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铺子散发着浓重的油烟气,无人问津,门口立着一张大烤炉,上面躺着一根根烤得表皮爆开的热狗。
店员是个年轻小伙,他坐在烤炉边,脖子上搭了根擦汗的毛巾,百无聊赖,见我背着秦裕走来,他才掀了掀眼皮,露出个要死不活的表情。
单从外表来看,这家热狗店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按照秦霜昨天跟我说的,说出了接头暗号:“你好,请问有茉莉花味儿的热狗吗?”
此话一出,店员小哥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他问道:“要加芥末还是沙拉?”
“四分之一加芥末,二分之一加沙拉,三分之一加芥末混沙拉。”
店员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侧身让出一条路道:“这个口味比较复杂,需要单独定制,来后厨吧。”
我知道成了,心中也松了口气,赶紧背着秦裕钻进了小店里。
店员所说的后厨在一扇小门后,可等我穿过了小门,却并没有看到厨房。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家小院子,院子里停了辆飞行车,车旁站了个双手环胸的男人。
男人听到声音,抬头朝我的方向看来,他看到我后稍愣了一下,却并没露出太过意外的神色,他似乎早料到我会出现似的,甚至冲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的拳头一下子捏紧了,因为这个人我认识,他是聂淮。
我努力忍住了心中的抵触,对聂淮道:“秦裕受伤了,他需要治疗。”
“我知道,”聂淮了点了点头,“我带了医生来。”
他话音刚落,他旁边的飞行车的车门就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下来,那是个女孩,她看到我的瞬间,整张脸都白了,眼底也露出了恐惧之色。
“怎么会是你!”
这个人我竟然也认识,凌妍,就是那个把我推进常笙公司地底实验室的人。
不等我回答,凌妍就躲到了聂淮身后。
“聂组长,她,她......”凌妍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她又好似是有所忌惮,并不敢真的说出来。
“稍安勿躁。”聂淮反倒很淡定,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我总觉得他看着我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样,如烈火般灼灼燃烧着,又仿佛带着深入灵魂的滚烫,却让我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去看看秦裕的伤怎么样了。”聂淮指挥了起来,他拉开了后车门,里面竟然是个小型的车载手术室,他这句话显然是对凌妍说的。
说完后他转而又看向我道:“把秦裕放下来吧,你去坐副驾驶,我们现在就回公司。”
他的意思是让我把秦裕单独放在后车厢的手术室,再让凌妍给他治疗,这怎么行?
“我要跟秦裕一起。”我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他。
聂淮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凌妍谨慎地看着我,没搭腔。
“这间车载手术室很小,容纳两人已经是极限,你再挤进去就是添乱......凌妍,你说对吧?”聂淮给我解释了起来。
凌妍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见我看向她,她眼底的恐惧之色又浓了几分,几乎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了。
我不得不承认,聂淮说得很有道理,车载手术室确实太小了,如果强行塞三个人,倒也能装下,但我如果真的跟着进去,凌妍很可能根本施展不开,而且看她现在面对我的这个态度,我要是在旁边看着,她可能会被吓得连针都拿不稳。
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心底非常抵触,但还是按照聂淮说的,把秦裕放在担架上,推进了手术室。
等我看着凌妍也钻了进去将车门关上后,我这才放下心来。
聂淮似乎有话想对我说,但在他开口之前,我就率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不管常笙公司是什么立场,他们对我又是什么态度,至少秦裕现在还是公司的首席研究员,他会受伤也是为了帮公司完成任务,公司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救治他。
聂淮很快也坐进了驾驶室,他启动发动机后,飞行车就缓缓升空了。
绿水街和中心商城之间的距离很远,飞行车足足行驶了一个小时,我才远远看见中心商场标志性的吊脚楼建筑。
和聂淮单独待在密闭的空间内不免让我有一种生理性的不适,我原本以为他又会趁机说些令我讨厌的话,可这一路上他竟然出奇的沉默。
飞行车很快驶入了常笙公司所在的巨型军舰之中,光影一番变化,车身微微震了一下,总算停了下来。
我转头就想拉开门下车,聂淮却突然出声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的手顿了顿,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他:“我有什么可跟你说的?”
聂淮被我呛了一下,一时之间没了语言,他又开始用那种我无法理解的复杂眼神打量我。
我实在懒得搭理他,我现在脑子里只有秦裕,于是我直接拉开车门下车,想去看秦裕现在怎么样了,可我向后一看,心就沉了下去。
那间小型车载手术室竟然凭空消失了,只余下空空荡荡的车架,也就是说在我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有人将手术室用拖车拖走了。
我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情绪波动令我皮肤下的触手都躁动地几乎要冲出皮肤。
我努力圈住手腕,告诉自己要冷静,至少在搞清楚情况前,绝对不能在常笙公司的范围内暴露出我的本体,我反复安慰自己,公司是不会对秦裕做什么的,我千万不能先露出马脚,给我和秦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聂淮这时候也下车了,我气息不稳地质问他:“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你们把秦裕弄到哪去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聂淮皱着眉,“秦医生当然是被运送到了真正的手术室去了,那样他才能得到更好的救治。”
“你想得太多了,”聂淮叹了口气,“公司就算曾对你有过敌意,也绝不会做出伤害秦医生的行为。”
听到他这么说,我总算是放下心来,紧捏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正如聂淮所说,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我相信公司是会给秦裕提供庇护的。
聂淮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生物手环,似乎是在确认现在的时间,他思量了片刻,对我道:“在秦医生醒来之前,我先带你去见秦霜怎么样?”
