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历史上年妃的经历吗?生下的孩子一个个体弱早夭,自己也在接连丧子的痛苦中香消玉殒,唯一的好处是死的早不必看着母家被抄家, 哥哥被自己丈夫亲手处死。
“什么时辰了?”
良久, 年O沙哑着嗓子,出声问道。
“寅时三刻, 离小主您往日起床的时辰还早, 您可以再睡会儿。您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紫苏端了温水进来,走近才看到年O额上的细汗,忙心疼地拿了帕子去给她擦。
“小主近来梦魇越来越严重了,待天亮了还是让德喜去寻刘太医来看看吧?便是开些安神的方子能让夜间多睡几个时辰也是好的。”
年O点点头,没有拒绝紫苏这个提议。
只是待她躺下, 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年妃的经历会不会和自己重合, 若让她接连面对孩子的早夭,恐怕她会疯在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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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G是在天边泛青的时候骑马进入北京城的。
皇阿玛有召令让他回来, 他不敢耽搁,在收到信的第二日便启程了。除此之外,他也实在牵挂年O,不想让她一个人面对生产这样的大事。
东边的日头渐渐生起,暖黄色的光晕洒满了城墙。
城门当值的守卫认出来了他,连忙跪下行礼,胤G摆了摆手,一口气未歇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回城先回皇宫复命,这才能体现他身为臣子对皇阿玛的孝心和尊敬,更何况皇阿玛在来信里的口气已经对他不满了,他更不敢再在旁的礼节上出差池。
康熙起的早,几十年如一日的作息都养成生物钟了,今早听闻四儿子回来了在殿外候着,当即宽宏大量地喊胤G进去与他一同用早膳。
说是早膳,其实全程下来四爷也没吃上几口,一张嘴全留着给自己亲爹汇报工作了。先是把自己到长芦的见闻详细说了一遍,又具体交待了在当地查到的亏空数目,最后夸了一番田文镜的作为,半句不敢提自己想要改革盐政的想法。
胤G识相地没敢提,却不代表康熙会揭过这件事。
只见座上身着龙袍的天子在听完胤G的话后沉思了片刻,语气平淡地开口:“此次办差你完成的不错,不过田文镜提出的那法子属实有些冒进了。如今的盐政局面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若是加以改变不知道要招致多少反对的声音来,到时候那些被割肉的官员商人骂的可不是田文镜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他们只会骂朕这个天子没有做好。”
说罢见四儿子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康熙的话里带上了几分不满:“你就是性子太极端太年轻,才会把改革变动这种事想的如此简单,更何况两淮之地年年上折子称颂朕明治仁慈,若百姓真的吃不起盐,哪里会有这等请安的折子递上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朕已经是个很会治理的好皇帝了,你如何要改革,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朕以前治理的不好?朕的盛世功业都是假的?
胤G闻言惊讶地看了皇阿玛一眼,又快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此刻他又无端地联想到那些标榜皇阿玛功绩的祥瑞和朝中铺天盖地称颂皇阿玛圣明的文章来,但这些他也只敢在心中想,绝不敢在面上流露出分毫。
见康熙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胤G也不敢在此地久留,连忙跪安请辞:“回皇阿玛,儿臣一路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还请皇阿玛容许儿臣回府里换身衣裳再进宫伺候。”
见儿子还算孝顺,康熙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你不用急着来,且回府里歇上半个月吧,福晋也许久没见你了,你也该收一收你那臭脾气,夫妻间哪有隔夜仇。”
胤G身子一僵,听皇阿玛的语气,是要把福晋的禁足和处罚给解了的意思,丝毫不在意乌拉那拉氏原本对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 。
胤G在心中讽刺地笑了笑,点头称是跪安。
出了乾清宫,胤G的脚步比方才来时还要急切,苏培盛在后面连追带跑,追了老久才把人追上。
他看出来了,这一路上他是白操心了。原本还以为年格格在信里说了什么话惹四爷不开心了,如今看主子爷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年格格地位不倒!
胤G一路直行来到西小院,明明快临近中午,院儿里却静悄悄的,胤G本能地察觉出一丝不对来,眉间跟着微皱。
原本在廊下吩咐午膳的品月最先看见他,一脸惊喜地跪了下来给他请安。
胤G没理会这些细枝末节,朝那紧闭的屋门看了一眼:“你们格格呢?这个时辰还在睡?”
因含着担忧,胤G这话问的急,听在品月耳朵里就变了一种意味,以为是四爷对格格这个时候还赖床睡觉有所不满,忙解释道:“爷有所不知,我们格格自打这个月以来晚间多发梦魇,夜里睡不好,只能在白日补觉了。”
胤G一颗心猛地往下沉了沉:“可有请太医来看?”
