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就像那落下的秋叶般静默,想来一切皆是上天注定,强求不得的。我这一生,要说真有什么愿望,也不过是愿母亲得以安好罢了。”
我凝视着她的眸子,心中酸涩无比。
母亲,母亲……她唤我母亲。
原来她记得,前世今生,她一直都记得。
安好,安好……可惜她不知道,我五百年来的愿望,也不过是希望她能够和常人一般平安喜乐罢了。
傍晚时分,我提前来到祠堂,准备点燃迷香将所有进入祠堂的人迷晕,再用他们进行献祭。
正当我准备点燃迷香之时,自己却先闻到了一股异香,我只觉脑袋昏沉,眼前事物逐渐模糊……我陷入了深度昏迷。
而后,就是无尽的梦魇。
-
我逐渐清醒过来,发现我身边居然躺着被我喊来的五人!而他们唤我“沈万”,我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我居然变成了沈万的模样!
我的脸上,贴着我亲生女儿的脸皮!
女儿啊,我的万万,我的莞莞……
背脊陡然一凉。
我几近崩溃,究竟是谁!是谁利用我布的局,将我一道算计其中!
看着死在祠堂中央的“家主”,我逐渐冷静下来。
对了,是幻妖……
是幻妖!定是那幻妖垂涎长生石,记恨我杀人嫁祸它,才会这般报复我!
无论那人是谁,我一定会把那人找出来,我要那人付出代价,要那人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
看到这里的你们,是不是以为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呢?
――第三卷 《罗生门》完――
――第四卷 《青梅引》敬请期待――
第50章 忆当年青梅竹马情① 景和五年,上元夜……
“年少时的情谊就像将熟的青梅, 酸涩无比,却让人难以忘怀其中滋味。青梅烈酒裹挟着家仇与国恨,弥散在战火纷飞的景和十七年。”
――第四卷 《青梅引》启――
景和五年, 上元夜。
夜色如墨,弯月似钩。万丈苍穹之上缀满点点繁星,在黝黑的天幕上熠熠闪烁。春风未绿,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一地皎洁,轻拂过桥头阶下的青石板, 落到流光彩溢的闹市街头。
“阿宁,阿宁?”
一位身着褚色麻布衣裳的妇女,领着一个垂髫之年的小丫头穿梭在闹市人群中。街上人来人往, 游人如织,阿宁抬头望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一片片衣裾,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扑朔忽闪。
“这边走,牵着阿娘的袖子, 别走丢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挤满了人, 街道两边店肆林立, 街头处声浪嘈杂,吆喝不断。
夜深露重, 河边船头挂着些缚彩的灯笼。远远望去,满池波光与灯光交相辉映, 犹如银河倾泻。
一时竟不分天上人间。
阿宁睁大了亮闪闪的眼睛,好奇又欢喜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下山。
阿宁是元京城郊外一家猎户的女儿。猎户姓戚,六年来一直隐居深山内,不问世事。
今年元夕,又一次看飞雪封山。
阿宁突然对戚猎户说,我想下山去看看。
于是戚猎户让妻子带着她下了山。
――她从未想过这一去将会不复返。
“街尾桥头的烟火大会, 阿宁要不要去看看?”
身旁的阿娘捏了捏她的小手。
阿宁抬头,对上阿娘的目光:“烟火?什么是烟火?”
“就是烟花爆竹,是裹挟着火星的会飞的花,飞到天边在夜空中绽放。”
阿宁自幼长在深山里,见惯了鸟兽虫鱼,也看多了野花野草,却从未听闻过有会飞的火花。
她双眼一亮,欢呼雀跃起来。
阿娘牵着她的手,低头朝她笑。
她们被人流裹挟着加快了步伐,往人头攒动的桥头涌去。
身着粗布衣的壮汉敲着响锣吆喝,街道人群一拥而上,只见壮汉举起火把,朝着四周环顾一番。
阿宁身形太矮,看不见。阿娘将她高高抱着,举过头顶――
在周围人的欢呼声中,阿宁看见那壮汉蹲下身子去点烟花的引线。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阿娘忙唤她:“快,快,这会儿祈福最灵了,阿宁快许个愿。”
阿宁闻言忙“噢”一声,烟火即将被点燃的瞬间,她低下了头。
在阿娘的怀抱中,她双手交叉合十,缓缓闭上眼。
“我愿……”
屁股被阿娘轻轻一拍:
“莫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嘭――――!”
