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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沈方月微信那男的。”
裴祈声音和语调有点儿冷，钟震愣了一下：“对，是他，怎么了？”
裴祈摇头。
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
裁判不知在磨蹭什么，半天没吹哨，跑道中间两个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又不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裴祈面无表情地挪开脸，目光去找裁判席，想问到底开不开始，肩膀冷不防被拍了一下，是路过的物理老师。
对方问他下个月物理竞赛的安排，裴祈刚应两句，就听见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
“我靠！”宋哲大呼一声，“月姐飞出去了！”
青春期的女生许多会在意面子，害羞、怕出丑或者走光，跑步的时候难免有一点放不开。第一棒有好几个女生，几乎都会下意识地拉一下自己的校服衣摆，或者薅一下自己的刘海。
沈方月却没有。她力气虽小，跑步却很快，一双长腿蹬得比谁都卖力，嘴巴抿得死紧，两颊咬得鼓起，像一只努力在乱蹬的漂亮天鹅。
不雅观，没平时好看，却很生动。
她从起步时就很快，一路和隔壁两个男生咬很紧，没多一会儿就要跑到接棒点。
宣传部的那位女生赶紧举起相机，刚想再抓拍几张，旁边传来两声快门声。
女生下意识偏头，发现站在她隔壁的男生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仗着自己的身高，肆无忌惮地跟她拍着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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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最后一项比赛项目结束，夕阳余晖笼罩着整座校园，金色霞光扑撒在操场草皮，以及躺在草皮上刚跑完接力赛、气喘吁吁的学生们身上。
“——第三！”罗闻不敢相信，激动地大叫，“我们班接力拿了第三！！！！”
“嗯，”顾湘看着自己被他紧握并晃动着的手腕，“能先松手……能不跳吗？”
“不是，不是——”比赛结束有一会儿了，钟震还在震惊，“裴祈特么的跑赢了两个体育生！！这合理吗？！！”
“基操勿6。”宋哲摇头啧啧，“要我说，月姐那个火箭发射才叫猛，咻地一下就出去了，直接给那一棒的其他人都干傻。”
裴祈刚跑完最后一棒，他微微弓身，肩胛骨撑起T恤布料，有规律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谁跑得过体育生，只是那两个班前几棒落后太多，最后一棒没能反超他而已。
裴祈懒得纠正钟震的话，抬脚，碰了碰平躺在草皮上的人的鞋底：“沈方月，脏不脏。”
沈方月自跑完以后就一直这么躺着。太累了。
“没事。”她有气无力地说，“下面垫着的外套是你的。”
“……”
“好渴。”沈方月大爷似的命令，“给我递瓶水。”
裴祈递出水，沈方月刚要接过，裴祈手往后一躲：“坐起来喝，想呛死么？”
“噢。”沈方月朝他伸手，“扶哀家起来。”
“……”
沈方月被捞起来坐着，小口小口地喝水，喝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对了！9班接力第几名？”
才跟那男的聊几句，就关心起来了？
想起接力前看见的画面，裴祈嗓音凉凉：“倒数第二。”
沈方月松一口气，握拳：“Yes！”
“？”
“咋了月姐？”其他人也望过来，看见她的反应，宋哲问，“这个班的人惹你啦？”
沈方月：“就我隔壁跑道的那个男生，你们有看见吗？”
裴祈嗯一声：“他怎么。”
“他居然一上来就问我，需不需要他给我放水！”沈方月一拍大腿，气得不轻，“他在装什么啊？谁需要他让啦？！”
裴祈：“……”
顾湘问：“然后呢？”
“然后我肯定说不需要啊。谁知道他越来越烦，一直在找我说话，一会儿问我喜欢喝什么奶茶，一会儿问我要微信号码……他就是想干扰我比赛！”沈方月大骂，“太卑鄙了！”
裴祈：“……”
钟震：“……？”
想起上午某段对话，钟震总觉得哪儿不对，又插不上话。
“前面我都想着算了，可后来裁判马上都要吹哨了，他还在推我的手臂。”沈方月坐直身体，“这我能忍？！”
“不能。”裴祈说，“所以你？”
“我也推了他一下。”沈方月得意地抬起小下巴，“他差点被我推摔了。”
“……”
“我厉害吧？”
“……”
“厉害。”顾湘给予她肯定，“就该这么做。”
“对！”罗闻震惊，“有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可以跟裁判投诉他的！”
