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曦、扶风,你们都是大将军,当过主帅的人……”她不怀好意地嘻嘻笑,“不说对大周所有官员了如指掌,但是对朝廷重员、边防主要官员以及这种集边防、商贸于一体的大城官员,肯定有自己的情报吧?”
她伸出手,四指雀跃跳动。
“要么把名单给我,要么你们自己商议一下,选个靠谱的对象,匿名递信,让对方逮住时机过来?”
沙曦和扶风一脸古怪看着她。
“怎么了?”云心月收敛笑容,扭头靠近楼泊舟的眼睛,当镜子检查自己的仪容,“我这脸上也没什么啊,”她转回去,看向两人,“你们怎么这样看我?”
沙曦:“礼官……”
扶风:“夏老……”
“在我们离开之前,也是这样叮嘱我们。”
“??”
云心月:“所以……呢?”
原身是完全没有这样的素养,还是没有半点儿敏锐的国政思想。
怎么用这种“她不可能那么聪明”的眼神看她?!
沙曦接着往下说:“所以,他们二位已经给出建议,也写好信件,只等公主一声令下,我或者扶风发出信号,他们就派人将信件送达。”
礼官和夏老能想到这点不值得惊奇,公主以前接触过这些事情吗?
她好像从未了解过。
扶风补充:“两位礼官思虑周密,唯恐云城之外的官员被关在城外不得入,所以连云城辖下三位县令,以及前往西营那边派信的小乞丐也提前物色好。”
到时候,转信给小乞丐的人遮好脸面身形,看着信件送达就好,完全不需要露面。
如同这般大事,礼官精心挑选那几位,肯定不会当玩笑随意看过就算,必要先探一番。
届时,云城官员看见外围好几个人虎视眈眈,想要探进锅里吃一碗羹,就不得不更积极行动了。
云心月:“……”
嘶――
她那些都叫小聪明,这才是混朝堂的高手!
势力平衡玩得真明白。
不过――
“有个疑问。”云心月习惯举手问问题,“这礼官,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我们谁把事情扬出去了?”
还扬得那么仔细,对幻天楼一清二楚,连他们想要再探幻天楼都能推出来。
沙曦和扶风都不知。
“我们只是如实告知,可那什么幻天楼和青鱼的事情,我和沙曦都不清楚,只知道公主和圣子去过。”
他们只详细听说过杨家村的遭遇。
把事情扬出去的人,怎会是他们呢。
楼泊舟大概猜到,是谁在背后搞的鬼:“是我告诉夏老,让他接应,不知* 他竟找上礼秋使者,还商议了这么一出。”
云心月不敢置信:“你?你不是除了睡觉,几乎都跟我在一起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煮药那次……”
哦,明白。
白衣人格干的事情吧。
她就说,他也不像做事情会跟长辈打招呼的乖顺少年。
“你怎么事后也不说一声。”她死鱼眼看对方,狠狠咬上一口鸡肉包子,“晚上偷偷溜出来,是比较刺激吗?”
早知道其他人不反对,他们鬼鬼祟祟离开作甚。
“我错了。”
回去一定教训弟弟。
“啊?”云心月讶然眨眼,凑近,“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楼泊舟维持着温和笑意点头:“是我,怎么了吗?”
才说了三个字,总不能有什么错处吧。
“没怎么……”
就是觉得自己白日撞鬼了,居然听到他那么自然滑跪的话语。
跟看搞笑博主拍自己男朋友怕老婆的桥段一样。
太不真切了。
“你――”楼泊舟伸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怎么又发热了。”
身体竟如此脆弱。
“……”
“谢谢。”云心月用手腕隔开他的手,气得咬牙,“晒、的。”
绝不是想到他利落撩开袍子半跪,仰头露出一双猩红潮湿,又犹如点漆的眼睛,可怜巴巴说什么“我错了”的画面。
沙曦和扶风对视一眼,垂下脑袋吃东西,假装自己听不到。
云心月忘性大,扭过头去就着湖上风景吃饱喝足,一会儿便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等大家都吃好,她伸手将馒头和干饼分成四小份打包。
沙曦赶紧拦住:“公主,让末将来就行。”
云心月躲开:“不用,我来分,你绑好就行。”
要是沙曦来分,肯定多分给她和楼泊舟,短了自己和扶风的份。
这次行动,非同小可,大家都得有足够的水粮才行。
提着水粮找地方歇脚时,与她一同并肩走在中间的楼泊舟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别国的家务事,懂事的就不应该插手。”他说,“那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情?”