品月觑着四爷突然沉下去的脸色,恭敬回道:“今日早上请了刘太医来看,刘太医说脉象没什么大碍,是格格心里忧虑多思导致的,开了安神的药,奴婢正要吩咐小厨房去煎呢。”
胤G点了点头,在听到没什么大碍时略微放心了些,径自推门朝屋里走了进去。
屋内帐子为了给年O遮光都放了下来,没有乱七八糟的熏香,越靠近床帐倒是越能闻到年O平日里用的头油的花香味。
数月没见,胤G竟觉得自己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来。
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帐,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张让自己牵挂了多日的面庞。
年O睡的并不安稳,一只手护在肚子前,秀眉微微皱起,似乎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胤G忍不住抬手想要为她抚平眉间褶皱,却不料躺着的人倏然睁开了眼。
年O第一眼以为是在做梦,毕竟即便是噩梦,这人出场的频率还挺高的,不是在梦里责罚太医们救治不力,就是在迁怒下人们照顾不周。
可待她看清胤G脸上的胡茬和他一身明显是赶路的穿着打扮,她才意识到不是梦。
“醒了,怎么,几月未见不认识我了?”
胤G笑着想要去捏她的脸,却被年O偏头躲过,触目所及是她红了的眼眶。
“莫哭,是我的错,我回来晚了。”走了四个月,确实是他违约在先,他率先寻了年O一只手握住:“当地的事情棘手了些,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你想要什么补偿都成,让品月直接去前院库房里挑。”
“谁稀罕你那些东西。”年O刚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一时间也情绪上头,翻过身不理他。
胤G见状索性脱了外甲与她躺在一起,寻了个不让年O吃力的姿势将她搂进怀里:“不要东西也行,我听品月说你这几日都睡不好,现在可还困?我陪你一起补觉。”
年O面上一红,方才的埋怨散了大半,扭过头眨巴着眼睛看向他:“爷真的不洗漱一番再歇息吗?”
胤G后背僵了僵,方才光顾着担心她了,都没意识到自己赶路的衣裳还没换,如今被年O明明白白地嫌弃,直让他耳根发热。
“这府里也就你敢嫌弃我。”胤G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嘴上虽抱怨,但见年O还能若无其事跟他打趣,一颗心也放下不少。
待四爷去洗漱完刮了胡子,换了一身清雅的衣裳再回到里屋时年O已经起来了。
胤G这才完全地看到了她身形的变化。
只肚子大了许多,四肢没什么变化,脸上反倒看着比他走的时候瘦了些。
这一发现让他又忍不住想皱眉。
“小厨房新做的鸡蛋汤面,爷快来尝尝。”年O立在桌前冲他笑了笑,脸上的轻松惬意不像是装的。
但胤G还记着品月那句“多思忧虑”,看了她一眼陪她一起入座用膳。
席间倒和以前角色互换了,以往是年O负责说胤G负责听,今天这顿饭倒是胤G说的时候居多,年O在一旁听着,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用完膳两人脸上都有些疲乏,胤G这下不再怕被嫌弃,拉起年O一只手,态度强硬地将她拉回了里间一起歇晌。
第56章 西小院近日因着年O歇息不好,下人们干活时都静悄悄的。胤
西小院近日因着年O歇息不好, 下人们干活时都静悄悄的。胤G抱着年O躺在床帐里,时不时还能听见屋外漏进来的三两声鸟啼。
“品月跟我说你因为心中忧思常常梦魇,OO, 如今我人都回来了,你还不肯把心中的顾虑同我说我吗?”胤G摸了摸她越发尖的下巴,心中泛起一股心疼。
年O被他从身后抱着,鼻见萦绕着身后人熟悉的清冷香气, 久违地有了说心里话的冲动。
“我怕我死在产房里。”
此话一出,年O能明显感觉到身后人的身子一僵,抱着她的胳膊更紧了几分力。
“怎么, 爷是觉得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吗?”年O声音轻轻的:“我近日总梦见自己生产完后虚弱不堪, 同爷交代完后事便去了。”
“不许胡说!”
胤G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恼怒,但他却没松开抱着年O的那只手臂:“我方才已差人问了刘太医,你的胎像一切正常, 你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发生的, 以后也再不许说了。”
“可万一呢?”年O像是钻进了死胡同,追问道:“若我走了, 爷会不会善待我们的孩子?无论阿哥格格, 我不想让他去前院被福晋扶养,耿格格或者钮祜禄格格养都好。”
胤G心中想的是他们二人的孩子他定是要带在身边亲自抚养的,但随机意识到自己又被年O带偏了,还未等他出声训斥,便听年O又自言自语道:
“还有年家, 我二哥是个莽撞性子,但能力不差, 若我不在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记恨上四爷,还请爷到时候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留他一条命。”
“休要胡言乱语,你若敢抛下我走,我绝不放过年家!”胤G彻底被她气到了,为了不让她继续胡言乱语,干脆直接用唇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这招果然起效,两人唇齿纠缠了一番,年O又羞又累,不自觉在他怀里睡着了。胤G赶路本就疲惫,也跟着睡了过去。
待二人睁眼,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刻。
“今日午间的话不吉利,以后不许再说。我明日便去给你多寻几味好药和更有经验的接生嬷嬷来,你把心给爷放进肚子里。”胤G又将人按在怀里亲了亲,恶狠狠地瞪着年O说道。
年O睡饱了便没那么多的忧思忧虑,白了他一眼自己起床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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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四爷回来后,年O晚上睡觉有了人陪,噩梦做的少了,精神也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待她恢复到往日的状态,这才意识到四爷已经许久没去上朝了。
这日,胤G又一身闲散王爷的打扮拿了她的话本子在一旁靠着引枕看。
年O拿了新洗的草莓走过去,凑近喂了他一个关心道:“爷是在政事上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不然为什么一个工作狂会忽然颓废啊!