绚烂的烟火在夜空的绽开,如一道道天光撕开沉重的夜幕。
阿宁蓦地睁大了眼。
无数灿烂的烟火交错相织,在漆黑的夜空中编织一场盛大的相遇。火树银花,点点繁光点缀在天际,繁华而又虚幻,触不可及。
她舍不得闭上眼,凝视着整片被点燃的夜空许下愿望。
――律转鸿钧,新元肇启。
――惟愿年年岁岁,家庭圆满。父母亲人,平安喜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手心落空一瞬,阿宁猛地回过神,发觉身侧竟空无一人。
原本灿烂繁华的烟火早已冷去,整个街道漆黑一片,不见五指。
“阿娘?”
她无措地环顾四周:“阿娘?”
“阿娘――”
忽的有些许火星扑朔着攀入眼眶,阿宁忙抬手去挡,一股滚滚热浪骤然扑面而来。
吹过耳边的风携着些热气。
阿宁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
熊熊大火剧烈燃烧,明亮的火簇冉冉升起 ,耳边传来房屋坍塌和雷火焚烧的噼啪声响。
火,无尽的火焰扭曲着膨胀,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鬼。
阿宁愣在原处,茫然站定。
分明火势滔天,可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从心口处延伸到头顶。
阿宁被激得猛地清醒。
“阿爹!阿娘!”
她扑上前想要去灭火,可她不过一个六岁孩提,莽然冲动只会白白送命。
“阿爹!阿娘!救命啊……救火啊……”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救救我的爹娘……”
“救救我……”
空荡的山林内,除了六岁的她和屋内被烈火焚烧的两人,无人知晓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她的爹娘,她的家,连同她那短暂如幻梦般的童年――
除却天地与她,无人知。
景和五年,上元夜。
猎户家走水,戚猎户夫妻二人双双葬身火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瞬间似乎有些许破碎的忆重叠在一起了。
在一片光怪陆离中,眼前的场景层影憧憧,让她分不清虚幻和真实。
昏昏噩噩中,阿宁再次睁开眼。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抬头,看见一袭华贵雍容的梅染色裙裾。
“朱唇皓齿,灼如芙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人就是这样一般人物,倾国倾城,美得肆意又张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便是这般,面若桃花。
阿宁被她的容貌惊艳,一时间挪不开眼。
她身后紧随着一群婢子和侍卫。
她身着丹碧暗纹锦衣,肩披银狐轻裘披风,满头宝钗金簪,高贵奢华。
她朝阿宁走近了些,笑盈盈地俯身朝她伸出手。
阿宁垂眸,面前那双肤若凝脂的皓白玉手纤细又修长。
她望向阿宁身后的废墟,极其悲悯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家破人亡,可怜见的。”
“罢了,好歹被本宫撞见,也算是有缘分。你跟本宫走吧,哀家带你享尽这世间富贵荣华。”
她自称哀家。
后来阿宁才知道,那人竟是当今圣上的亲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荣昌太后,李呈鸢。
荣昌太后握着她那双镶满泥土草屑的小手,轻声问她:“孩子,你唤作什么名字?”
阿宁迟疑片刻,还是一五一十道:“戚宁。您唤我阿宁便好。”
“戚宁……不错的名字。不过你既跟了哀家,就得改头换面,这名字自然也是要改的。”
阿宁咬着唇,没有说话。
荣昌太后凝视着她的眼睛,眸中柔情似水:
“宁字不变,放进你的字里……那便,取一个安字吧。”
荣昌太后兀自喃喃:“楼安,楼安……”
“楼安,字徽宁。”
“从今往后,你就叫做楼徽宁了。”
景和五年,春序正中。
荣昌太后春游途中捡回一个弃婴,并收为自己的养女,是为楼徽宁,赐号昌宁。
此举引得京中百姓一阵拥护,坊间民众对她赞不绝口,称赞她“仁厚贤德”。
阿宁,不,是楼徽宁。
楼徽宁就这样跟着荣昌太后进了宫中,乘着华贵的i辇一路走到紫禁城最顶端。
她攀着精美的雕窗,举目望去,皆是玉宇琼楼,金梁银柱,灿烂而又辉煌。
这便是整个南胥最繁华热闹的都城――元京城。
从深山老林到金碧辉煌的宫殿,不过一夕之间。
那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
景和帝楼平,字徽和。
他与她一般的年纪。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他牵扯上关系,更别说与他接触。
但荣昌太后让他们要好好相处。
景和五年,他们第一次相见。
锦衣玉食的楼徽和站在宫门前,肤白胜雪,目光是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沉。
他目光瞥过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很快便收回,面上波澜不惊。
楼徽和规规矩矩地抬手,朝着她身旁的荣昌太后微微一鞠:“参见母后。”
“陛下,快来认识一下,这是昌宁。”
楼徽宁忙不迭学着他的样子,朝他拱手一鞠:“参见陛下。”
“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皇妹了。”
荣昌太后的轻笑声在耳边萦绕,楼徽宁抬眼,对上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肃杀。
二人四目相接。
楼徽和敛了神色,朝她绽开一个温文尔雅又不失礼节的笑。
她在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些许讥讽。
“皇妹初来乍到,这宫中规矩繁琐,还是多花些心思学学礼仪的好。”
荣昌太后前脚刚走,楼徽和便忍不住刻意出言挖苦她。
他想要她难堪。
楼徽宁略一沉思,镇定自若地应道:“劳烦陛下挂心,昌宁闲云野鹤惯了,不曾识得宫中规矩。”
她眼帘一颤,不等景和帝开口,话锋一转: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陛下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又怎会与我一节草莽一般计较?”
