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长,落日的余晖洒在贝勒府的花园内,给一草一木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想着方才的谈话内容,胤G略感郁闷,思索片刻,便带着苏培盛往西小院的方向走。
走至半路,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嬉闹声,抬眼看去,原来是奶嬷嬷带着二格格和二阿哥在花园里玩。二阿哥走路还不稳,正被嬷嬷扶着去追姐姐,嘴里咿咿呀呀喊着些不成串的句子。
胤G对自己的几个孩子还是疼爱的,见到此景面色也不禁柔和了起来,抬脚便准备上前看看。
走近一些,才发现二格格旁边还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女子背对着他站着,穿着一身素蓝色旗装,娉娉袅袅地往夕阳下一站,说不出的柔和动人。
胤G下意识以为是年O在此处撞上了正在玩闹的孩子们,但走近一看,却看出了端倪。
仆妇们动作麻利地给胤G请安。
刘格格也似刚刚发觉他的存在,略显讶异地转过身来,忙俯下身子喊“四爷吉祥”。
相似的打扮,相似的妆容,温柔如水的声音,胤G记得刘格格刚来府上时还不是这副打扮的,如今看下来,存的什么心思自不必说。
刘格格见四爷立在前面半晌不作声,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却发现爷正阴沉着脸,看起来十分不高兴。
刘格格心里咯噔一声,开始反思自己是哪一步没有模仿到位。
胤G捕捉到了刘格格眼中的怯懦,心中反而平静了几分。旁人虽能模仿小满的穿着打扮,却模仿不了她眼中看向他时的那份坦然与纯净。
小满从来不会用害怕、畏怯的眼神看他。每次他去西小院,她都自自在在的,有时找到了乐子甚至会把他这个大活人忽略掉。
见男人还在沉默,刘格格壮着胆子道:“妾近几日在琢磨新的棋谱,不知能否向爷讨教一番?”
她身边的人打听过了,四爷最喜欢和年格格下棋,二人常常摆开棋盘,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上午。
本还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期待,然而刘格格等了半晌,却听四爷冷声道:“东施效颦,反而丑态百出。回去告诉李氏,若每日把心思放到这等事情上,就不必再由她养着二格格和二阿哥了。”
说完,胤G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刘格格,转身步履如风地离开了此处。
看着四爷那远去的背影,刘格格瘫软在地上,眼里不禁含了热泪。
第25章 胤G拐到西小院的时候,年O正捧着新得的话本子在看,手边还放着一……
胤G拐到西小院的时候, 年O正捧着新得的话本子在看,手边还放着一小碟最新腌制的话梅果脯。
德喜知道她喜欢看民间话本子,前些日子投其所好地搜罗来了一大摞, 年O这几日有事没事就看上一会儿,也是沉浸其中。
“看的什么?”
胤G进来撩袍坐下,看年O方才一脸入迷的样子,不禁好奇。
年O打量了来人一眼, 忽想起来了前几日的事,意味深长道:“落魄文人胡编乱造的故事而已,讲的是一个富商原本有一个深爱的青梅, 却在青梅去世后买了一个小妾回来, 把那小妾宠得上天,爷您猜为什么?”
胤G不解追问:“为何?莫不是那小妾有什么特别之处?”
年O神秘兮兮的:“非也非也,只因那小妾长得酷似那富商的青梅, 从旁人那儿听闻了富商的过往, 便刻意扮作那青梅的样子入了那富商的眼而已。”
胤G皱眉:“这算什么深情,若是那富商真的对他那青梅念念不忘, 便不会对此等赝品分出半分关注。是他自己见异思迁, 才会被那小妾钻了空子而已。”
“那爷您呢,您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吗?”年O打趣地问道,其实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可有可无,不过是想起来刘格格的事情,借着这个故事问一问四爷的看法。这种白月光和替身的狗血故事她前世不知看过多少, 如今更是随口便编出一个来。
说到此处,胤G也察觉出不对, 趁年O不注意捞了她手边的话本子过来一看,哪里是什么富商和小妾的故事, 那封面上明明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桃花扇”。
“好呀,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居然编了故事来骗我。”胤G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刘格格那边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直接同我说,反倒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试探我?”
年O面上微露诧异,反问道:“听爷这话里的意思,您也知道了?”
