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根本不确定,现在的陈牧清到底是不是鬼阿清。此刻强烈的负罪感,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背叛爱情的坏女人。
我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偷偷哭,好不容易振作起来,这下又陷入错乱的状态,无心再去上课,浑浑噩噩,睡到下午,也不去食堂吃饭。
“夜宁!”傍晚时,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宿舍楼下叫我的名字,是陈牧清这个疯子的声音。他不怕丢人啊。
我头没洗,脸也没洗,连衣服都没换,走出宿舍,站在走廊里的阳台前,看着楼下拿着大喇叭的陈牧清,冷声说:“别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下来,有什么话当面告诉我。”陈牧清拿着大喇叭对我高声喊道。我们宿舍楼管理严格,男生是不允许上楼的。
“你不嫌丢人,你就喊吧。”我无力地回道,准备回宿舍。
“你看,这是什么呀?我发现你的秘密了。你快下来啊。”陈牧清举着大喇叭高声喊,我一回头,看见他将我的那本消失的记事簿高举过头顶,对着我晃动着手臂。
好,这一局,他又完胜。我刷了牙,简单洗漱一番,背着书包来到楼下,望着陈牧清手里的记事簿,低声问:“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我家啊,我书房的抽屉里,我之前从医院醒来后,就被父母用专机安排出国做手术了。我今天早晨回家洗澡,在书房里翻到了这个记事簿,看了一天了,我总算是知道你的秘密了。”陈牧清弯腰低头,将嘴凑到我耳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你的鬼阿清,我已经没有办法忘掉你了。对你,上瘾了……”
“我不要鬼阿清的替身,昨夜意乱情迷,恍惚间,以为是他回来了,也只当你是他了,所以才……你走吧。”我从陈牧清手里夺回我的记事簿,冷静地对他回道。
“不行啊,昨夜我人都给你了,你不能始乱终弃啊。”陈牧清急得跺了跺脚,低头在我耳边撒娇嗔叹道。
“不行也得行。而且,昨晚,是你先对我又亲又抱的。你休想赖到我身上来。我当时没用匕首扎你,就算你福大命大了。”我躲开陈牧清纯情的眼神,走在学校里的马路边,微微抬脸,迎接着初冬的夕阳。
“你昨天晚上在车上,可不是这个态度……你那娇魅的作态,像是爱我爱疯了一般。怎就忽然翻脸不认人了?你不能这样啊,我没谈过恋爱,我不会哄女生,你这样,让我很无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陈牧清抱着我将我转到树下,对着我一顿撒娇卖萌。
明明我是学妹,他是学长,怎么就听起来像是他是未经情事的小白兔,我倒像是提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大灰狼了?
“你拉倒吧,别装无辜了。昨夜在车上,你可不是这样一副弱小无辜的模样。你把匕首递到了我手里,连命都不顾了。你才是那个大疯子呢!”我不为所动,快速反击。
“我那么做,是早看出来你还爱着我,你不会舍得伤我的。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你敢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三秒吗?”陈牧清有恃无恐,双手擒着我的双肩,将我推在树干前,柔声问我。
“有什么不敢的……”我不受胁迫,抬眼望着他,可不到一秒,我就输了,整个人都失去了“战斗力”,被他发现了,他直接在树下吻住了我,边吻边哑声叹道,“你骗不了我的,你爱我……”
我闭上了双眼,心里着急又慌乱,一遍遍嗔叹道:“阿清,这个人是你吗?我好像真的爱上他了,怎么办……还是,他就是你啊,你在故意跟我闹着玩,是吗?”