“算了，现在想想，这可能就是弱者的生存之道吧。”沈方月一撩头发，大方摆手，“放他一马。”
周围聊得热热闹闹，只有站在她旁边的裴祈一直没有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夸她？
沈方月不满意地抬头，对上裴祈的眼睛。
夕阳下，裴祈垂眸盯着她，表情很复杂。
——欲言又止，迷惑，感慨，释然。
沈方月：“……干嘛这么看我？”
“没。”裴祈停顿，缓慢地眨了下眼，肩膀因为放松而懒懒地松垮下来，“我只是突然觉得。”
“？”
“沈方月，你就一直这么傻着也挺好的。”
“？？？”
第14章 没有，裴祈抱我抱得很紧……
因为裴祈莫名其妙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人身攻击，沈方月坐在草皮上往他腿上来了一套降龟十八掌，并单方面向众人宣布了他俩第191次绝交的消息。
这次一共绝交了13分钟，以裴祈一句“吃不吃小馄饨？”而告终。
校运会第二天，已经不剩几个项目，但学生们还是要去观众席应付要来巡视运动会的校领导。
不过好在昨晚隔壁几个省迎来一股冷空气，连带着山城的气温也在一夜之间降了大几度，这座城市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秋天的味道。
一阵清风穿透单薄的夏季校服，树叶沙沙响，沈方月闭上眼，感觉着这难得的秋天：“啊，好舒——”
感慨才说了一半，肩膀一重，校服外套把这股凉意严严实实挡了个干净。
这件外套昨天才给她挡了一天的太阳。
沈方月翻脸不认衣，抖了一下肩膀，试图把外套抖掉：“自己的外套自己拿。”
裴祈：“穿着。”
“我不。”沈方月拒绝，“我不冷。”
裴祈冷笑：“嗯，待会儿鼻涕流进嘴巴里也别想我会去学校小卖部帮你买纸。”
沈方月是感冒圣体。
明明从小就被宠着惯着，免疫力却依旧强不起来，每到换季就容易中招。
“你诅咒我。你好恶毒。”沈方月看他，“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足足一年没有感冒了，我现在身体强壮得能打死一头——啊嚏！”
沈方月：“……”
裴祈：“打死谁？”
“……一头乌龟。”沈方月拉上校服外套的拉链。
不知道是不是裴祈校服更大一些的缘故，穿起来很有安全感。
裴祈觑她一眼，脸上那点冷冰冰的嘲弄还没收回去。他抬手捏住那颗挂在一半的外套拉链，一路往上，拉到了沈方月的下巴。
古涵回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沈方月跟她对上视线，张口就来：“老师，裴祈想勒死我，您管不管？”
“不管。”古涵抬抬下巴，“没几场比赛了，下面场地很空，班长，组织一下，大家一起下去拍几张合照。”
古涵平日总给人一种班味很重、不近人情的感觉，但其实是个喜欢记录生活的人，经常给学生们拍照留念。
他们班级黑板旁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照片墙，上面贴满了班级大小活动时的抓拍照片和合照。
青春期的小孩是两个极端。要么内敛到害羞，要么张扬得气人。
古涵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拍照场地时，他们班学生已经自觉分成两个阵营，一部分学生老老实实躲躲藏藏地直立站着，比如顾湘，都快被前面的人挡得看不清脸了；另一部分学生争着要当照片里最亮眼的那一个，比如宋哲和钟震，召集了其他几个显眼包，在前排手拉手，六个人摆成一朵能旋转的人型花——是网上最流行的中老年人合影姿势。
“快快快。”因为有些胖，撑不住，只能在中间当花蕊的钟震喊，“裴祈，这儿还能加片花瓣！”
裴祈：“不了，谢谢。”
他无语地偏开头，刚想离这群人远点。
“哇，你们这群心机男，为了抢镜什么都做得出来！”沈方月探出脑袋看他们，一脸不齿。
宋哲得意：“你就说酷不酷吧。”
沈方月：“我不会输给你们的。”
裴祈眼皮一跳，扭头刚要走，衣袖就被人抓住了。
班里最大显眼包：“裴祈，扛我起来。”
“？”裴祈拒绝得很果断，“不要。”
“这是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了！高三就没有了！”沈方月用身子撞他，“别这么小气，就扛一下，就一下下，拍完照我就下来。”
“不要。”
“放学我请你吃小馄饨！”
“你就是自己想吃。”裴祈拆穿她，“不要。”
“……”
古涵在前面举着手机：“都好了吧？准备拍了。”
“小气鬼！”沈方月扭头，张望了一下，决定找个好说话的男生，“罗闻，你能不能——”
手腕被抓住，她回头，对上裴祈一张冷淡的脸。
虽然没说话，但认识了这么久，沈方月已经能从裴祈的一点点小表情里看出他的想法，比如他此刻微撇的嘴角，意思就是——烦死了，沈方月，可以。
沈方月于是金贵地停下脚步，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骑在裴祈肩上要摆出的姿势，已经有点忍不住笑。
裴祈说：“抱稳，沈方月。”
古涵在前方开始倒计时：“三——”
