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霜带着裴晏刚要出门,就遇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黎伯约和尹燕。
“霜儿,这案子怎么由你接手了?我听说死者都死了好几个月了,这能破案吗?”尹燕有些不放心,但她不是不相信黎霜的能力,是觉得有人故意将这种悬案交给黎霜,有意为难。
黎霜拍了拍尹燕的手,“放心吧母亲,我会尽力而为。”
“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父亲。”黎伯约道。
他们又嘱咐了黎霜几句,让她万事小心才放黎霜离开。
路上,裴晏笑着调侃,“有爹娘就是好啊。”
“你难道……”黎霜微眯了眼,想说的话堵在了口中,转头看着裴晏,“你想说吗?”
“还不是时候,”裴晏语气轻松,“现在的重点是破案,让大家看到大小姐的能力。”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到了刑部。
可他们翻看了周旭递来的东西,发现没有一个人的信息是和死者对应上的。
如果死者不是长安人士,那就得在更大范围内找了。
这是这样的话时间就不仅仅是五日这么短了,需要半个月甚至更长。
但是就算时间再久也要查下去。于是周旭得了任务,马上发了急函给大盛各地的知府,务必尽快整理出当地失踪的人口信息。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截至目前可以算是一无所获,黎霜心情有些低落,带着裴晏离开了刑部。
“没事的大小姐,”裴晏尝试安慰黎霜,“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本来破案就没有容易的……”
他正喋喋不休,就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那人是福盈公主身边的侍女,这是裴晏第三次见她。
裴晏下意识以为冯玲又要来找自己,忙躲在黎霜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人,“这是在宫外,你想干什么?”
他没想到侍女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朝黎霜道:“黎小姐,公主想见见你。”
黎霜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确实应该去见一见她,便抬脚跟上了那位侍女。
“裴公子,公主只说了想见见黎小姐。”侍女见裴晏也跟了上来,提醒道。
黎霜看了裴晏一眼,看出了他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无非是说就算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跟着黎霜进宫,也会自己想法子混进去。
她即使知道这样会有危险,但明白裴晏是不会在这种事上听自己的话的。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也没再多说,跟着侍女入了宫。
“见过公主殿下。”
“坐下吧,本宫就是想见见你,不用拘礼。”冯玲靠在贵妃榻上,身后的宫女在给她按揉肩膀。
“说起来,臣女应该早些来感谢公主那日为臣女说话。只是这些日子事务缠身,一直没找到机会。”黎霜颔首道。
冯玲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你同本宫一样是女子。本宫帮你,也是在帮本宫自己。”
她抬了抬手,身后的宫女便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殿门。
“你之前说要让女子读书,本宫同父皇也商量过了。这些日子已经有适龄的女子入了学堂,倒是一件好事。”
黎霜有些高兴,“托公主殿下的福,以后会有更多女子有这样的机会。”
“你,很好。”冯玲面带欣赏,笑着打量黎霜。
她自小就被人捧着长大,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张张口就会有人巴巴地送来。
可越是这样,冯玲就越觉得有些没意思。
直到她有一次微服出宫游玩,看到了长安城里抛头露面的大多都是男子,一问才知道大多数女子根本就没有念书的机会。
自那时起,她就想着女子能同男子一样读书的那一天。
冯玲不是没和皇帝提过这件事情,只是皇帝只当她在说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冯玲才一直等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到来了。她那日关了裴晏,没一会儿就听说了黎霜的事情,当即没有丝毫犹豫地赶去了金銮殿。
她向来是不怕朝堂上的那些老学究的,借着黎霜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没想到黎霜比自己想得更宏大,着实让她意外。
见黎霜说不敢当,冯玲若有所思,“难怪裴晏喜欢你,至少他是因为你拒绝本宫,也不是不能接受。”
黎霜眉头一跳,“公主不要妄自菲薄。大盛百姓中能与公主比肩之人能有几何?公主这话简直是折煞臣女了。”
为什么话头转到了裴晏身上?什么叫难怪裴晏喜欢她?
黎霜揣摩着冯玲的意思,只能将自己的用词斟酌又斟酌。
“你别多想,”冯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说他了,说说学堂的事。”
黎霜暗自松了口气,“臣女的想法是,学堂不分男女,同屋念书。世家女子可作为第一批入学的女子,有了开头才会有人效仿。关于银子,或许可以每季就举行一次测验,甲等便能免除该季念书的花销,由户部承担。甚至,如果有的话,还可以聘请一些有学问的女学官。不过这都是臣女初步的想法,还有不完善的地方,需要公主再斟酌。”
“这些提议很好,”冯玲笑了笑,“本宫会跟父皇商议的。”
等黎霜从冯玲的寝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宫门要落钥的时候了。
夕阳将黎霜的影子拉得很长,长而孤寂的一条投在狭长的宫道上,随着黎霜的动作缓慢前进。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的旁边又出现了另一条更长的影子,渐渐和自己的重叠在了一起,笑道:“怎么不出声?”
