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幅画画出来后她没和任何人分享。
祝酌昭看着眼前的作品苦笑。
她清晰记得那天晚上创作这幅作品时身体涌起的滚滚热潮的感觉。
像周时隐站在她面前一样。
从前她不屑于这些言论,讨厌郑序说这些话,然而如今她自己这么做了。
真够卑劣的。
好说歹说这个滞怠期算是过去了,祝酌昭仍旧能提笔就画,也不再去伤春怀秋的感叹职业生命。
只不过再也找不到那一晚上的感觉。
她拒绝了时装设计的邀请,同时又在邮件备注里推荐了安允。
这个事搁置了一段时间,本以为不可能有回音,没想到某天下午安允突然发微信给她。
“我能参加VE的时装设计了!”
安允发的语音条,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祝酌昭也替她高兴。
在那些流言蜚语平息过后,安允逐渐退出大家的视线,近些年已经没有她的新作品再次在展子上出现了。
祝酌昭看过她的画,和她现在的性格完全不符,画风张扬带点野性,她绝不是一个心气低的姑娘。
可能是有人为干预,也可能是安允自己不想画了,这样下去她的心气被磨平,人就颓了。
所以有这样的机会,自己去不成,第一个想到了安允。
祝酌昭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大的影响力去指示品牌邀请谁,安允有这个机会,绝对是自身实力够强,她也没有要邀功的想法。
“我想去找你,你家离盛安远吗?”安允在电话里问。
“不啊,做绿皮火车不到五个小时就到了。”祝酌昭想起来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冷幽默了下。
两个人笑得开怀。
祝酌昭上大学的时候,朋友总说她假清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摆着一副“都给老娘滚远点”的脸。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她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是讨厌人情世故,但不是做不来,只是身边除了朋友这个熟面孔以外,都长着深眼窝高眉大眼的洋人脸。
一个人总处在异乡人中,被抱团排斥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朋友不这么认为:“那是人家排斥你吗?人家殷勤快献到你脸上了,你也是一副臭脸啊。”
祝酌昭又笑了。
她喜欢冷清,但遇到格外喜欢的,当然也会主动去交流。
比如安允。
这个姑娘她喜欢。
看她的作品总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有种能量进入身体的感觉,
安允这个人,很厉害。
明明比祝酌昭大几岁,看上去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性格。
如果不是受到刺激触底反弹,那这个人很有意思。
她的性格和作品形成极大反差,让祝酌昭对她产生浓厚的好奇。
“你装修是自己设计的吗?好漂亮。”安允把她行李箱拉进来,环视一周,由衷感叹。
祝酌昭在后面关好门,弯腰换鞋,给安允也拿了一双。
“不是,我耗费这个心力干嘛?”祝酌昭直起身,想起什么,顿了一下,“画室倒是我自己设计的。”
祝酌昭对安允好奇,同样的,安允也对她十分感兴趣。
闻言安允眼睛亮了一下,追着让祝酌昭带她去看看。
说是设计,其实就是木质地板,冷色调的墙灰,放了几个画架,还有祝酌昭随手乱放的画具。
地上沾了颜料都没清理。
安允神情复杂看向祝酌昭。
祝酌昭心情好,笑着拉安允往里走:“来,让我们迎接我新作品的第一个观众!”
*
看安允愣住,站在画架前一动不动,祝酌昭由衷地高兴。
因为有些时候,自己看自己的作品总是带着亲妈滤镜,从自己这怎么都能说出艺术的道理,但是别人就没办法“欣赏”了。
很明显这幅画就是美,赏心悦目的美,不从艺术角度看也美。
安允终于有点反应,视线从画布上移开,看向祝酌昭。
祝酌昭带着少见的得意,眼神询问安允。
安允显然有点震惊。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安允有点语无伦次,“你怎么画出来的?”
“......拿手。”
“原来你真的很有天赋。”安允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祝酌昭心说我知道我有。
这个词听烂了,从她开始拿起画笔,就没少听到过。
没什么意思。
“你要开展吗?”安允问。
“不开。”
“为什么?”安允看上去比她还着急,“我们这行就算画一辈子,也少有这样的作品,趁你现在年轻,拿它给你自己露露脸啊,或者参赛?”