楼徽和明显一噎,嘴唇翕动着,愤愤吐出几个字:
“伶牙俐齿。”
楼徽宁面上不露声色,只是笑笑。
她心中清楚,这小皇帝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
至少,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应付。
楼徽和虽贵为皇帝,却自幼体弱多病,在朝政方面也并没有什么出彩的政绩。
他尚在襁褓时便被荣昌太后抱上了龙椅,那一年先帝――建平帝刚刚驾崩,楼徽和年仅一岁。荣昌太后改年号为景和,是为景和元年。
自此,荣昌太后垂帘听政,辅佐朝堂,将尽数实权揽入掌中。
就连每日上朝前,所有朝臣除了那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还得向荣昌太后问好。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楼徽宁也曾想过,难道景和帝他就不恼吗?
直到她亲眼瞧见荣昌太后对楼徽和言语侮辱,肆意打压。
他的母后说他不学无术,他的臣子谏他昏庸无为。
恼又如何?自古无情帝王家。
他只是一个任人宰割而无力还手的六岁孩童。
乃至整个南胥朝廷的人都知道,他楼徽和,不过是个空有帝位的傀儡罢了。
第51章 忆当年青梅竹马情② 病秧子皇帝和矮豆……
景和六年, 立春时节。
雨霁晴光,和风骀荡。
楼徽和身为帝王,自今日起便要开始上学。
楼徽宁与他年龄相仿, 荣昌太后便也让她跟着一齐去了。
那一年,荣昌太后找来一位名为“霍铮”的少年入宫伴读,每日陪在二人左右。
楼徽宁看见霍铮第一眼便知道, 此人来头不小。
霍铮,字与捷, 出生于南胥将军府,年方十四。他的父亲是南胥国的常胜将军,先帝建平帝亲封定北侯。
霍铮自幼跟随父亲出征, 生长在边塞,旁人都尊称他一句“霍少将军”。
他常年驰骋黄沙之中, 磨就了一身傲骨。
可谓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翩翩少年郎。
与那病恹恹的小皇帝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民为贵, 社稷次之, 君为轻……”
“成大业者不在江山, 不在军权,而在百姓。”
“万民归心, 则天下太平……”
“……”
每日寅时,楼徽和便要早早起床, 去到上书房早读经书。
什么四书五经……死板的文字充斥在他的脑袋里,他觉得枯燥乏味,到头来也没记得多少。
可偏生楼徽宁却上道得紧,不过上了几堂课,便惹得章太傅对她大加褒赏。
竟还称赞她有“咏絮之才”。
楼徽和自然是不服气,回到御书房研究了一整晚的诗书, 只为第二天在课上为自己争回一些脸面。
于是翌日一早,楼徽和便顶着一对发青的黑眼圈去上学堂。
欣赏完他一夜未眠的杰作之后,楼徽和第一次在老古董章太傅的脸上看见这般精彩纷呈的表情。
楼徽宁满是好奇,探过头一看。
“《咏猪》?这是个什么东西?”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纸笺便被楼徽宁一把夺走。
楼徽和他慌忙去抢,却还是被楼徽宁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个遍。
猪猪猪
喜欢吃面糊
一个冲天鼻
两瓣大屁股
他清楚地看见楼徽宁的神情瞬间紧绷,憋笑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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