“记事簿里面夹着的报纸,被我留在家里了,锁在了书房的抽屉里。报纸上是我们的合影,还有关于‘情人坡’的爱情故事,那是证据,是你我相爱过的铁证……”陈牧清在我耳边悄声说道。
“可那个人是鬼阿清,你是鬼阿清么?”我望着陈牧清的双眼,仍是无法辨认他到底是不是鬼阿清俯身,觉得他是,又好像不是。
“我应该不是你的鬼阿清,我有以前的记忆,唯独没有那段跟你在一起的记忆。我对你的爱意,是身体的本能,可能是这副身体早已习惯了你给的刺激和感觉。”陈牧清温柔地吻着我的唇瓣,却说着让我心冷的话。
“别碰我。”我瞬间清醒下来,躲开陈牧清的激吻,并用力推开了他的拥抱。
我缺爱,但我不想用身体上的互相吸引,来弥补我精神上的残缺。
“既然你判断出自己不是鬼阿清,是陈牧清本人,那我当然选择相信你自己的判断。皮囊上的迷恋是最肤浅,最经不住岁月考验的。你我到此结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眯眼看着校园里渐浓的夜色,冷声对陈牧清说道。
陈牧清捂着胸口,难过地对我说:“你刚做完心脏微创手术,你这样推我,不怕我会疼么?你从昨夜开始就不断地说着狠心的话,可你的眼神,你的肢体,一次次出卖你。你这样折磨自己,连带着摧残我,都是为了守住你内心对鬼阿清的忠贞吗?”
“你那么聪明,什么都能查出来,什么都能想明白,何苦问我。你我这样畸形的关系,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彼此越伤越深。何必呢?给彼此一段时间,好好
冷静冷静,不好么?“我不忍抬眼看陈牧清阴郁的眼神,无力地对他劝道。
“好,我给你时间。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彻底放下这段爱恋。不要试图用躲在宿舍里不下楼的方式回避我,你越躲着我,说明你心里越放不下我。”陈牧清似乎是妥协了,可话语听起来,又像是在跟我进行一场博弈。
“行。我以后不躲着你。”我强作淡漠,对陈牧清回道。
“再见。”陈牧清气呼呼地走掉了。
他还委屈上了?不是他强取豪夺了,他还生气了?不理他!
我回到宿舍,在灯下翻阅我的记事簿,在记事簿的最后一页看见了我笔记以外的字迹,我辨认出这是鬼阿清的字迹,他在上面写道:“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记得要好好生活,不要迷茫,不要怀疑,跟着你的心走。你爱清风明月,清风明月替我爱你。”
看着鬼阿清留下的字迹,我一度哽咽,我认为他这是在跟我道别,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忽然销声匿迹,但他好似早有预感,才会在失踪前给我留下这段话。
这一夜,我枕着桂花枕头,将棺材吊坠捏在手心里,哭着睡着了。
清晨醒来,我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我强打精神,梳洗打扮,背好了书包,给自己定下了学习目标,今年期末考试,第一要考进全年级前三名,拿下奖学金。
刚走到教室,就看见陈牧清坐在门口的课桌旁,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见我进来了,他起身跟着我,在我身旁落座。
“给你。”他一脸殷勤,双手将大束玫瑰递给我。
“不要。”我没有犹豫,冷脸拒绝。他无奈又委屈地看着我,默然将花放在我课桌旁边。
我将花束推开,拿出课本,摊开课本,准备上课。
上课时,我认真听讲,陈牧清则在一旁看书,此刻我才看出他与鬼阿清的不同,一整堂课下来,他都端坐着在那里看书。如果是鬼阿清,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他会在桌子底下勾搭我的手或者我的腿,会用笔撂起我肩后的长发,直到我看向他,瞪他,他才意兴阑珊地收敛一会儿。
我瞥了一眼陈牧清所看之书的书名《雾都孤儿》,没想到,他还是一位国外文学爱好者。
这般相处下来,我越来越感觉到现在的陈牧清很有可能,真的不是鬼阿清。如果他是,那只能说,我家鬼阿清的演技太好了,能轻松地在“学吧”和“学霸”之间来回切换。如果他不是,那陈牧清学着鬼阿清爱我的方式,只学到了皮毛,并未领悟到其中的精髓。
我时常恍惚,怀疑这一切都是鬼阿清的戏码,是他太无聊,才这样跟我玩角色扮演,他像个神明一样,布下这迷局,看着我在迷局里跟他捉迷藏。
在不确信的情况下,我一直跟陈牧清保持着距离,总是刻意躲着他的示爱。他几乎每天都会以各种理由,从我的学习生活里“路过”一下,顺便给我递来一大束红玫瑰,可我不曾收下他送的花。
临近元旦时,我忽然发现我的月事推迟近两个月没来,我懵了,买来测试纸一测,发现自己竟怀孕了!可我这段时间就有过那一次……我记得,那一夜在车上与陈牧清痴缠后,大清早我就买了紧急避孕药吃过了啊!难道是那药失效了?