胤G冷哼了一声:“她们都把事情做到这份儿上了,自然要想尽办法让我看见,我知不知道只是时间问题。”
“那您就没反应?刘格格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年O窥见他略带着气恼的神色,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胤G瞪了她一眼:“你就别拿这事儿来恶心我了,你自己也不嫌膈应。”
年O闻言抱住了他的手臂,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怎么不膈应,刚知道的时候我都气坏了,但随后一想人家模仿我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我的肯定不是嘛,若爷心真的在我这儿,那边估摸着要弄巧成拙。”
说罢,眼睛亮亮地看向胤G:“我果然没想错,爷不是那等浅薄庸俗的男人。”
胤G又好气又好笑,半晌,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叹气道:“这李氏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你放心,即便她现在仗着自己有身孕,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受欺负。”
第二日,李侧福晋这边便收到前院的吩咐,说四爷念在她人在孕中精力不济,特地命人接了二阿哥和二格格到前院教养。
前院地界宽敞,原本就留了不少的空间作为府里小阿哥小格格们的住处,要不是念在府里孩子少生母照顾起来更精细,把孩子们接到前院养着也是可以的。
李侧福晋收到消息的时候人都懵了,她原以为四爷只是拿孩子吓唬她,没想到居然来真的。
“二阿哥年岁尚小,离了生母恐怕不适应,苏公公,爷如今在何处,我亲自去跟他说。”
苏培盛想起四爷昨日吩咐他时阴沉的脸色,回答李侧福晋时面上带着笑,态度却不容置疑:“李主子,爷一早就跟八爷九爷出城办差去了,您如今身子重了,爷也是为了您着想。您放心,有乳嬷嬷跟着呢,前院那边物件都有,小阿哥和格格不会受委屈的。”
这是摆明了要给侧福晋惩罚的意思了,一旁的刘格格跟着心焦,却半点办法也没有,她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收到波及。
果不其然,待苏培盛差人抱着二阿哥和二格格一走,李侧福晋便红着眼眶转头看向刘格格,抄起手边的玉如意猛地砸了过去:“没用的东西!让你去勾引爷,你办不成事不说,竟还害得我们母子分离,我接你来这贝勒府不是让你来享福的!”
李侧福晋月份大了,谁也没想到她会抄起东西砸人,刘格格没躲过,额上生生挨了一记,跪在一旁哀哀地哭了起来。
“诶唷我的主子哟,您现下可千万不能这般动作啊!”云嬷嬷在一旁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扶住李侧福晋劝道:“您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平平安安地给四爷诞下一个小阿哥,二阿哥二格格虽被接去前院了,可他们还是您的孩子呀!何况前院有四爷在,他一个做阿玛的,还能苛待自己的孩子不成?”
李侧福晋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只愣愣地坐在榻上流泪。
云嬷嬷继续劝:“只要您这胎平安,您便是整个四贝勒府的功臣,有德妃娘娘给您做主,莫说年氏一个小小的格格,便是福晋也不敢在您面前有半分架子,届时您还怕不能把二阿哥他们接回来?您要想清楚这个理儿啊我的主子!”
云嬷嬷苦口婆心地劝了半晌,李侧福晋终于有了反应,僵硬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对,我要再生个阿哥,我就不信德妃娘娘会眼看着我和弘昀骨肉分离。”
/
四爷下令将二阿哥和二格格抱到前院教养了。
年O听到消息后愣了一瞬,她原来还在想李氏这次惹了四爷不高兴会受到什么惩罚,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后果。
二格格暂且不提,二阿哥那可是李侧福晋的命根子,四爷这一手可真是打蛇打七寸,一下子罚在了李侧福晋的心坎上。
年O苦笑着摇了摇头,论狠心,这方面还得看四爷,只是不知道这一记惩罚有没有达到四爷想要的效果。毕竟李侧福晋前科累累,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反思自己过错的。
四爷今夜回来的晚,睡前还专门去看了眼新搬来前院的二阿哥和二格格。俩孩子平日里也是跟着乳母睡,如今换个地方适应的倒还好,此刻正睡得香甜。
胤G放心下来,吩咐了底下人几句后自己也在前院沐浴歇下。
谁料第二日清晨,便见苏培盛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是罕见的惊恐神色。
胤G皱眉不悦:“发生什么事了?”
苏培盛一张脸皱得快要哭出来,扑通一声在胤G面前跪下:“爷!方才二阿哥的乳母来报,二阿哥和二格格,得......得了天花!”
第26章 胤G眸色一凛,死死将跪在眼前的苏培盛盯住:“你说什么?”
胤G眸色一凛, 死死将跪在眼前的苏培盛盯住:“你说什么?”
骇人的气势让苏培盛瞬间后背发冷,顾不得擦拭额上冷汗,苏培盛硬着头皮道:“晨起的时候二阿哥的奶嬷嬷发现二阿哥烧了起来, 解开衣裳一看,二阿哥身上出了一大片水泡,那奶嬷嬷小时候亲眼见过家里人得天花,顿时紧张了起来, 再去看二格格,发现二格格的脸上也有了水泡。”
接下去的话苏培盛说不下去了,这病能要人性命, 莫说二阿哥和二格格两个孩子情况凶险, 就是他们前院的大人此刻心里也没底。
苏培盛正想要抬头请主子决断,便见胤G沉着脸坐了下来,抬手按了按眉心:“去, 派个外院的人去宫里请太医院痘诊科的人来, 另外派人去城里通知查痘章京,就说他四贝勒府上出天花了。”
安排完, 胤G还坐在原处未动, 薄唇紧绷,周身一边彻骨的寒意。
苏培盛壮着胆子问了句:“那李侧福晋那儿......要不要说一声?”
