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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时间就象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但他们高中生的时间完全就是块干枯的海绵，甚至都挤不出一个整天的时间。
像当时安慰林言心一样，方枳夏现在经常安慰自己。
等毕业就好了，等高考结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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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刚考完的晚上，两边学校破天荒都没有安排晚自习。
大概是老师也在忙着送试卷、改试卷，大发慈悲放学生们一天自由。
方枳夏跟某人的空闲时间也终于凑上了，晚饭后她躺在床上，刚发了条消息，对面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以前看到王泽这样不分时间地点“随地大小视频”的行为，方枳夏脑子里有一百句想吐槽的话。
但祁奕这样冷不丁一个视频弹过来，方枳夏没其他想法，只剩下逐渐飙升的心跳速度。
她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死亡视角，嗖地坐直身子，捋了捋头发，又对着前置摄像头调整了半天角度，才磨磨蹭蹭按下接听键。
与此同时，祁奕的脸也出现在画面里。
他跟一年前没什么差别，再仔细看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又变成熟了一点。
只是他一张口说话，又是熟悉的感觉。
十年的友情也许就是有这种魔力，可能不论多久没见，都不会对对方太陌生。
祁奕说：“还以为你有事。”
方枳夏很快摇头：“我没事啊。今天考完就放学了，我们走之前还确认了好几遍，没想到今天真的不上晚自习。”
对面的视频背景应该是祁奕在那边的房间。
跟原来的画风完全不同，房间很大很空，他应该是把手机架在桌上的，后面只有收拾得很整洁的床和原本就在的家具。
不像他在对门的那间卧室，从小住到大，那么小个房间堆东西堆到连落脚的位置都不多。
祁奕又开口，问了个像是过年期间亲戚才会问的问题：“考得怎么样？”
方枳夏也同时开口，问的也是类似的，“祁叔叔身体怎么样了？”
两人安静了片刻，同时笑了下。
方枳夏先回答：“应该还行吧，题都挺简单的，就数学最后两道题的最后一问稍微难点，但跟前年高考卷上的题型有点像，也都能做出来。你觉得呢？”
祁奕“嗯”了声，“是不难。”
“我爸挺好的，彻底把烟戒了，下个月还要去复查。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等着明年夏天去北京再查一下。”
方枳夏：“明年夏天祁叔叔要去北京复查啊？”
祁奕说：“对，他朋友帮他联系了一个专家。正好那个朋友想跟他合伙再开一间工作室，等我高考完也过去帮点忙。”
方枳夏看着屏幕，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还以为高考一结束就能见面，到时候可以一起去哪儿毕业旅行的。
方枳夏张了张口，没提毕业旅行的事，只是开玩笑似地问：“你真准备继承家产了？”
祁奕平声说：“没有，就这次刚好去帮忙，我们不是也要去北京上学吗。”
“是哦。”
方枳夏刚才还因为不能一起毕业旅行的事小小有点失落，现在马上心情就豁然开朗。
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学习压力太大，还是只因为是在祁奕面前的缘故，她的情绪变化好像很快。
隔着屏幕，即使是视频，好像聊起来也没面对面那么放松自然。
方枳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次考试是全省参加一模的学校一起排名，等成绩出来，就大概能看看要报什么学校和专业。”
祁奕：“嗯。应该过两周卷子就都改完了。”
“两周，改全省的卷子诶，你们学校的老师改卷速度那么快？”
难得有一整晚的时间，方枳夏一直挂着视频，躺在床上跟他聊天聊到拿手机的手指都有点麻了。
后来说话说得口干舌燥，能聊的也差不多都说完了，两边安静一会儿，方枳夏说：“要不然对下答案吧，我看群里已经有人发模考卷子的电子版了。”
祁奕愣了下：“你不是考完试从来不对答案的吗。”
对这人突然的不解风情，方枳夏抿抿唇，小声说：“我这次就是想对。”