这段时间,我与陈牧清貌合神离,根本就没有感情和身体上的深层次交流。
我前几天刚报名参加了元旦晚会的集体舞,每天晚上都要去舞蹈室排练。我白天复习,准备期末考试,晚上排练舞蹈,我都没有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
年少无知,不足以形容这个时候的我。我心大,因为在我此时浅显的认知里面,母亲说她年轻时怀着我的时候,照常下地干活,怀孕七八个月了还在稻田里插秧。我就认为,我这点辛苦奔波算什么呢,我自认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生活照常进行,我很忙。陈牧清比我更忙,他是文艺部部长,全权负责元旦晚会的活动内容。我们虽然每天早晚都能看见彼此,但大多情况下,都是各忙各的。我想着过完元旦以后,再去一趟医院做详细检查,看看胚胎发育的情况,再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陈牧清。
我们的集体舞排练得比较顺利,正式演出那天,十几个女生,穿着洁白的抹胸长裙,白色的舞鞋,踩着母校校歌悠扬婉转的旋律,在舞池里翩跹起舞。
陈牧清是晚会的主持人,他的搭档是大二的一个女生。我在舞台上跟着舞伴们一起跳舞时,陈牧清拿着话筒站在舞池边,默默观赏着我们的舞蹈,我无意间用眼睛的余光瞥见了,那个女主持人用她的肩膀撞了撞陈牧清的胳膊……她谄媚地看着陈牧清笑着,表情还十分暧昧。
我瞬间失神,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狠狠跌倒在了舞台上。这一跤摔得格外重,以致于我倒在地上时,半天都起不来,身下溢出的鲜血,很快就将我白色的裙摆染红了。
“出血了!”旁边的舞伴吓得惊呼起来。
“让开!”混乱中,陈牧清大叫着,快步跑到我身前,他一脸惊慌,直接扔掉手中的话筒,将我从地上抱起来,一路狂奔,将我抱进他的车里,送我来到附近的医院急诊部。
我腹痛难忍,疼得蜷缩在病床上,四肢冰凉,额头上全是虚汗。
“患者夜宁,孕九周,出血性流产,孕囊已排除体外。今天晚上留院观察,明天再做一遍彩超复查。患者家属今晚留意一下她的出血量,如果血流不止,赶紧叫医生。”医生拿来检查结果,站在病床前冷声对我和陈牧清宣布道。说完就走开了。
听见这个消息,陈牧清气得咬牙切齿,眼眶泛红,眼底溢满泪水,他凑到我脸旁,努力压低声音幽愤地问我:“按照日子推算,这孩子是我的啊!你怀孕了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天天忙得浑天暗地,你怀着身孕,竟然还还跳舞!你就没打算要留住这个孩子,是不是?啊?!”
