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打断道:“无论如何,回来了就是好的, 公主殿下想必也累了, 先回去歇着, 出了如此大的变故,需得修整几日。”
“对,对,不光要修整, 还要给皇兄上书!”贤王道,
“那些人如此胆大,还袭击皇家的车队,得让他们付出代价才是!”
萧小河却道:“那本宫可要告诉王爷一个好消息,这书也不必上了。”
“哦?”贤王道,“为何?”
“本宫与雁安回来时,正巧遇着陈元一陈将军部下带人擒住一群恶匪归营,还缴了一批弓箭出来,我瞧着与偷袭你我之物十分相近。”萧小河看着将信将疑地贤王笑道,“我怕给王爷与祁大人惹了麻烦,并未声张,王爷若有疑虑,大可出去打听。”
“只是本宫觉得,堂堂和亲之队能被一群草寇欺压如此,传出去未免丢了我大楚的人,更上了王爷与祁大人的颜面,无论是向陛下还是向陈将军,都还是莫要声张为妙,那些嗜财的贼人落在陈将军手中,也是得不了好的。
贤王被萧小河一番话彻底说服,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如此为我大楚、为本王着想,本王铭记在心,不会辜负殿下一番苦心的!”
萧天启轻微哼了一声,不会有人比他再了解萧小河了,对方这个表情,定是又在偷偷使坏,他瞄了眼祁连,果真祁连神色也带着迟疑。
拆穿她!
为了自己的小命,萧天启不敢造次,他只能默默希望祁连能给力一些,杀杀萧小河的威风!
“殿下――”祁连终再次开口,“殿下说的有理,那就先莫要禀告陛下,修整两日后我们立刻出发。”
萧天启失望地垂下了脑袋,心道祁连也是个骨头软的,平日里在他们面前这般那般的威风,如今到了萧小河眼前,话也说不利索。
“这就是了。”萧小河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往里走着,“本宫有些乏了,先去小憩一会儿,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是!”
萧天启见萧小河带着任雁安逍遥离去,不能见萧小河吃瘪,他没了兴趣,抬腿也想跟着离去,却被祁连拦了下来。
“祁大人......”萧天启并不十分怕祁连,能让他从心底里恐惧的只有赵延和萧小河,他大着胆子道,“我也乏了,先去歇息。”
“如今出了如此大的事,车、马,人皆有损伤,各人都忙不过来,昀阳公怎有脸面偏安一隅,独自享乐?”祁连皱眉道。
这话将贤王也一并刺中,贤王讪笑附和着:“是啊,大难临头,无论何等身份都不该冷眼旁观,否则误了行程,皇兄发现不对,咱们都得不了好。”
“可为何萧......向那公主,就得以歇息?”萧天启不忿道。
贤王久违地从怀中掏出扇子,一下接着一下地轻轻扇着,又恢复了文雅做派:“人活一世,有四字为贵,那就是知恩图报,公主为我等煞费苦心,又经历层层艰险,本王哪里来的脸面让公主继续操劳?而昀阳公却不同了,好生生的何事都未做,若非祁大人叫你,此刻怕是还睡着,哪里用得着歇息?不过是想逃避职责,偷得半日清闲。”贤王叽里呱啦数落他了一大堆,都是他最讨厌的繁文缛节,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他萧天启今日是歇不得了。
“那你们要我做什么?”萧天启有气无力道。
祁连指了指远处散架的马车:“同我一处修理车马。”
暴晒的阳光倾泻在了大地之上,萧天启的里衫已被汗水浸透,而如今又让他像下人一样跪地修葺,他大汗涔涔又忤逆不得,哭丧着脸,好生凄惨。
*
日落之后,方传来几分凉意,萧小河拨开刚刚搭好的营帐门帘,看到了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萧天启。
“今日真是凑巧,又交待了少蝶,又卖了贤王人情,还躲过了麻烦事。”任雁安见昔日小霸王一样的萧天启如此悲苦,忍俊不禁道。
“将昀阳公赐给阿伊,这道旨意本是极为屈辱,无论朝堂还是坊间都会掀起极大风波动荡,可就因为这人是萧天启,倒是惹人称快了。”任雁安道。
什么萧天启天资聪颖,不露锋芒,都是萧小河编来骗皇帝的,什么出身高贵,文人雅士,亦是欺负外来人的,萧天启素日欺男霸女之作风从春桃一事就可窥一二,春桃还是府中之人,府外之人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玩弄他人者最终落得被她人玩弄,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您到底让祁大人给昀阳公准备了何等装扮,我真真是好奇得紧。”任雁安这事儿憋了许久,好不容易二人聊到了萧天启,她忙问道。
萧小河却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样子:“难得见你如此好奇,只是具体何等模样我也说不出来,那日你见了就我知晓了。”
她将帘子落下,转身坐到了桌旁,回想起与少蝶交待的事。
萧小河交待给少蝶的不是旁事,正是让她想法子将这一代全数匪帮收服。
轮武器,**夫,轮军备素质,匪帮都难敌官兵,甚至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但匪帮也有匪帮的优势。
尤其是对萧小河来说,千人并非小数目。
