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一把掀开它吗?
还是等戚闻渊来?
哎……被他吻得好晕。
本就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更想不明白了。
珈宁摇了摇头,止住乱飞的思绪。
戚闻渊虽未开口,却在心中想着,珈宁的确不是琉璃樽,她是一方暖玉。
珈宁舔了舔微微有些肿胀的下唇:“世子果真是个鹦鹉精。”
咬人真是厉害!
戚闻渊不解:“鹦鹉?”
临瑶养过鹦鹉,他去看过,那鸟五颜六色的,和他并没有半分相似。
珈宁低语:“我早晚要去写一部话本,就写鹦鹉精夺舍永宁侯世子。”
戚闻渊一头雾水:“夫人还会写话本?”
也是,之前老太君的生辰宴上,夫人所作的小诗读起来口齿生香。
且她又读过这样多的话本。
珈宁跺脚:“哎呀!”
她理了理被戚闻渊捏皱的衣裳,转身往书房外走去:“该用夕食了。”
戚闻渊快步跟了上去。
全然未曾注意自己的衣袖皱得厉害,高高束起的长发也有些许散乱了。
他只注意到珈宁的背影。
她今日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长裙,发间簪着一支海棠金簪。
如今入了秋,天色渐凉,院中早已没有蝴蝶,显得那朵海棠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用过夕食,夫妻二人照旧是一人忙公事、一人翻游记。
傍晚书房中的旖旎之气散作了稀疏平常的暖黄色灯光。
沙沙的翻书之声惹得人昏昏欲睡。
待到夫妻二人俱都上了床榻,戚闻渊听着身侧之人平缓的呼吸,又盯着红纱帐、熬至深夜方才入睡。
他梦到了珈宁。
梦到珈宁真的如他所说那般罚了他……
又梦到自己被一只鹦鹉夺舍。
只能在廊下的笼子里远远望着珈宁,嘴中叽叽喳喳唤个不停,也不能让她回头看上半眼。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待到翌日一早,戚闻渊照旧在晨光熹微之前起身。
先是帮珈宁掖了掖被角,复又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珈宁“唔”了一声,往他那侧蹭了蹭。
戚闻渊拍了拍她身上的锦被,转身向廊下行去。
他这几日需得将都察院中的事情都好生处理了,如此方能在中秋之时无所顾忌地与她一道出游。
第53章
这日珈宁醒得很早。
当然, 也并不是彻底醒了,只是在戚闻渊起身之时她也恰好睁开了眼。
屋外还是一片灰蒙。
屋里静悄悄的。
珈宁晕乎乎地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喟叹。
彼时戚闻渊正循着惯例偷吻珈宁的额头。
对上那双睡得雾蒙蒙的眼时,他没有多想, 当即便伸手盖了上去。
幼时夫子说的掩耳盗铃原是这个意思。
他面不改色:“我在中秋之前的这十来日会回来得晚些。”
还好,他还未俯身她便醒了。
珈宁半梦半醒。
一把拍在戚闻渊的手背上。
软绵绵的, 没什么力气。
戚闻渊反握住她温热的手:“夫人继续休息罢, 我走了。”
“好吵。”
珈宁将手抽出来, 抱着锦被翻了个身。
谁在乎他走不走。
她要继续睡觉。
戚闻渊几不可闻地勾了勾嘴角:“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珈宁并没有再理会他。
戚闻渊又在床榻边坐了一阵,直到将今日要上奏的内容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方才理了理官袍, 大步往廊下走去。
屋外已涌出第一道晨光。
薄薄的金红色笼罩着安静的熏风院。
苍莨问道:“世子可还要在府上用朝食?”
戚闻渊打量了一眼天色,快步往庭院中行去:“不必了。”
苍莨赶忙揣好方才就备好的糕点跟上前去。
却听得廊下传来一声有些尖利的“岁岁平安”,戚闻渊回头一看, 原是一只养在笼中的鹦鹉。
戚闻渊一愣:“夫人养的?”
苍莨颔首:“前两日程家娘子送来的,说是会说吉祥话, 讨个彩头。”
戚闻渊道:“你既知道, 怎也不告诉我?怎想着送她这个?”
鹦鹉……怎么是鹦鹉?
苍莨垂眉道:“奴原以为世子不关心这些。”
府上添了什么花草鱼鸟,世子几时关心过?他不是日日都只关心他那些卷宗与书册?怎的今日又开始注意这只廊下的鹦鹉了?
真是麻烦哦。
戚闻渊不再开口。
他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这鸟一大早便在这“岁岁平安”的, 它就不吵了吗?