“暂时先瞒着,看看二阿哥和二格格的情况再说。”胤G眼底幽暗,莫名说了一句:“也派人去庙里知会福晋一声,府里情况凶险, 大阿哥暂时就别回来了。”
至于要不要请福晋回来主持大局,四爷却未明说, 苏培盛应了声,心里却也没底, 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让福晋自个儿选?
尽管心里再慌,整个前院除了四爷却还是要看着他苏培盛的脸色揣摩情形的,为了安定底下人的心,苏培盛重新调整了表情,一脸严肃地出了门。
痘诊科的人来的很快,不一会儿,查痘章京程大人也带着下属来到了四贝勒府。
能干这活儿的都是小时候生过天花的,这病虽然凶险,但只要得过一次便不会再被传染,程大人和太医院的太医稍微一合计,两帮人马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忙活起来。
天花,民间又叫痘娘娘,传染性极强,越是天气暖和越容易发作,早年清军入关因为这病死了不少人,近些年来圣上注重天花防治,民间发病的人少了许多,宫里更是许多年不听这个病了,今早四贝勒府来人说府上出现天花时,程大人还愣了一瞬。
好在他们处理这种事也有经验了,就算这次得病的是皇子皇孙,还是按照一样的流程去办。
太医最先给两位小主子开了方子命人去煎药,程大人同前院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太监配合着,把仆人们分成两拨,一拨生过天花的负责留下来伺候,没得过的找个地方隔离。
苏培盛在一旁犯了难,他自己就是个没生过天花的,可是主子爷身边离不了他啊!
程大人长着一张四方脸,眉毛胡子又粗又黑,见苏培盛在一旁犯愁,以为他是在担心前院的情景,随口安慰道:“倒也不必过分畏惧,程某同这病打了许多年交道了,成人一般不会被传染,小孩儿身子弱,是最容易发作的人群,来时听闻府内大阿哥恰好在庙里,这倒免了一道担心。”
苏培盛闻言稍微安了几分神,谁料程大人又接着补充道:“但成人也不能麻痹大意,若是没得过,最好隔离避开,往日我也见过小孩挺过来了,家里大人病死了的。”
苏公公觉得自己一颗心真是被立在廊下的程大人捏住了把玩,一会儿给他塞油锅,一会儿给他扔在雪地里。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爷长这么大,可未曾得过天花。”苏培盛眼看都要哭出来。
程大人正准备接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一切按照章程办,苏培盛,你也随那些要去隔离的下人们出去避一避。”
胤G自二人身后走来,穿着一袭靛青色袍子,眉眼间有一种不见喜怒的沉静。
程大人先给四爷请了安,随后又道:“往日八旗贵人发现了病例都是挪到庄子上养的,四贝勒不如在前院隔离,让小阿哥小格格到府外避一避。”
胤G未加思索道:“不必,把前院封锁了,让两个孩子在此处,我去庄子上。”
程大人愣住,睁着一双大圆眼看向四爷,心道外面都传言这个冷面贝勒不仅面冷心更冷,没想到对儿女倒是体贴,他以前到京中人家治痘,多的是选择让儿女出去避一避的父母。
“这样也好,省的两个孩子病中折腾,不过贝勒爷您自个儿也得留心着些,走时带上个太医,万一有什么不适记得及时跟京中联系。”
程大人粗中有细,把能想到的细节又同胤G叮嘱了一番。
前院没得过天花的丫鬟太监有一多半,好在天气暖和了起来,前面的厢房不够一人一间,程大人便命人在院中搭起了棚子,让这些人独自饮食吃住十二日,期间不得见人不得触摸外间器物,行走过的地方还要撒上石灰,再用艾草焚烧消毒。
年O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胤G走的当天便命人来西小院隔着门传了话,看着赵嬷嬷进来传话时一脸凝重的样子,年O陷入沉思,她真是在这四方的天里过糊涂了,自己没有当娘的经验,就忽视了天花在这个时候对一个孩子的杀伤力。
年O这边又是懊恼又是自责,一时也顾不得跟李侧福晋的私人恩怨,反而盼着二阿哥和二格格能转危为安。
无论大人之间如何,那毕竟是两条鲜活的生命,想起和二格格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年O心底更加揪心。
然而她自己在西小院坐立难安还不到三日,宫里便传来了德妃娘娘的口谕,命人送她去城外的庄子里侍疾。
侍疾?她侍的哪门子疾?
还未等年O反应过来,前来传旨的太监便捏着尖细的嗓子开口道:“四贝勒爷被传染了天花,德妃娘娘想着贝勒爷身边没人伺候,独自在庄子里养病过于凶险,特地命奴才来接小主过去。”
满院子的人在听到这话后都愣在了原地。
品月最先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年O挡在身后:“公公,我们小主身子不好,去岁冬天刚生了一场大病,这等伺候四爷的差事让奴婢替小主效劳吧,奴婢们伺候人惯了,小主向来娇弱,她做不得这些的。”
15/60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