“这不是看大小姐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吗?”裴晏从黎霜身后走到她身边,“看来大小姐还是我想得那样聪明。”
黎霜看着一条影子一分为二,黑色的两条并肩贴在宫道上,无语凝噎,“你多大了?”
“嗯?”裴晏没想到黎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的年龄……”
他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认真思考,黎霜下意识觉得他不想告诉自己。
“比大小姐你小个五千岁吧。”他笑道。
此言一出,黎霜咳了几声,转头看他,“你……”
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把头转了回去,“算了,不想说就不说。”
“真的,”裴晏语气认真,“我这次真没开玩笑。”
“那你以前说的话都是开玩笑吗?”黎霜反问道。
裴晏摸了摸鼻子,“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闻言,黎霜转了转眼睛,“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你有时候正常,有时候不正常?”
裴晏笑了笑,“当然。”
他这么说,黎霜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索性不再说话。
“大小姐,刚才你在屋里和公主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裴晏突然出声。
黎霜不以为意,“嗯,你都听到了。”
“你们说的其他话我都忘记了,但是还记得一句话。”裴晏神秘兮兮道。
“哪句话?”黎霜不想扫了裴晏的兴,顺着他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只是她没想到裴晏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她愣住。
“福盈公主说我喜欢你啊,大小姐。”裴晏尾音上扬,声音还带着一如既往的少年气,细听还能听到其中藏着的戏谑。
他眼睫弯弯,侧头看着黎霜,竟是一点也不躲闪,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身旁女子,像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等女子的回答。
黎霜眼睫轻颤,此刻* 的内心犹如一颗很小的石子投进清泉,发出了十分清脆的“咚”的一声。
“公主是这么说了,怎么了?”她问。
“那大小姐觉得,公主说的是真是假?”裴晏继续追问,目光并没有从黎霜身上离开。
黎霜还是看着地上徐徐移动的两道影子,“你这也是在开玩笑吗?”
“哈?”裴晏失笑,他没想到黎霜会用他说过的话反将一军,“大小姐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闻言,黎霜极快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撞进了裴晏正漾着碧波的清眸,又把头转了回去。
“我不知道。”她轻声道。
裴晏笑了一声,终于转正了脑袋,也像黎霜一样盯着二人的影子,“世界上居然还有大小姐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黎霜意有所指。
她说完,裴晏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看着眼前的天色越来越暗,太阳被拖下了山头,余晖也被随之收尽,给天空涂上了黑色。
宫道上的影子也融进了夜色之中,又像是这两道影子无限融合扩大,直到把整个世界都吞噬殆尽。
回到黎府时天色已晚,黎霜前脚才踏进院子,黎伯约就走了上来,“二皇子殿下已经在府里等了你很久了,说什么都不走,快去吧。”
他推着黎霜往正厅去,听她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不清楚,”黎伯约道:“谁知道你今日回来得这么晚怠慢了二皇子可是大罪啊。”
黎霜一头雾水地被带进了正厅,听黎伯约对厅内坐在上首的冯渊道:“小女晚归,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冯渊声音温和,放下了手中茶杯。
黎伯约看了看黎霜,道:“那二皇子殿下和小女慢慢聊,臣就不打扰殿下正事了。”
门被黎伯约关上的时候,黎霜还看到了站在院里的裴晏。只是很快,他的身影就连同夜色一起被隔绝在了门外。
黎霜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了冯渊的下首,“久等了,殿下何时来的?”
“大概未时吧,我也没有留意,其实也并没有等多久。”冯渊随口道。
未时?可是现在都酉时了,也就是说冯渊在这里足足坐了三个多时辰,居然还说“其实并没有等多久”?
黎霜本想下意识摸摸鼻子,但意识到和自己说话的是二皇子,于是生生克制了这种想法。
“殿下有何事要找臣女,竟然亲自来了?”黎霜步入正题。
冯渊面有犹豫,抿了抿唇,最后像豁出去了一样,道:“为何黎小姐那日之后就未来找过我了?毕竟黎小姐要想让女子有同男子一样的权利,或许我也帮得上忙……”
这话让黎霜一头雾水,有些茫然地看着冯渊,“臣女没早些来感谢殿下,是臣女的疏忽。关于女子念书的事,今日福盈公主已经和臣女谈过了许多,所以不用再麻烦殿下为臣女再做什么了。”
“我……”冯渊竟然有些结巴,“黎小姐是不是因为我当时说……说我有意于你,所以才对我避而远之?”