他是随性而为,那她呢?
云心月一怔,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认真想了一下,却忍不住笑了。
楼泊舟疑惑:“你笑什么?”
怎么会有人的情绪这般外显,一张脸什么也藏不住,怕会藏不住,笑也总是藏不住。
云心月轻咳几声,笑着说道:“大家都是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文化同出一源,本就是一体。再说了,今日发生在周国的事情,明日我们西随、你们南陵又焉知不会发生?
“人不能对同类的遭遇漠然不理,恶者随时都在四周环伺,挑选弱者下手。你若当哑巴,他便知道你一定害怕,被欺负了也不敢出声,不敢求助。”
她转身,看向少年。
“难保自己,不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这不是老奶奶倒在马路上讹人的问题,是自取灭亡与否的问题。
楼泊舟手指动了动:“可若是你足够强大,自然不会有人敢欺辱到你头上,如此,不就能避开祸端了吗?何必麻烦。”
“不一样的。”见他姿态随意,云心月也就随口聊聊,“这世界,永远都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当更弱者消亡了,你就是被盯上的弱者。
“可要是弱者团结起来,也能比强者更强。就像我们生火一样,一开始只是擦出一点火,但将枯叶拢起来,就有了一团火,等柴禾再堆上来,就是足以取暖的火堆。”
“万一,”楼泊舟说,“你的这团火,加起来也敌不过别人的一盆水呢?为何不干脆避开?免了这水灾。”
要是别人跟她说这样的话,云心月就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劝她放弃了。
可少年说这话,她居然觉得只是单纯疑惑。
就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心生好奇一般。
但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圣子,皇叔的男主,该当见多识广才是。
“哪怕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事情,至少也要试试。哪怕只能将真相记录,警示世人,也是有意义的。避祸只能应对天灾,神话故事都告诉我们,要治水,不要避水,否则人只能避到哪里,又躲开哪里。”
洪水不被归束到河道中,一旦起风,便能生灾。
“那若是,那点火没能燃烧枯叶,只能微弱亮起一瞬就被掐灭呢?”
若如此,为何要亮呢?
“微光也是光啊。”云心月毫不犹豫道,“不管是你给别人的一瞬光亮也好,别人给你的一瞬光亮也罢,见过光,就不怕黑暗了。”
两人走到一棵熟悉的树下,停住脚步。
她仰头看着众多枝丫的大树,喊住沙曦,就地歇息。
秋阳透过树梢,洒在她脸上,盛载一眸微光。
“走,爬上去歇个觉。”她拉了拉楼泊舟的胳膊,“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楼泊舟看着她眼睛:“类似的话,你说过两次,第一次,你说光是有温度的,能给人勇气,赶走恐惧。”
云心月微微瞪大眼。
是吗?
她还说过这么彰显心境的句子?
楼泊舟:“第二次,就是这一次,你说微光也是光,见过光,就不怕黑暗了。”
随口聊的云心月:“……”
是吗?
她刚才说了这样的话?
“可我还是――”楼泊舟眉宇间浮出几点疑惑,“不解其意。”
半懂不懂。
“哈哈哈……”云心月拉他走向大树,“你又不是和尚,还要参禅,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懂了。”
至于现在。
还是带她上树好好歇息,为今晚做准备吧。
今夜,估计又是一个不眠夜。
楼泊舟“嗯”了一声,施展轻功把她带到严密的枝丫间,靠着树身休憩。
待到入夜,他们便十分熟练,尾随坠在队伍末端的人,捂嘴拖走,抢黑袍面具与请帖身份牌。
这次有经验,他们还专门瞄准戴有青鱼的两人,剩下两个抢的是绿色竹节。
“这莫非是四层的身份牌?”
云心月掰着手指数:“赤橙黄绿青蓝紫,怎么数都是第四层。”
扶风忧心忡忡:“我们要分开行动吗?”
“楼上的应该可以下楼,但是楼下的不能上楼。”云心月猜测,“要不然,它室内楼梯安排守卫检查,也太多余了。”
直接一批送上去,然后死守就好。
如果对方蠢,没想到这么办,就当她什么也没想过。
沙曦觉得有些遗憾:“早知应该盯赤色的身份牌,不过,我好像还没见过赤色的身份牌。”
“别说红的,橙的也没有。”云心月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把面具戴上,黑袍披好。
至于晕倒的人,点了哑穴绑上,严防再跑去砸场子。
不过估计也拖不了两天,就得被发现。
他们整理好,便从岔道出去,汇入人流中,顺着灯火往彩楼方向去。
有第一次差点儿被烛火晃花眼睛的经历,云心月这次不再抬头看,只扫过四周精致的灯盏。
置身灯海时,他们也从沙地踏上红毯,进入五彩缤纷的彩帛篷底,慢慢走向守卫。
流程和上次一模一样,并无任何改变。
这一次,他们假装在下面寻乐子,转悠一圈的机会,打量每个人的身份牌。
云心月犯嘀咕:“奇怪,难道红橙黄等级,不从这边进入?”