本来没能留住这个孩子,我就愧疚,加上身体上的疼痛,我瞬间绷不住情绪了,哭着看着陈牧清对我“兴致问罪”的模样,无力地说着违心的话,哽咽道:“是,你说的对,我恨你,我是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陈牧清咬着牙转过身去,拿拳头狠狠砸了一下病房的墙,满脸痛苦,含泪隐忍着,低声吼道:“你以前跟你的鬼阿清,一定不会像跟我这般疏离吧,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
我疼地翻身躺平,双手抚在平坦的小腹,闭上了眼睛,忍声哭着,心酸地呜噎道:“阿清他从来不会像你这样对待我。如果阿清在的话,他会比我更心碎……”
“我就是你的阿清,我也很心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陈牧清痛苦地咆哮了起来。
我缓缓睁开泪眼,看见陈牧清双眼通红,眼底不停有泪水滴落,他幽愤地看着我哭道:“这段时间里,我努力克制自己想跟你在一起的冲动。我给你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要不要再接受我的感情,我只是像普通同学一样陪伴你,不打扰你。可你明明怀着我的孩子,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你一定是没打算要这个孩子,是不是?”
我只觉得委屈,看着陈牧清凶我的样子,越发难过,于是违心地再次对他撒谎道:“是,是不打算要。”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啊?!”他气得边哭边捶墙。
我低声抽泣道:“你说过,你只是身体上习惯了跟我在一起的感觉。说明你心里你精神上并未真正爱上我。而且,你我本就不是门当户对。将来更不会有一个好结果。我不想跟你生孩子,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意外,那天下车以后,我就买过紧急避孕药吃
了,只是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陈牧清被我的话刺激得闭眼默然忍声痛哭起来。他靠着墙,双手握成了拳头,拳头全变红了。我再次抬眼看向他的脸,发现他紧闭的双唇在发抖,眼睫毛不停地颤动,泪水大颗大颗从睫毛底下滚落。我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他苦痛至极的情绪。
他突然像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用颤抖的手捂住了心口,看着我无力哭道:“心好痛,这么多天,我每天都假装从你身边路过,你竟还不能明白我的心意。你是想气死我啊……如果,我只是喜欢你的身子,我何苦费这些心思,我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你就范,可我都克制住了。我爱上你了,我想让你心甘情愿靠近我。你倒好,做了伤我的事,还说着风凉话。”
说着,他捂住心口的那只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后退着靠在墙上,努力深呼吸,闭上眼睛,任凭泪水从他眼底滑落。
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我担心他心脏病复发,忍着小腹的疼痛,我轻轻下床,走到他跟前,慌张地小声询问:“你,你心口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
陈牧清猛地睁开泪眼,冷着脸,突然伸出手臂将我狠力抱在胸前强吻,我不作抵抗,本能地贪享他的深吻,抬起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迎合着他的湿吻。
“我爱你,你知道吗?”他边吻边哭,边哽咽着问我。
“我知道了……”我哭着与他深吻,不敢再说狠心的话,怕刺激他心脏病发作。
我刚站了一会儿,发现脚底踩着什么温热的黏液,一低头,发现脚踝和脚底都是血……
陈牧清抱起我时,看见了地上的点滴血迹,慌张地边抱着我放在病床上,边大声喊着医生,见医生没回应,他快步跑到病房门前,打开门站在走廊里大喊:“医生,快来啊!她又出血了!”
医生不慌不忙走了进来,检查了一番,对陈牧清冷声说:“再观察观察吧,现在还不严重。这个时候,你不要跟她吵架,不要刺激她。你现在刺激她,很容易导致她大出血。到时候,你就哭吧……明天早上如果血量没变少,就要考虑给她做清宫手术了。我得提醒你们,这个手术可能会有点疼,也可能会对她以后怀孕造成影响。”
“好,我知道了,医生。”陈牧清低声对医生回道。
医生离开后,陈牧清拿着手机发了一条短讯出去。然后搬着凳子,坐在我床边,不敢再跟我生气,也不敢再动情吻我,只是轻轻握着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怪你,你才上大一,对怀孕这种事闭口不提,可能只是因为心里太害怕,不敢声张。也怪我,跟你较劲,不主动与你亲近,对你缺少恋人该有的关怀。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16/79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