说这话时，她想起高一的某天，视频对面的这位男生好像也是这样的表情的态度，跟她说：我现在就是很想说话。
不知祁奕是不是马上反应过来，或者想到了相同的事，轻扯了扯唇，然后笑起来。
方枳夏马上瞪过去。
祁奕轻轻嗓子，敛了笑意，好像也切换成一本正经的状态，说：“好，那就对答案，你把电子版发我一份。”
“哦…”
方枳夏又看似不情不愿地从群里给他转发文件。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短篇科幻小说，里面提到了四维的概念。
除了空间之外，其实还有第四维的进度条，也就是时间。
她好想拖一拖这个进度条，就像看电影时那样，拉一下就能快进到明年夏天，或者，干脆直接到明年的九月份。
到那时，他们就不用像这样抽空才能聊天，也不用没事找事，隔着屏幕对一晚上无聊的答案了。
所以这一年生日的时候，方枳夏也许了三个愿望。
除了她和祁奕的家人身体健康、他们都考上心仪的大学，还有最后一条——能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
第51章 Chapter 51 猜猜我在哪
一模成绩出来, 方枳夏仍然稳居年级第一的位置，全省排名第二十九。
全省大部分的尖子生都被省会的几所重点中学包圆，有这个名次已经很难得。
根据袁友方透露的情况, 往届他们学校高考前几名的学生在省里也是排在三十名左右。
再参考那两所国内最顶尖大学的录取人数和分数线, 只有她保持这个水平, 高考稳定发挥，名字和照片保准在校门口的光荣榜上挂一整年, 被当成实中在本市招生的金字招牌。
祁奕也是跟她差不多时间看到的模考成绩和排名，很巧，虽然现在没在一个学校，又和那么多学生一起排名, 他们俩的名次居然还是挨着的，总分也就只差一分。
祁奕排第二十八，就在她前面一名。
在微信里得知他排名的时候, 方枳夏也长舒一口气，说：[那高考就真的可以报同一所学校了。]
这种时候，祁奕表现得一直比较沉稳, 回复：[还有几个月呢, 好好复习, 不要松懈。]
方枳夏看到消息，心说明明这人小时候调皮到三天两头被宋婉青拿拖鞋追着打，现在说话语气跟她妈有得一拼。
一模之前, 各科老师都不知强调了多少次，这是除高考之外, 他们高三阶段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但等到真正考完、成绩出来了，反而没人再继续强调一模的重要性。
就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小月考一样，考完老师们照常讲题、照常开家长会, 还会推翻之前的话，告诉大家这次模考的成绩代表不了什么，考得好的不能骄傲，考差了也别丧气，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之后，高中的时间好像真的被一键加速，日子过得飞快。
也许是在重复性的生活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很快就到了第二年的夏天。
桐安市的气温越来越高，高考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曾经的旁观者都变成了主角，在这场人生前十八年最重要的考试前，方枳夏和身边的朋友们倒都没太紧张。
不论结果如何，等这场考试结束，他们都会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就像最后那趟课上，袁友方跟他们说的一样，高考并不是一场审判，而只是一个必经的门槛。
很多年之后，方枳夏再回想起高考的那两天，记忆其实并没有多清晰。
印象最深的就是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她给桌上堆的教辅资料拍了张大合影，发给祁奕，扬言考试一结束就要全部搬到楼下卖废品。
除了这张合影之外，方枳夏只记得考试那两天天气很好，作为考场的学校门口围了一大群送考的家长，其中包括蒋月娥和方正韬。
还有那两天中午，蒋月娥做了她那段时间最喜欢吃的几道菜，但青豆虾仁里的青豆有点炒过了，软绵绵的入口即化。
高考结束的晚上，方枳夏他们班也没像往届一样组织同学聚会。
大家好像都各有安排，大多数男生们想在家里通宵联机打游戏，女生们追剧的追剧、出去玩的出去玩。
方枳夏则被小江拉着，第一次去了趟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也就是有乐队驻场的精酿啤酒餐吧。
小江点了两大扎啤酒，两人都是喝了半杯就不喝了，都觉得啤酒这玩意又难喝又涨肚子，还不如喝可乐。
后来餐吧人越来越多，蒋月娥和小江的妈妈也轮番打电话过来催她们早点回家。