“它当然不吵, ”珈宁接过程念之递来的芸豆卷,“我还指望它多说几句呢。”
戚闻渊有自己的公事要忙, 珈宁也并不会就一个人在熏风院中等他。
接连几日,她其实都是和戚闻渊前后脚回的侯府……甚至有一日比戚闻渊还要晚上半刻钟。
她昨日去楚家赴宴, 今日与程念之并其他几位贵女饮茶,再过两日还有旁的安排。
她要在燕京城待那样多年, 除了善堂,她还得试着多认识些新朋友。
抿了一口茶水, 程念之向珈宁问起真定的事情。
珈宁莞尔:“这有什么好说的,左右就是我散了些银子,与那些小姑娘结了个善缘。”
“也算是能每月里多个去处。”
见程念之仍在看着她,珈宁便将在真定的所见所闻挑了些有趣或是特别的讲给一众人听。
她说话时不只是嘴在动,那双粼粼的杏眸也好似在动。
众女光听她说便觉得有趣。
一圆脸姑娘直缠着珈宁让她再多说些。
珈宁自是不会拒绝。
真定的这些事情她偶尔也会捡些讲给戚闻渊听。
但他听着听着,就会从一开始地询问美食佳肴、山光水色,变成与她讨论善堂的各项章程,惹得她眼皮子打架。
有些事情,还是要和同龄人说起来更有意思。
譬如些奇奇怪怪的轶闻。
譬如县城中也有漂亮的绢花首饰:“等我九月给诸位带些回来。”
程念之建议:“倒不如我们同去?”
那圆脸姑娘瘪瘪嘴,委屈道:“我是出不了京的。”
她夫家规矩多得很。
珈宁一愣。
怕勾起那圆脸姑娘的伤心事,她赶忙讲起前几日从话本上看来的跌宕故事,将话题岔开了。
程念之听罢笑道:“我还以为你没来得及看这《快嘴李翠莲记》。”
珈宁抿嘴:“说来也奇怪得很,我也记得我还没来得及买这册书,结果那日翻书架时忽然就见着了。”
一紫衣姑娘道:“难不成还是凭空生出来的?”
珈宁语气颇为夸张:“我还真怀疑我的书架会生书呢!”
圆脸姑娘伸长了脖子:“此话怎讲?”
珈宁道:“先前我屋中还多了一本《西游记》,本以为是小姑子落下的,问过后才知晓她根本没买过这书,遑论落在我的屋中?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我那书架堆多了话本、生了灵气,像顽石中蹦出孙行者一般、蹦出了些我没见过的书册来。”
众女听罢,俱都笑作一团。
还是程念之先轻咳了两声,用纨扇轻轻拍了拍珈宁的肩膀:“怕不是你哪次出门时话本买多了,连自己都忘了罢。”
珈宁赧然:“念之阿姊!我又不傻。”
其实……也可能?
她也想不明白这两册书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进出熏风院的人也就那么些,她都一一问过了,并没有寻到那两册书的主人。
总之奇奇怪怪的,她懒得去细想。
众女又聊起京中时兴的花样,有几位申时一过便回府了。
待到傍晚,珈宁想起今日戚闻渊说过要晚些回熏风院,便道:“不若我们一道去对街那家新开的酒楼用夕食罢?”
听闻那间酒楼的大厨祖上可是御厨!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程念之带头应了:“也成,正巧今日我也不急。”
珈宁与众女用过夕食,又闲聊了好一阵,等到她将要回府之时,已然是戌时一刻了。
还好这街也在北城,离侯府并不算远。
与众女挥挥手,珈宁带着织雨与摇风往马车那侧行去。
本朝并无宵禁,虽已是戌时一刻,但街市两旁还有些卖小食的摊贩,珈宁走走停停,不多时,织雨手上便多了两包吃食。
主仆三人一路说说笑笑。
行至马车不远处,却见车夫身后还有一道人影。
车夫似是正在与那人说话。
远远瞧着,车夫对那人颇为恭敬。
三女又行了几步,这才看清那人是谁。
今日是个晴夜,鲜明莹洁的弯月高悬于楼阁之上,清明如水的月光倾泻在那人肩头。
珈宁眸中一亮,碎步跑到那人身前:“世子怎么在这?”
戚闻渊绕过车夫,将手上的薄衫披在珈宁肩上。
珈宁问:“世子下值后怎不直接回府?”