胤G张口将草莓吃下,余下满口酸甜,掀起眼看了看她问道:“何以见得?”
“这样的状态不像您呀!您以往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闲的空当啊,便是再不忙也不会一连半个月不去上朝,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长芦的差事没办好,皇上罚您了?”
还真被她猜中了,不过倒不是因为差事办的不好,而是因为办的太好了,显得皇上这个做父亲的过于无能。
胤G见她一双眼亮澄澄地看过来,没忍住自己的分享欲,把在长芦的事同年O讲了。
年O听完以后却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按照后世各大影视剧对康熙的刻画,他这样的作为属实在意料之中。
“那爷也挺委屈的。”年O看他的眼神带了些可怜:“明明是为了朝政好,却还要因此被冷待。”
胤G笑了:“这样不好吗?多出来的时间正好陪你和孩子。”
年O摇摇头:“非也,爷虽然近几日天天窝在我这里陪我看话本,我却看出来您并不喜欢这样的日子。雄鹰不可能永远沉溺在金丝笼里,那和生生折断它的羽翼有何区别。”
“在你眼里,爷是雄鹰?”胤G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好奇地朝她看过去。
“您自己觉得您不是吗?”年O和他对视,话中意有所指:“这些年不过是迫于现状掩藏锋芒而已,可雄鹰不是家禽,始终有振翅的那一天。到那时候,您和田文镜琢磨的新政推进就不再只是遗憾,或许会有更多此类的改革。”
这番话说的胤G面色严肃起来,便是福晋,也从未与他讨论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题。
“你这话同我说说便罢了,若是被外人听到......”胤G说到一半又生生顿住,苦笑地摸了摸年O的鬓角:“算了,你比谁都机灵,我一早便知道的。”
年O笑着冲他眨了眨眼:“所以我得等着爷振翅的那一天啊,好让我跟着鸡犬升天。”
还未说完便挨了胤G一记眼刀:“你是鸡犬,那我是什么?雄鹰和鸡犬不可为一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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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十三爷祭祀泰山回来,万岁爷给他摆接风宴的时候,四爷依旧被闲置在一旁。
好在这么多年也不是头一次受冷待了,太子以前那么受宠如今尚且胆颤心惊呢,他一个从小不受宠的皇子跟皇阿玛计较那么多干嘛。
也就是接风宴的这天,年O在府里发动了。
比预产期提前了几日,但也算正常范围内,当她捧着鸡汤啜饮感到腹部一阵绞痛的时候,她想的居然是终于能摆脱这个让她坐立难安的肚子了。
被赵嬷嬷搀扶到产房的时候,年O发现自己曾经预设的那些恐惧紧张一概没有,因为她要么在熬阵痛顾不上想旁的,要么在按照接生嬷嬷的引导发力。
四爷得到消息便匆匆忙忙往回赶,十三爷是个体贴又周全的弟弟,听闻四哥府上有格格要生产了还命人给苏培盛寻了两颗人参带回去。
胤G赶到西小院的时候,年O正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呼,让本就急躁难安的四爷差点不顾众人阻拦冲了进去。
年O往日那些什么死了交代遗言的话没吓到自己,却在这种时刻如同回旋镖一样正中四爷心头。
想象着最坏的那几种可能,胤G只觉得后背都在发冷。
“格格莫要叫唤,要把力气省下来用来生产,您这胎位很正,孩子也不大,不会太费力的。”接生嬷嬷是个经验老道的,见年O咬着唇在忍痛,上前细细嘱咐道。
年O咬着唇点点头,随即被下一阵阵痛冲的眼前发黑,但还是听嬷嬷的没有叫唤。
胤G在窗外踱了几个来回,突然拉住出来接水赵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告诉产婆和太医们,若有什么闪失,只管保大人,年格格才是头顶重要的。”
赵嬷嬷端着铜盆一愣,先是惊讶年主子居然在四爷眼里比子嗣还重要,而后莫名其妙看了四爷一眼:“爷在这里说什么胡话,格格一切正常,连接生嬷嬷都说好生的胎像,您在这儿添什么乱!”
到底是看着四爷长大的嬷嬷,训起话来腰杆子都是硬的,苏培盛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穿,就看着四爷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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