祝酌昭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安允也提出了她不想面对的顾虑。
这也许是她的巅峰,往后走的都是下坡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作品。
这个时候她是承认自己有点清高的。
“不开展,也不参赛,”祝酌昭上前把画盖住,安允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它的观众,也许只会有你我。”
还有他。
祝酌昭恍然回神,把不应该有的想法剔除掉。
也许那晚过后,二人不会再有交集,她没什么理由再去打扰周时隐。
她在这类事上从来没有过纠结的时候,不过这是祝酌昭人生第一次被拒绝,头一回有了面子上挂不住的感觉。
也不是非他不可,祝酌昭从不缺前赴后继的人,只不过他能给她带来灵感,祝酌昭才选择他。
她这样安慰自己。
最近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浮现出某人的脸,祝酌昭觉得这不是个好征兆。
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吃不到的肉就是香,
她又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第06章
◎ 深红色的酒液混着冰块,祝酌昭微微仰头,往口中送了一点。……◎
深红色的酒液混着冰块,祝酌昭微微仰头,往口中送了一点。
冰凉的触感刺激着神经,酒吧里音乐放的舒缓悠长,是节奏很慢的钢琴曲,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怎么样?我调的不错吧。”安允看着祝酌昭的反应,歪头邀功。
“嗯。”祝酌昭果然笑着眯了下眼,点头赞同。
“你原来还喝酒啊。”郑序坐在另一边的小沙发里,和两人相对而坐,不加掩饰地打量着祝酌昭。
祝酌昭没理他,低头端着酒杯一边抿一边看外面。
这个点时间还没到,外面舞池里地人寥寥无几。
安允坐在祝酌昭身边显得有些尴尬,勉强朝着郑序笑笑,郑序也很绅士地回应了。
注意到安允的局促,祝酌昭终于转回头,往郑序那边漫不经心地撩撩眼皮。
“不知道我喝不喝酒还约我来酒吧?”
祝酌昭挑挑眉,将杯中酒一口灌入,葡萄的香气弥漫在唇齿间,脸颊爬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
“有事就说。”
“不太方便呢,”郑序目光有意无意往安允这飘,“还以为今天就我们两个人。”
*
祝酌昭就是故意带安允出来的。
一开始看到郑序给她发的消息,她第一反应是拒绝,然后眼珠一转,问安允要不要去酒吧。
安允愣了一下:“就我们两个吗?”
“不是,三个,另一个男的你见过。”祝酌昭擦干手上的水,指尖点点随手放在桌子上的车票,“在盛安,有几天来学校接我那个。”
“啊,”安允一脸恍然大悟,“不太好吧,那不是你男朋友吗?”
祝酌昭闻言眉心一跳。
“不是,”她轻抚了下额头,“不是男朋友。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
安允面露尴尬,又不好再问别的什么,这几天来祝酌昭这调整状态,对这个城市没那么熟悉,能出去玩自然高兴。
她安全意识倒是很强:“你能保护我回来就行。”
祝酌昭哈哈一笑,说当然。
*
然后现在几个人尴尬的杵在这。
祝酌昭心里清楚知道郑序想说什么,她也明里暗里暗示不少两人不可能有发展,如果郑序能及时回头,那么至少能做体面的朋友。
很明显郑序不这么认为。
说清楚也好,夜长梦多,这种事情越拖越麻烦。
“那我回去?”祝酌昭放下酒杯,玻璃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响声,“等你方便了再说。”
虽然这样说着,祝酌昭倒也没挪地方,眼睛明亮有神地盯着郑序。
今天这话必须说清楚。
郑序清了清嗓,开门见山:“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说罢顿了一下,目光里多了点耐人寻味的光。
“别的可能?别的什么可能?”郑序话音一落,祝酌昭就反问回去,一点念想不准备给他留。
郑序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也只是礼貌笑笑,没让自己有多难堪,从座位上起身:“不着急,你再好好想想,万一呢?”
说罢,转身离开卡座。
“没什么好想的,”祝酌昭忽然出声,但没抬头,郑序停住脚步,“我们的关系只能到这,未来也还能做朋友,否则就不要联系了。”
这话基本上就说绝了。
郑序听完她讲话,直接离开了。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安允表情带着点小心翼翼:“这么说话,真没事吗?”
“没事啊,他一会还能帮忙把酒钱结了。”祝酌昭一脸云淡风轻。
谁家表白挑酒吧这好地啊?虽然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却也忍不住腹诽。
“啊?”
“他有VIP.”
祝酌昭握住酒瓶颈,往杯子里倒了一点,一口喝光,安允没来得及阻止。
“你真没喝过啊,不能这样喝,这酒太烈了,你想喝我给你调点。”
祝酌昭感觉头有点晕:“好难喝。”
她喝酒上脸快,好在灯光下看上去不明显,说话颠三倒四的。
“你是不是感觉我特别坏?”