戚闻渊道:“正巧今日来这条街中有事要查,待事情结束,忽想起夫人之前说过今日要来这边饮茶,便顺路过来看了一眼,正巧见着府上的马车还在。”
珈宁拢了拢外衫:“还真是巧。”
戚闻渊道:“上车罢,时候也不早了。”
珈宁笑问道:“世子也不怕还得等我好些时候?”
戚闻渊正色道:“我本也就想着等夫人一刻钟而已,待回了侯府,我还有事要做的。我这也就是凑巧,刚好忙完了这边的事情,又刚好撞见了夫人。”
珈宁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薄衫。
是刚好凑巧吗?
有些奇怪……
她今日有留外衫在马车上吗?
她不记得了。
她偏着头看了戚闻渊好几眼,压低声音:“世子也不怕等不到我。”
戚闻渊微微侧过脸去。
珈宁轻笑一声,一把拿过织雨手中的吃食,塞到戚闻渊怀里:“世子既是刚刚忙完,想来还没用夕食罢。”
“方才随便买的,也不知合不合世子的口味,世子先将就用两口还是去寻个食肆?”
戚闻渊道:“既是夫人买的,定然味道不错。”
珈宁侧过身去,挑起马车帷裳的一角:“油嘴滑舌。”
戚闻渊:“嗯?”
珈宁笑:“夸世子果然是博闻强识、极会说话。”
戚闻渊:“……夫人谬赞。”
珈宁摇摇头:“世子先吃罢。”
戚闻渊颔首。
珈宁递给他这包吃食原是些米糕。
珈宁低声道:“我都没去接过世子下值,竟然就先等到了世子接我归家。”
戚闻渊将手中的半块米糕囫囵吞了,一本正经地辩解:“算不上接夫人归家,只不过是正巧路过这边而已。”
珈宁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我就是说有些像那个意思。”
这人真是越描越黑,再这样下去,她可要怀疑他特意来接她了!
虽然……这不大可能。
他近日这样忙,怎么抽得出这些空来?
她都能猜到他是怎样想的:
在这等她,倒不如回熏风院多临一页字帖。
珈宁偷偷瞥了一眼戚闻渊的侧脸。
却见他正在闭目养神。
她后知后觉,原来他也会有累的时候啊。
也是,都察院中的事那样多,他每日都早出晚归,回了侯府还要继续温书练字。
如何不累?
珈宁不再说话。
马车中安静了下来。
第54章
那日果真只是个“巧合”。
过后两日, 珈宁都未能再“见”到戚闻渊。
他总是在她入睡之后方才回府。
又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留给她的只有一张又一张写有“夫人今夜不必等我、好生歇息便是”的花笺。
珈宁瞧着花笺,娇声道:“谁要等他了?”
心中却是想着,大忙人也怪不容易的。
她盯着笺纸上板正的字迹, 想起那日戚闻渊闭目养神时眼下的乌青,忽然对中秋那几日有了些旁的安排。
若是让他好好歇一日呢?
毕竟戚闻渊本就比她大了六岁。
他如今瞧着倒是丰神俊朗, 与她也算相称。但他若是因着整日操劳公事, 早早便白了乌发……
那可配不上她!
她就喜欢好看的。
珈宁攥着笺纸一角, 暗自思忖,中秋那日的家宴是在傍晚, 朝早是没什么事情的。
她得趁着这两日好生想想, 要如何说给他听。
毕竟这人看上去就会直接告诉她,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今日少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少温了一个时辰的书, 来年便会书到用时方恨少。
光是思及此处,珈宁便肩膀一沉, 重重叹了口气。
好麻烦的一个人嗳。
要不还是算了罢。
也就歇这么一日, 其实也没什么大用。
而且他都二十有二了,若真是累着, 应该也会自己去歇……
会吗?
珈宁脑中嗡嗡的, 拿不定主意。
摇风见着珈宁看着看着笺纸,便忽然泄了力气, 整个人趴到案几之上,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姑爷为难小姐了?”
珈宁将脸枕在硬邦邦的矮几上:“可不就是为难我?”
摇风见状, 当即急得不行:“前几日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织雨气定神闲,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莫要胡思乱想。”
珈宁听着二女的动静, 抿唇道:“不是那种为难。”
摇风不解,那还能是哪种为难。
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是小姐与姑爷之间的秘密, 便压下好奇,没有再多问。
等到夫妻二人再一次四目相对,已然是中秋前夜。
这日珈宁去安和堂帮手中秋家宴之事、并未出游,戚闻渊亦下值得早。
许久未见,二人用罢夕食也并未如往常那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而是对坐于一方梨花木矮几前。
珈宁抿了口热茶,抬首看了戚闻渊一眼,又低头摆弄着眼前的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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