楼泊舟垂眸静思,随手往桌上抛出一粒银子,却意外赢了一袋银子。
“彩楼之前,似乎并无其他入口,不见有人行往他处。”
若是红橙黄不从这边进,恐怕另有入口。
他接过装银子的袋子,直接放到盯着它看的某人手中。
云心月:“……”
好沉。
难道这就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吗?
慕了。
去其他桌随便来两把,观察过四周的人,没发现什么蹊跷,他们便带着鼓起来的荷包往楼上去。
三楼的装潢,看起来比二楼要精致许多。
地方也比二层更宽敞,屋内灯火昏昏,薄纱如云,罗帐低垂,帘穗逶地,隐隐有轻烟袅袅,暗香飘摇。
就连打开衣柜,里面都多上好几套轻纱绸衣,面料十分柔软顺滑。
“这一层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云心月有些想摘面具,“怎么不见有人。”
待了一阵,连闯进来的人都没有。
楼泊舟问她:“要看看其他屋子有没有人吗?”
“走吧。”
他们又不是真来享乐,总不能白白浪费时间。
刚转身,就有一道分明是男子,却格外阴柔的嗓音传进来。
“贵客急什么呢。”
声音落尾,一片红色衣角如海浪翻涌,簇拥一对骨节分明的白皙玉足迈进来。
玉足上还垂着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绳,轻轻蹭在腿侧。
云心月顺着赤足往上看。
来人步伐大了些,一条又长又白的腿从开叉处冒出来,又缩回去……
时隐时现。
再抬眸往上看,单薄的红衣松松系着一个一拉就崩开的结,露出一线肌肉紧实的胸膛,以及蜿蜒没入衣服内里的两条流畅、显然的锁骨线。
好家伙,这三楼不会是南风馆吧。
她吞下一口唾沫,有些紧张。
楼泊舟听到细微吞咽声,眼眸从红衣男子胸膛上挪走,落在少女头顶上。
很好看吗?
“哟。”红衣男子不仅身材纤有度,腰细腿长,面容也甚是清秀讨喜,一笑便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惊讶时瞪大的眼眸更是小鹿一样无辜,“怎是两位客人呀……”
唔,还有一把绝世夹子音。
听懂的云心月:“……”
呵呵,这层玩儿这么花呢。
不懂的楼泊舟:“??”
他的语气,不太对劲儿。
见两人不动,他拍了拍手,让伺候的人把托盘里的饭菜酒水,以及满满的瓷瓶、瓷盒、套圈、带子与系着绳子的铃铛放下。
云心月:“……”
到底谁在说古人封建!!
东西一放下,那些人便鱼贯出门,并且把门带上。
“不过――”红衣男子拂动衣袖,遮住唇角,“三人行也不是不行,只是希望郎君和娘子,得多怜惜小的。”
云心月:“……”
要不是怕惊动外面的人,她真想把对方丢出去。
她用手指勾了勾楼泊舟的手指,往桌边走去,在上位落座。
红衣男瞬间看明白两人地位,直接提起酒壶斟酒,先递给云心月,眼神好似蜘蛛丝一般,缠在她脸上。
“客人怎么还戴着面具,不闷吗?”
他伸出手,想要帮云心月摘下,只是手还没碰到面具,就被楼泊舟一手点穴道,一手捏腕骨制住。
“你,不要命?”
点穴道的手腕一翻转,冒出森寒长针,抵在他脖子上压着。
红衣男僵硬微笑:“客人,这是要玩什么绑匪的戏……吗?”
这话提醒了云心月,她找来一根腰带,绑在男子眼睛上,摘下面具喘口气。
忙活大半天,她有些饿了,但也不敢多吃,只掰下半块饼就着水,吞咽得辛苦。
楼泊舟便将腰间的罐子摘下来,放桌上。
“这什么?”
“酱。”
云心月打开一看,很是惊喜:“你还带了这个。”
她用仅存的饼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还没来得及嚼,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
云心月赶紧收好罐子,看向楼泊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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