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等个两月,她的祈儿就能当上皇帝了。
蒋礼睥睨了皇后一眼,道:“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四年前镇北王一案?如今我儿蒋辰鸣在嘉辰王手中,半月后他们便要启程回都,若等他们顺利回来,蒋氏焉能活命?”
皇后脸色煞白,身子有些颤抖,“可祈儿昨日为何突然病了?这事是不是大哥下的手?”
蒋礼扫向皇后的目光变得愈发阴冷,警示道:“你只需当好你的皇后,其他的不要多问。”
皇后不可置疑地望着蒋礼,她从来没怀疑过她的大哥,可如今想要警惕,为时已晚。
永都三千营、神机营和金吾卫皆在蒋礼掌控之下,只要再等蒋辰烨的六万大军顺利抵达永都,他就再无后顾之忧。
到时候即使锦衣卫和永都十三卫联合起来,都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蒋礼忽视她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温声道:“太子的病不是我动手,你知道的,我虽然冷酷无情,但不会对亲人下手。”
他确实没动太子,太子监国和皇后监国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听此,皇后敛了敛神,收起刚刚的失态,道:“大哥再回我一个问题,大哥是不是想自己当皇帝?”
蒋礼朝皇后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我是为了蒋氏,为了您,为了太子,绝非为了自己。嘉辰王羽翼渐丰,又有沈辞相助,等他回了永都,太子还能坐上那个位置?”
皇后垂眸,她这个大哥表面温文儒雅,实际心眼子是最多的,既然问不出什么,她只好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她会自己想办法。
......
襄县议事房内灯火通明,门口飞落的信鸽一只接着一只。
萧逾白看着最新的纸条,面色大变:“蒋礼要谋反......蒋辰烨麾下六万叛军正赶往永都。”
此言一出,林桑晚怔然,她是要报仇,但没想过将百姓的性命卷入进来。南顺与西尧开战在即,他这时候挥军永都,实在是弃百姓生命于不顾。
沈辞静静坐着,眸中冷然,语气平缓道:“现在到哪里了,还有几日到都城?”
萧逾白道:“十日。”
屋内陷入沉默,三人神色凝重的互望了一眼。
“这事既然发生了,就只能应对,说不定能将意外变成时机。”林桑晚率先起身,铺开一张没写过的纸,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支笔,全神贯注地书写,道:“这是永都城,这是蒋辰烨位置,西尧正欲与我国开战,我们自己人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打起来,我们南顺的将士,死也该死在边疆战场上。所以只能是在蒋辰烨到达永都前,救出景仁帝,控制永都城,控制蒋礼,同时让祝青阳南下拦截威慑蒋辰烨,只是祝青阳能派出多少兵?”
萧逾白走过去,静静听着,看着。
沈辞在原地静默地坐着,盯着她的脸。
“顶多三万。黑甲军年初刚和北漠打过战,还需留人镇守,以防突袭。”萧逾白也拿起一支笔,在上面画,“三万黑甲军不一定能威慑到蒋辰烨的六万白蟒军,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同时派人火烧粮草,没了粮,他们定会方寸大乱。我会修书一封,告知祝青阳,让他见机行事。”
林桑晚看着萧逾白愈发沉稳冷静,欣慰了不少。
萧逾白道:“蒋辰烨虽能阻拦了,可都城内除了锦衣卫四千人马只忠于皇帝外,三千营六千人马、神机营五千人马和守卫皇城的金吾卫六千人马也都归顺了蒋礼,要想对抗他们,只能说服永都十三卫,但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让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出发前,十三卫各处要职换上了我的心腹,可现在又由四大世家把控,密信中虽未提他们已站蒋礼,但也没表态站在我们这一边。”
林桑晚将额前的几缕青丝拂至耳后,淡淡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在看谁抛出的饼更大。”
沈辞看着他们画了一张又一张纸,忽然有只信鸽又飞到了林桑晚手上,她取出纸条打开一看,眉尖微蹙,缓缓道:“姜淮来信,他们愿意相助,只是嘉辰王事成后需立姜氏嫡次女姜宁为后。”
永都十三卫的前处六卫所由姜氏把控,若姜氏先站了出来,石氏、秦氏势必会跟上。
萧逾白揉着纸条,未开口。
屋内陷入沉寂。