待她寻机会斩杀燕王,与带着少数精兵的铁向褴里应外合抢占燕京后,阿伊势必会率先反应,带领驻扎在边疆的大军反攻。
萧小河按如今情形粗略估算,原先楚军大概有八成者愿意追随自己,本足够与阿伊抗衡。
但问题就出现在了地理位置上,按照正常速度,楚军无论如何也敌不上燕军,而铁向褴又必不能带着过多人与萧小河接应,如若阿伊顺利赶来,燕京必被重新收复。
以萧小河功夫放弃燕京,在阿伊杀回前逃离,与大部队汇合绝非难事,可一旦放弃燕京,战线必然会再次被拖长。
这就又会造成另一个问题,还在观望的大楚若是得知此番变故,依皇帝的性子,与萧小河结盟共煞大燕是断不可能的,萧小河擅自带兵攻燕,反心已露,皇帝如何能忍受如此之人?怕是多半会与阿伊结盟,前后夹击萧小河。
所以萧小河要做的就是拖住阿伊的脚步,让两军在燕京外的地方开战,决出胜负。
如何拖住阿伊的脚步就成了新的难题。
她与许晋辰,任雁安相谈时,虽看着胸有成竹,实际在此处隐隐有着顾虑,却又一直难解于万全之法。
幸而今日遇见了少蝶,给她俩完全不同之构想。
一个计划的雏形已在她脑中构成。
想明白了这件事,萧小河浑身轻松,她嫌举着扇子的任雁安扇得过于悠闲,干脆自己将扇子抢了过来。
她掰着指头笑眯眯地算起了日子:“到了燕京算半月,取得燕王信任将他刺杀,也算半月,还有一月......再坚持一月,本将军就彻底翻身做主
不用如此憋屈过日了。”
“如今说还要感谢皇帝想出的主意,若非如此,我怎能轻易从京中脱身。”萧小河笑道。
“您似乎也没有很憋屈吧。”任雁安忍不住反驳道,反正她一路跟着萧小河舒服得很,若说憋屈,应是被抓着做苦力的萧天启更胜一筹才是。
“你这
么一说也是,本将军现在还有闲情逸致想大燕是何等模样,说明还不算十分憋屈。“萧小河道,“我还未去过大燕,不知是否同大楚一般风景。”
事到如今还有功夫想风景如何的,许只有萧小河一人,她在蕲州常见行商燕人,据他们说,大燕是极为粗犷舒爽之处,崖壁捧日而出,日融长河而落,天晴不炎,寒雨不,比起大楚不知好了多少。
如今终于有机会去瞧瞧了。
萧小河将桌上糕点一扫而空,随后倒在了席上,不顾仍站在一旁的任雁安,捂着肚子开始畅享自己日后的美好生活。
杀燕王,杀阿伊,杀皇帝。
然后自己做皇帝。
到时整个天下都是她的,她就不是土皇帝,而是堂堂正正的真皇帝,她想开学堂就开学堂,想建房子就建房子,最关键的是,哪怕把整个国家变成王八总动员也无人管得了她。
她高兴地啧了一声,怀着无比美好的期待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梦寐。
第177章 暴雨打湿地面,这……
暴雨打湿地面, 这场久违的甘霖就像是天地间的圣灵求来的一场恩典,饶是冲坏了农田,水淹田拢, 也无人有半句怨言,都一心期盼着雨多下几日,下得更猛烈些。
而此时和亲的队伍却一心盼着雨停,因为瞒下遇刺一时, 已耽搁了数天的行程,一日也耽误不得,无论是风吹雨阻,都得继续赶路, 撵上欠下时日。
这就苦了众人, 雨下得淹过小腿,也得咬着牙继续前行,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风险, 任谁也轻视不得。
雨从淅淅沥沥到倾盆大雨, 又变回时不时滴下两滴,总总玩了七日, 和亲队伍不得不在如此折磨中艰苦前行了七日。
在天角放晴的那一刻,众人险些没哭出声来。
“终于不用淌着水走路了,老天有眼。”萧小河的马夫高兴道, 几日下来, 他与萧小河和任雁安都十分熟悉, 能给公主殿下亲自御马者,绝非寻常百姓,这个刚刚成家的马夫,乃是云尚书远侄云浮, 武功寻常,文采更不出众,只是一身马术极为了得,让他在御前得了眼,收到了皇帝十足青睐,也正是如此,今日他才得以出现在萧小河面前。
萧小河掀开帘子道:“也不知是老天有眼还是老天无眼,眼见着到了大燕,雨也不下了,好似这狂风暴雨专为咱们几人下得一样。”
云浮黝黑有劲地手执着那边,他闻言笑道:“无论如何说,结果是好的,这就足够。”
“还有几日能到燕京?”萧小河道。
这几日因着风雨关系,什么好的景色都没瞧见,只有阴蒙蒙的雾气,在这雾的耽搁之下,莫说那群商人口中的奇特景色,就是连大楚之景也远远抵不上的。
萧小河原本的意趣瞬间淡了,如今她也不想着偷偷溜走游山玩水,唯一的念头就是快些到大燕,将自己应做之事完成,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旁的事云浮一概不知,关于马匹之事他却能精准地说到时辰:“依照如今速度,大约七日后的午时就能抵达。”
“云浮说的无错。”祁连听见这处传来动静,特意放慢赶马的速度,不快不慢地与萧小河马车持平道,“我已向大燕发出国帖,交待我们七日后抵达燕京,他们定会好生招待的。”
任雁安奇怪道:“好生交待?燕楚两国是累世仇怨,如今楚国派公主和亲,我若是燕王,哪里会好生招待,估摸着是羞辱一番还差不多。”
“哪里会如你说的夸张?”祁连道,“他们如此做,定会留下个刻薄之名,谁想在千万年之后,史书上留下刻薄提笔?他们又不是傻子,赔了夫人又折兵之事是不会做的。”
“成王败寇,兵之常事,无人会因这事儿嫉恨,”任雁安态度坚决道。
她已因这点愁闷了许久,常常白日无精打采,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都在思考,倘若萧小河真在大燕受了委屈,那该如何?