“嗯嗯嗯嗯，快点快点。”沈方月胡乱飞快地点头，又觉得不对。抱稳？她要抱哪儿？裴祈的脑袋吗？坐这么高也抱不住啊。
后背贴上温热的胳膊，沈方月还没反应过来，脚上忽然一空，她被横抱而起。
“？”
突如其来的悬空让沈方月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去捞什么东西，等她回神，她已经搂住了裴祈的脖子。
古涵：“二。”
听见旁边的动静，充当花瓣的宋哲伸直脑袋，想看清他们的情况。就这一下，重心不稳，他“卧槽”一声垮倒，连带着跟他牵着手的兄弟也遭殃，几人直冲冲地撞到了旁边的裴祈身上。
裴祈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躲了一下，但没完全躲开，沈方月显然吓到了，在被撞到的那一刻便朝他贴上来，紧紧缠着他的脖子。
为了好看，沈方月在拍照前脱了校服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夏衣。
他们在混乱中紧贴。
微凉，柔软，山茶花香。
裴祈甚至感觉到了校服里面那件单薄布料的纹路。
“……”
古涵：“一。”
古涵按下快门，拍下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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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宋哲和钟震求了古涵半天，古涵都没答应再重新拍一张。她看了一眼，觉得拍得挺好的，虽然混乱，每个人的脸都看得很清楚，表情也很丰富，很热闹的一张照片，完美。
大多人都围着古涵看照片，草皮上，裴祈和沈方月相对而坐。
宋哲刚才撞上来的时候蹭了一下沈方月的腿，她此刻撩起校服裤腿，正在给裴祈检查。
虽然没什么事，但裴祈看了两眼，还是怼上了一张创可贴。
“我不贴，又没破。”沈方月说，“你的创可贴没有图案，好丑。”
“别找事，沈方月。”
“……噢。”
沈方月盯着创可贴，耳朵边还在咚咚咚敲个不停，脸颊烫得像火烧。真奇怪，明明今天这么凉快。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沈方月道：“其实我刚刚是想骑在你肩上。”
“……”裴祈顿了一下，好似也才反应过来，几秒后问，“怎么不干脆骑在我头上？”
“可以吗？”
“闭嘴。”
“……”
几句过后，萦绕在他们之间那种奇怪、说不明白的氛围终于消散了一些。
远处，宋哲和钟震嗓门很大，还在央求古涵重拍。沈方月想拉上裴祈一起去求，一抬眼又怔住。
裴祈脸偏向一边，像是也被那头的动静吸引。
与沈方月的小圆脸不同，裴祈脸上没多少肉，侧过脸时能更直观地让人感受到他锋利挺拔的骨相，经过刚才那一小阵动乱，他前额的碎发有点乱，校服衣领掀起一半，衣领外的脖颈微微发红，一路蔓延到耳廓。
裴祈是很难上脸的，平时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慢慢悠悠的模样，就算刚拼命跑完400米，也只是出些汗，喘气急一些，脸上一点变化都不会有。
沈方月的视线太明显，裴祈回过头来。
这是拍完照后，他们第一次对上视线。
裴祈依旧是平日那副懒淡的表情，他长得高，望向沈方月时总是垂着眼皮：“看什么，沈方月。”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沈方月盯着他，“像猴子的屁股，要不以后改名叫猴子吧。”
裴祈视线从她脸上扫过：“那你呢。”
比起裴祈，沈方月的脸颊红得更明显，她本来就白，红起脸来像个不太聪明的水蜜桃。
沈方月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真的滚烫。她刚才还以为是她的错觉，她想了想：“我们美女是这样的，皮肤天生白里透红。”
裴祈哦了一声：“你太重。刚才差点没抱住，憋的。”
“？”
顾湘去找沈方月的时候，裴祈刚被物理老师叫走，沈方月朝他的背影破防大骂：“我才一百斤！！！是你废物！！！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顾湘：“……”
围在古涵周围的人散去，看起来是解散了。
沈方月从草地上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走到顾湘身边：“走吧小湘湘，我们也回去。”
“好。”顾湘看了一眼她撩起的裤腿，“刚才有受伤吗？”
沈方月摇头：“没有，裴祈抱我抱得很紧——”
沈方月一顿，冷不防地又想起那几秒钟。
裴祈穿校服时总显得清瘦，但其实并不单薄。少年浑身都很硬，体温也比她要高，被撞到时沈方月虽然吓了一跳，却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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