定的, 应该自己也能跟上。”
宋婉青说:“嗯,但他爸现在这个情况吧,那边医生说就这一年术后和治疗期间比较难熬, 恢复情况好的话, 之后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那到时候如果想再转回来, 还能转吗?”
袁友方摇摇头,“再过一年都高三了,肯定是不建议学生转来转去的, 会很影响学习。而且我们省现在学籍管的虽然没那么严,但高考前再转肯定是有难度的。”
“祁奕打算转去的一中教学质量也很不错, 我跟一中的老师也有认识的,他们每年重本率都比我们实中高。我建议既然转过去了,就安心在那边读。”
“也是。”
宋婉青点了点头。
方枳夏在资料柜前分完卷子, 准备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对上宋婉青的视线,她问了声好。
她出门后,宋婉青偏头看了眼祁奕,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
转学的流程并不简单,但也没方枳夏想象中那样复杂。
就这一整天,该办的就全部办完了。
方枳夏想起寒假前林言心要转学的时候,还跟他们一群人吃了顿散伙饭,王泽还提前准备了蛋糕,弄了个小惊喜,把气氛搞得不伦不类的。
这次祁奕要转学,却连跟他们聚会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祁安年那边正是最缺人照顾的时候,他这人脾气倔起来又特别倔,对临时请的护工各种不满意。
祁奕第二天买了五点多最早的票,天不亮就收拾行李过去。
祁安年在省会的房子就是乱点,但住了那么多年,什么都不缺。
所以祁奕也没带什么东西过去,也没让他们去高铁站送。
他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方枳夏都没大反应过来。
她也有些辅导资料和书放在祁奕房间,给他发过消息,自己开门过去拿的时候,看见他的房间也跟原来一样,还是满满当当什么都有。
就好像他只是要过去一个周末,或者一个星期一样,没过多久就又会回来。
但大概到暑假结束的时候,方枳夏就感觉到好多事都跟以前不一样,祁奕是真的已经转学了。
每天早上,没有人再来找她一起坐校车。
虽然经常会在车站遇到王泽和吴柏豪,但都不会像祁奕一样,每天跟她约好。
中午和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对面的位置上也不再是熟悉的人,没人跟她分享那几样她爱吃的菜,也没人去便利店的时候会顺手给她带一瓶草莓酸奶或者玉米汁。
自从天热起来,大课间出去打篮球的男生也越来越多了。
方枳夏路过篮球场,也不会再听到像是阴阳怪气一样的喝彩声。
没人陪她一起分工写作业,没人在晚自习放学之后跟她去巷子里排鸡蛋灌饼,也没人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却又不会真的跟她生气。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网络通讯很发达,她和祁奕能在微信上保持联系。
从他转去省会那天,方枳夏就问了他各种问题,关于学校、小区、医院,试图通过这些文字信息看到他在另一座城市的生活。
大概是医院和学校两边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边照顾病人一边适应新学校并不轻松,他回消息的速度也很慢。
但从祁奕发来的微信里,方枳夏知道了那边一中比他们学校还变态,每天晚自习十二点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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