“呃.....没有的,挺好啊。”安允想了一下刚才祝酌昭拒绝郑允的语气,欲言又止。
嗯,挺坏的。
“哼,骗我。”祝酌昭伸手抱住酒瓶,微微撅嘴。
安允:......
说好的安全保护她到家呢?
“他为什么拒绝我?”醉酒后的祝酌昭有像个呆瓜,眨巴眨巴眼向安允寻求答案。
安允彻底疑惑:“不是你拒绝的他吗?”
祝酌昭没理安允的回答,指甲抠着酒瓶上的标识,目光四处寻觅。
安允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个理由给她带回家的时候,祝酌昭朝着一个方向一直看,安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好像啊。
祝酌昭眯眯眼,觉得自己真是有点不清醒了。
怎么哪都有他?
伸手潇洒一指,祝酌昭声音不小:“去,叫他来陪我喝酒!”
那边带着白手套拎着酒瓶的服务生听见祝酌昭的声音怔了一下,然后继续给客人开瓶。
安允:......你确定?
*
随着夜色渐深,酒吧里的音乐也开始变化,灯光不停闪烁变换,舞池里充斥着年轻的欢声笑语。
周时隐早就看见祝酌昭了。
从她们进来,到郑序离开。
“小周,去给里面卡座送个酒。”
周时隐接过来,往里面走,正好路过祝酌昭那个位置。
祝大款伸手一指,钦点他坐到她的身边。
领导嘴角好悬没咧到耳根,拉良家少男下海是他最大的乐趣。
周时隐:“......我应聘的是服务生。”
“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就做个服务生可不可惜?”领导恨铁不成钢,“有点上进心啊!一瓶酒提成有多少呢!”
然后周时隐就非常有上进心的,替祝酌昭倒酒。
只是一张脸冷着,没什么表情。
祝酌昭目光灼灼盯着周时隐的脸看。
灯光不停闪烁交映在二人脸上,衬得周时隐眼窝更加深邃。
倒完酒,周时隐举着酒杯送到祝酌昭唇边,祝酌昭也不喝,眼神飘飘忽忽,就盯着周时隐。
周时隐轻扬眉毛,脸上线条不再那么冷,甚至带着点笑意。
安允一旁看着,也不敢说话,没事就偷瞄周时隐一眼,就觉得莫名地眼熟。
“真像啊。”祝酌昭终于盯累了,眨巴眨巴眼,顺着周时隐喂她酒的角度仰头喝了下去。
唇上沾了几滴没进口的酒,衬得唇色更加红润。
“你不能这么喂她,”安允急忙阻止,看见周时隐那张凶巴巴的脸又小声些,“她没怎么喝过酒的.....”
周时隐顿了一下,没转过头:“没事,她喝不死。”
这么说着,还是把酒杯放下了。
祝酌昭喝了酒身子发软,不由自主就往周时隐身上倒。
温热的身体贴上来,带着葡萄香气,周时隐瞬间僵住了。
祝酌昭靠在他怀里,眼神迷离,仰头看他的脸。
“真不上进啊,”祝酌昭伸出手指对他的脸指指点点,“小小年纪怎么做这种工作?”
周时隐:......
“你可不能学周时隐,”祝酌昭顿了一下,“不对,你俩不太一样,他还不如你,他现在给人家修下水道呢。”
周时隐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怎么还搞上歧视了?修下水道怎么了?
当然他不能跟醉鬼一般见识,对了,目前还是他金主。
安允在一边下巴都快惊掉了。
谁?
周时隐吗?
那眼前这个脸黑的像要吃人的是......
安允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酒吧里的服务生统一穿酒保服,周时隐第一天来,服装明显小了一号,马甲勾勒出身体轮廓,里面白衬衫随意挽起袖子,这酒保服穿的不像工作服,像定制西装。
周时隐按下祝酌昭指他的手指,目光里带着点吓唬小孩的威胁:“上一个瞧不起修下水道的已经被周时隐扔到下水道里了。”
“啊,”祝酌昭仿佛真的害怕了,身子又往温暖的地方挪了挪,贴紧周时隐的胸膛,“真的吗?你也认识周时隐吗?那我说的话你不许告诉他啊。”
周时隐恶劣笑笑:“就告诉。”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金丝眼镜框上方随着反光滑走。
祝酌昭肯定了他的搭配,挣脱周时隐的束缚,伸手勾了勾眼镜框:“你戴眼镜真好看。比他好看多了,你以后不要工作了,我包你,你别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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