灯影微昏,她看不清萧逾白的眉眼。
他已经学会了收敛戾气,收敛不必要的情绪,她看不清他了。
林桑晚道:“你若不想娶可以不娶,游说三大世家的事可回永都后再想办法。”
一阵夏风从窗户吹进屋内,书纸翻动。
林桑晚伸手拿镇纸压住,抬眸见萧逾白面沉如水,一双凤眼灼灼地望着自己,明亮如星辰。
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不舍,怜爱,最后是决绝的痛苦。
他走到这一步,已不能随心所欲了。
时间紧迫,也由不得他慢慢考虑,慢慢想办法。
已经没有时间去各地卫所调兵,即使有时间,各地卫所养的储备军因军饷克扣、军纪败坏,早已逃的逃,走的走,留下的又有几个能打的。
可永都十三卫虽由三大世家把控,却也实打实的精悍。况且三大世家养的私兵合起来也能打个一二。
萧逾白凤眼变得凌厉,转头望向窗外银白月亮,漠然道:“阿姐,既然他们提出来的条件我能给,这就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林桑晚垂眸,这是他的选择,她不会劝。
满城寂静中,传来孤零零的一声敲更。
沈辞咳嗽了几声,缓缓起身,在她身旁立下,淡淡道:“王朝更迭,他们能一直屹立不倒,是因为在局势不明前,三大世家不会轻举妄动。”
萧逾白回头,朝他望去。
“其实金吾卫中有一半人马是我的人,三千营也是。只要我们能救出景仁帝,生擒蒋礼,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到时候三大世家只能选殿下。”沈辞顿了顿,安排道:“都城戒严,我们得乔装出城,跟随与谢府有生意往来的商队进都,并且耳目众多,襄县仍需有人假扮殿下。殿下沙场冲杀,往来无敌,到都城后,需要殿下指挥三千营和金吾卫作战。与此同时,阿晚也要和锦衣卫指挥使顾霆一起,去救景仁帝。”
萧逾白震惊地看着沈辞。
沈辞抬眸,看到他眼中的审视,淡淡道:“殿下放心,等朝局稳定,微臣只想带着阿晚回大堰。”
林桑晚转头,恰好撞进沈辞明亮亮的视线,朝她一笑。
月光下,他双眸粲如星辰。
她回他一笑。
萧逾白别开眼,内心酸楚翻涌,做出最后决断,“那就两个时辰后出发,我先去吩咐。”
萧逾白走后,林桑晚揶揄道:“沈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沈辞看着萧逾白的身影,没接话。
狡兔死,走狗烹。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选择相信,萧逾白不会这么做。
林桑晚顺势拍了几个彩虹屁,沈辞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染料缸般的复杂。
......
都城内的姜府。
吏部尚书姜淮一把将信扔到地上跪着的姜宁身上,喝道:“你一心一意为嘉辰王求情,可到头来人家压根就不想娶你,你还在这求什么?还不起来?”
徽州姜氏乃百年名门望族,还未如此自取其辱过。
姜宁年芳十七,自小按照皇后的方向教导,所以在这个年纪还未许配人家。
她背脊挺直,抬眸正色道:“父亲,女儿跟您说过的,嘉辰绝不会想靠一个女人拿到江山,他能在边疆卧薪尝胆多年,绝非平庸之辈。女儿恳请父亲,相助嘉辰王,他一定能成功的。”
话落,她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磕出了血,也不停歇。
四年前,她才十二岁,在大殿门口见到雨中跪着的萧逾白,自此,她念念不忘。
第57章 风暴(二)
沈辞身子仍需继续养一段时日, 不能连夜奔波,因此萧逾白换了身份,先他们一步前往永都, 于云梦楼会面。
林桑晚和沈辞易了容,身份是进都寻医治病的夫妻, 谢长凛安排的马车极其宽敞, 留有一人可以躺着休息, 车内也用心布置过一番, 熏着香, 让人坐得舒适。
绿草依依,马车辘辘前行。
林桑晚从窗缝内看了一会窗外风景, 回头看沈辞。
他端坐在席子上, 面前的案几上放了一叠文书和几张舆图, 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笔, 正全神贯注地书写着。
马车忽地颠簸,刚落笔的字被墨汁染黑。
“怎么了?”
沈辞注意到对面的视线低声问道,眼睫低垂, 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写着。
“你为何不让我直接行刺蒋礼?”
林桑晚问出了连日来的疑惑,蒋礼一死,群龙无首,岂不是一劳永逸。
沈辞停笔, 抬眸看她, 一双淡眸沉了沉, 缓缓道:“蒋礼身边高手如云, 而浮云阁主要收集情报,你身边的那些暗卫不一定打得过, 你若去了,只怕九死一生。再说,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石堰之变的真相?”