古来至今,忍一时之乱而成大谋者不计其数,然而,她真的想象不出来萧小河受委屈的模样。
萧小河道:“和亲之事自古皆是屈辱受屈之事,皇帝无能,满朝昏聘的后果,对方再如何顾全颜面,也不可能称得上尊重二字。”
听到萧小河说皇帝无能,祁连皱了眉,下意识得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若非如此,为何如今萧小河会出现在此?为何一路皆见民生凄苦,路有残尸?
祁连又一想到,哪里是骂皇帝,她的满朝昏聘更是将自己也骂了进去,顿时哭笑不得,心中又阵阵憋闷之感。
这憋闷之感并非针对萧小河,而是责冤自己,他发愣在了原地,第一次对一直追随着的皇帝产生了微弱的怀疑之感。
他是皇帝一手提拔,某种程度上来说与狄问蓝十分相近,都是受着天家恩惠长大,一心追随侍奉,向来没有思考过皇帝是否贤明。
他在原地沉思起来,皇帝自临朝数十年以来,颁布政令数十条,多是研照先帝旧习,未有任何新令布下,旧朝问题,诸如贪官污吏,地方官员霸权,教育余留等问题也难有进展。
南北富裕,东西荒僻,一些基于地方所产生的官民、农商发展问题卫相早有上令,皇帝也只是敷衍而过。
本朝唯一脱颖于前朝之处,就是在萧监林,萧小河父女二人带兵下,开疆拓土,领土居于大楚建国以来之最。
然而如今......
见祁连发懵,萧小河得意笑了。
“祁大人,我今日一去怕是难归,但你日后可要小心,陛下生性多疑,你知晓之事怕是过于多了。”萧小河明显不过得挑拨着,然而一切因为萧小河将死之人的身份变得合理不过。
云浮只对与马有关的东西敏锐,对几人间诡异的气氛没有丝毫察觉,他边架着马边道:“世间千万种颜色,只有天晴之色最妙不过了。”
“你和你的马一样,都爱晴日。”萧小河笑道。
云浮持缰之手停顿片刻,大笑道:“是了,马儿如何我就如何。”
“咦,祁大人怎不见了?”云浮发觉祁连一直未说话,纳闷着,回首向后看了去,发现祁连依旧徘徊在原地,神色痛苦而挣扎。
“莫要管他,等他回过神儿来,我们都到燕京了,到时人家问使臣在何处,他就傻眼了。”萧小河笑着说道。
云浮又被萧小河逗笑,他起初十分惧怕这位身份不明的公主,如今虽有着怕,但更多的还是亲近,忍不住想同她多些交谈。
他甩了甩鞭子,继续扬鞭策马,爽朗笑道:“那就听殿下的,不管他了!”
*
“皇后娘娘,当真要安排公主殿下献舞吗?”青燕满脸纠结,许凌将迎接公主之事交代给了礼部和皇后,礼部的大人唯公孙家马首是瞻,更是将大权交给了公孙娆。
公孙娆一心想要彰显自己威严,不仅将公主吃穿住行都按照普通贵人之礼操办,还特意安排了迎亲宴献舞的环节。
公孙娆手一松,人往椅上一靠,半捂着脸道:“好了,如今人都还没到,青燕姑娘的心就偏向她那头了。”
“都道青燕姑娘与陛下一条心,看来陛下的意思也是如此。”公孙娆道,“本宫在这宫中,真是半分主也做不了了。”
青燕瞧这架势,也不好再说什么,手捧着公孙娆亲笔写的筹算退了下去,心中为还未来至的楚国公主默了哀。
遇着公孙娆,也算是她不幸中的不幸了。
“今年真是热,扇子,快,扇快些!”公孙娆扫了一眼旁边的女侍,女侍手一颤,扇着的速度更快了。
“何苦为难她,天气热,扇的风都是热风。”坐在下方的公孙皓每七日就进宫探望一次妹妹,昨日到了日子没来,反是公孙娆心中觉得不得劲,亲自派人去请的。
“你真是胡闹,那好歹是一国公主,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岂不要羞愤而死?”公孙皓柔声细语地劝道,“她背井离乡,已是十分凄苦了,莫要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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