……
黎霜如闻惊雷炸响在自己耳边,身子一僵,嘴角抽了抽。
今天自己不就是看了具尸体吗,难不成还见鬼了?这一个二个的到底是怎么了?
“殿下龙凤之资,臣女岂敢攀附?臣女相貌平平,又无甚优点,不敢对殿下有非分之想。此前殿下说的话臣女都可以当作玩笑,你我二人都可完全忘却。”黎霜有些紧张。
冯渊嘴唇一张一合,“你不用妄自菲薄,我的母妃很喜欢你,我也……”
“殿下,”黎霜抬头看着冯渊,“臣女想殿下一定是误会了。臣女离经叛道进了朝堂,怎么会被宁贵妃娘娘所喜?臣女知道殿下平日事务繁多,难免有不太清醒的时候,所以……”
她都开始违心地说自己离经叛道了,够狠了吧?
“我很清醒,”冯渊认真地看着她,“黎小姐,我现在很清醒,而且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
第57章 黎小姐,我心悦你
闻言, 黎霜第一次接不住冯渊的话,心里开始有种预感。
“既然黎小姐早就知道了,那我也不必遮掩。我母妃告诉过我, 做任何事都不能留下遗憾。黎小姐,我心悦你。”冯渊神色认真, 可是死死抓着桌角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黎霜“唰”的一下站起身来,“臣女能得殿下青睐,是臣女之幸。可是殿下也知道,现在局势不明, 臣女和黎家尚且在其中沉浮挣扎,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想其他。”
“我知道, ”冯渊敛睫, 也掩盖了眸中情绪, “你无意,我也不会强求。只是希望黎小姐不要因为此前那些事对我心存芥蒂, 而对我避而远之。”
黎霜知道冯渊这番话的意思, 无非就是以为她会因为冯渊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自己表露心意的事避嫌。
“殿下误会了, ”她道:“此前的确是臣女的疏忽,没有尽早来找殿下, 让殿下今天苦等这么久。臣女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所以不会因为此等小事就敢对殿下心有介怀。”
冯渊抬眸, 似有亮光闪过,“所以你并不讨厌我?”
“殿下为何这么说”黎霜感到奇怪,“大盛谁敢讨厌殿下,怕是不要命了吧?”
“太好了, ”冯渊也站了起来,“太好了……那, 那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见冯渊朝自己走近,黎霜忙后退几步,“如果殿下不弃,臣女自然愿意同殿下共患难,臣女和黎家能为二皇子殿下效力,是我们之幸。”
看到黎霜的动作,冯渊也止住了脚步,有些手足无措,“那你……那你可以不要这样称呼自己了吗?这会让我感觉你待我同他人没什么区别,以后私下,我们就以你我相称,可好?”
黎霜看着他,问道:“这是命令吗?”
冯渊本想下意识说不是,却捕捉到了黎霜的目光。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天上星河,里面云海翻涌,神秘又带着直白。
“是。”他笑着答。
“那我遵命,”黎霜垂下眼睫,随后看了眼窗外,转头朝冯渊道:“时候不早了,在这里谈论太久会引人闲话,不如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黎霜不再以李清正的模样示人的时候,冯渊都几乎忘记了那张脸的模样。
就好像之前和李清正说的种种,或做的种种,全是和面前这个女子所说所做的。就好像……就好像与他共事三载的大理寺卿一直都是女子一般。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冯渊无法言说,只是有种发自内心的快意,面上也浮现出了笑容,“自然,我这就先走了。以及你正在查的案子,若有需要,随时来寻我。”
黎霜颔首,“感激不尽。”
在冯渊走过黎霜身边,手搭上木门的时候,他又转头看身边的黎霜,“但是我希望黎小姐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尝试改变你心意的机会。”
“这个不是靠别人给的,不是吗?”黎霜见冯渊还面有疑惑,而后笑了笑,“该来的东西总会来的。”
冯渊愣了愣,深深地看了黎霜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推门走了出去。
黎霜和冯渊二人都没有料到黎伯约和裴晏就站在门边,门被打开的时候,四人面面相觑。
“黎丞相,今日叨扰了,这就告辞。”冯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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