林桑晚被问的哑然,顿了顿,点了点头,“想的。......可祖父曾说“侠之小者,行侠仗义,济人困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化解此次反叛,不也很好?”
“阿晚。”沈辞握住她的手,语气微愠,“即使你能一命换一命,我也不舍得。”
他的掌心跟他声音一样冰凉,可她却感到无比的安心而温暖。
即使给沈辞搭了一脸胡子,可守城门士兵见他浑然天成的清冷矜贵气质,每每都要盘问许久,还要仔细盘查。
倒是林桑晚混迹江湖多年,将那泼辣娘子的狠劲演得淋漓尽致。
马车内的沈辞忍俊不禁道:“娘子当真威武。”
“那可不。”林桑晚对上他灼灼似火的目光,大义凛然道:“夫君放心,既然跟了我,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沈辞轻嗯一声,嘴角勾起,阖上眼,闭目养神。
林桑晚见他额头冒的细汗,拿了帕子给他擦拭,“哪里又疼了?”
明明该将养的时候,却舟车劳顿,焚膏继晷的安排各项事情,即便是铁打的人,也会有累趴的时候。
“无事。”沈辞将她拉入怀中,收拢胳膊,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十分安静。
夏风从帘缝灌入,吹动两人交叠的衣袖。
林桑晚一动不动,由他抱着,直到他睡熟了,呼吸均匀,她才将他放平,然后揉了揉麻木的肩膀,低头看着沈辞。
昏案中,他脸庞苍白,双眸紧闭,偶有月光钻进帘缝,镀在他脸上,给他整个英挺俊雅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更显得清冷高雅。
马车继续飞驰。
自打皇帝病危,永都城内百姓纷纷闭门不出,而烟柳之地依然灯红酒绿。
等他们到永都,嘉辰王已经安排了各项事情。
屋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氛围罕见的紧张肃杀。
景仁帝被软禁在养心殿,四周重兵把守,顾霆每次入宫都得被盘查半天。
林桑晚仔细专注地看着皇宫地图,顾霆在一旁讲解计划,“明晚子时动手,你们从东华门入,我的人会在那边接应,入宫后……最后会有易了容的假皇帝代替换上。”
静夜沉沉,月华如练。
沈辞和萧逾白同样对着明日的计划,若是林桑晚那边被发现,难免少不了一场硬战。最后他们吩咐了各自心腹注意地方,便让众人下去休息。
顾霆走时朝林桑晚和萧逾白看了一眼,躬身行礼告辞。
林桑晚他盈盈一拜,四年前,虽然是他带人抄了镇北王府,可他给了全府体面,没有肆意侮辱践踏。
对于顾霆愿意与他们合作时,林桑晚起初是有些震惊的,沈辞却早有料到,“国将不国时,总会有无数的人愿意站出来。”
睡前,林桑晚强打起精神又看了一遍地图,睡意爬上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才摸着上床。
呼吸猛然一滞,有人摸了进来。
林桑晚摸着枕下碧落刀,想要出手时,沈辞氤氲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我。”
林桑晚一骨碌滚进床里头,“沈大公子不会是孤枕难眠吧?”
沈辞不置一词,很快躺了上去,不动声色地抱住她。
纱幔落下,屋内昏暗,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香味。
“沈大公子,长夜漫漫,我们来干点有趣的事吧!”
说罢,林桑晚抓住沈辞的衣领,一把扯下里衣,翻身压在他身上。
沈辞:“……”
林桑晚双手在他身上胡乱摸拽,而身下的沈辞却安静躺着,好似死人一般,实在无趣。
难道是受了伤又发病了?可不该啊,她可是见过他凶猛纵欲一面。
她停下手,把身体嵌入沈辞双腿中,压了一会,抬头道:“你怎么没反应?你没这想法,半夜跑来我屋里干啥?”
沈辞:“……”
不等他回答,她又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前也不让我欢愉一次?”
话音未落,沈辞气息乱了一拍,尤其是在听到死后,双目登时睁大。
他闷声道:“……明晚,……我等你!”
这坚韧毅力都用在她身上了是吧?
林桑晚不干了,嘻嘻笑道:“我书读的少,只知春宵苦短,只争朝夕。”
明晚生死未卜,她又垂涎他美色久已,如今食髓知味,他还自己送上门,她自然要放肆一把。
今夜,她不是镇北王府嫡长孙女,也不是浮云阁阁主,而是只遵从本心的林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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