昏暗的灯光下，周围声音也格外嘈杂。
大概考虑到今晚过来消费的都是刚结束高考的少年少女，方枳夏临走之前，听驻场歌手唱的是一首很应景的歌，名字叫《盛夏》。
“火车呼啸着驶过；
驶过寂寞或繁华；
曾经年轻的人啊；
也想我吗……”
原本以为会经历人生中最盛大狂欢的一天，就这么乱糟糟的过去了，比想象中平淡，又比一般的日子要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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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奕那边的学校填志愿不用统一去学校的机房，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他就跟祁安年动身去了北京。
祁安年朋友帮忙联系的专家没什么档期，好不容易协调出时间，就在高考结束的第三天。
方枳夏原本是打算跟王泽他们去毕业旅行的，但后来因为旅游地点长期无法达成共识，祁奕又缺席，大家就决定各玩各的，等大学之后的假期再补上。
于是吴柏豪跟小江报了个团，等报完志愿去珠三角欣赏一把小桥流水人家，王泽跟爸妈一起，办好签证打算去新加坡玩一圈。
方枳夏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而且看她家的情况，方正韬和蒋月娥也没时间陪她去。
她高考一结束，蒋月娥就准备重新找工作了，方正韬还是跟以前一样忙，除了高考那几天，都没怎么在家里出现过。
正愁这漫长的假期没事情做时，班长王康林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要不要去辅导机构带一对一的补习课，时薪挺高。
方枳夏当即就答应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大学之前再充实一下她的小金库。
于是，风水轮流转、人生兜兜转转，归来竟还停留在原点…
高考前的每个假期，方枳夏基本都在本市各大辅导机构里度过，现在高考总算结束，苦尽甘来，她换了个身份，却还是在辅导机构。
好处就是生活里总算是有了点新鲜事，跟祁奕聊天时，两人都有了更多话题可聊。
方枳夏经常忍不住吐槽：[今天补课的学生高一物理考23分，什么概念…他妈妈说希望补完课能提到90分以上。]
[无言以对.jpg]
祁奕也会给她拍在北京看到的好玩的东西，比如——
小祁鬼：[我爸他新的工作室开在这个创意街区，附近的小店都挺有意思，你应该会喜欢。到时候我们一块儿来看看。]
虽然成绩还没出，志愿也没报，但北京的大学那么多，就算考不上最好的几所，也总有个能读的。
方枳夏看着对面发来的一张张照片，对九月充满了期待。
但她从小就是偏急的性子，没多久就在家里坐不住了。
六月底，高考总算是出了成绩。
坐在电脑前等着查成绩那十多分钟，方枳夏还是有点紧张的。
她卡着时间点进查分界面，家里的网速终于争气了一把，朋友圈里还在各种哀嚎网卡住的时候，她已经率先查到了自己的分数和排名。
总分713，全省第27名。
果然，跟一模考试的时候差不多。
蒋月娥当成就乐坏了，拍着方枳夏的肩膀说，她最近有什么想要的，通通全给她买。
作为成绩一直拔尖的学生，方枳夏当时交完考卷心里就大概有数，看到成绩时没什么惊喜，更多是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也没完全松下来，因为祁奕就是“网卡大军”中的一员。
他跟祁安年还在外面，用手机流量在查分，查了半天都没查到。
方枳夏比他还着急，让他把信息发过来，她复制到电脑上，蒙头点着鼠标狂按刷新键。
又煎熬了十多分钟，这成绩总算是查到了。
祁奕总分715，全省排名还是比她高一名。
这下，方枳夏嘴角才翘起来，抱着手机在祁奕的聊天界面狂刷放鞭炮庆祝的表情包。
祁奕把表情包存下来，跟她对着刷。
单看这一天的聊天记录，两个人都跟傻子似的，完全不像是能考到这个分数段的智商。
旁边蒋月娥已经打开网购平台了，笑眯眯地说：“你高一的时候不是说祁奕有个什么游戏机特别好玩吗，还能连到电视电脑上玩的。叫什么来着？我先给你买一个。”
方枳夏这会儿正在跟某个傻子发消息，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哦，那个啊，不用买了，高一生日的时候他就送了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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