听聂淮的意思,秦霜他们似乎比我们先回公司,不过也许秦霜还以为他们的任务失败了呢,毕竟他们的目标山本晴被我们遇上了。
我就对聂淮道:“山本晴已经死了,具体的情况你们等秦裕醒了再问他吧。”
聂淮却没有太多表示,他只道:“我的任务不是这个,这不归我管。”
我歪头看他,实在不太理解,我只好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带我去见秦霜吧。”
和之前一样,一路上聂淮都没说话,我默默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
停车场在负三楼,我看到聂淮按下了负四楼的按钮。
居然这么近吗?我又想起了上次,聂淮把我带到负六楼,将我关进那间充满了寄生病毒的屋子,妄图借此杀死我。
常笙公司的每一层似乎都有自己的作用,负四楼又是干什么的?
电梯很快到了,我跟着聂淮走了出去。
寂静的走廊里一片冷清,两侧都是冰冰冷冷的实验室,每一扇门都长得一样,只有门上的编号有所不同。
拐过拐角,聂淮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了。
“秦霜就在这里吗?”我问他。
他没回答,只沉默地将门拉开了,一瞬间就有一股白雾喷了出来,瞬间将我们两个都笼罩在了其中。
我心中一惊,再想躲开时已经晚了,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站立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我只觉我似乎被一个人抱进了怀里,那是一个坚硬强势的怀抱,环住我后,就逐渐收紧,将我完全禁锢在了怀里。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也瞬间包裹住我,像一条条的枷锁般令我无法逃脱。
我的心底生出了巨大的恐惧,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层层堆叠,像沉重的石头,将我完全压住,使我动弹不得。
再后来,我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我做了个梦,梦中的一切都模糊混乱,我只能看到一个男人,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停地走着走着,似乎是在追逐着他的影子。
那是秦裕?
不,不对,那不是秦裕,那是谁?我努力瞪大眼睛,想去看清一切,可那些画面就像是我早已失去的情感,遥远到我无法触碰。
终于,男人停在了银杏树下,金黄的银杏叶飘然落下,他也转过头来看向了我,他的眼底似是透出了隐隐的不耐,指尖夹着的烟,随着手腕的轻震晃了晃,烟灰就被抖落到了地上。
“你单独约我出来,想说什么?”
我低下头,红了脸,好半晌才一咬牙,像是鼓起了勇气般地抬头看向他。
我几乎不相信,这是我会做出的反应。
少女微微泛红的眼眸里透着清澈的坚定:“我想说,我、我......我喜欢你!”
他拿烟的手微顿,像是愣了一瞬,随后他笑起来,笑得很是不屑。
“你喜欢我什么?”他问我,语气随意。
我满脸紧张地道,“大一的时候,有天晚上我和室友在校外做了兼职回来,遇上了附近抢劫的混混,是你把他们赶走了。”
“还发生过这种事?”男人皱起眉头像是在回忆。
“你不记得了吗?”我仰头看着他,似是有些委屈。
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认真思考着,终于,他将烟叼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随后他突然钳住了我的下巴,低头封住了我的唇,将含在口中的烟全吐进了我的口腔里。
我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呛了起来,我剧烈地咳嗽着,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亲吻。
我的模样似乎让男人觉得很好笑,他笑得胸膛震颤,笑了好半天才掐灭了指尖的烟道:“小姑娘,抱歉啊,我这个人,不会和你这种乖乖女谈恋爱的。”
他将掐灭的烟丢在旁边,用脚尖碾了上去,不等我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那些画面实在是太离奇,我甚至不觉得画面里的“我”真的是我,因为我无法去理解那些情感,我像在看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而直至这一刻,男人的脸也从雾气里浮了出来,等我看清后,我只觉得几度的不可思议。
那个人竟然是......聂淮!
第33章 [VIP] 秦裕秦裕秦裕饿
我用力摇头, 我不明白我所看到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还是说,这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噩梦?
我怎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去追逐......聂淮?
我喜欢他?我竟然喜欢过他?可是我所爱的人明明是秦裕才对, 我爱他,我只爱他, 除了他以外,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秦裕那样爱我的人了......
一切的混乱都令我害怕, 我在无边无界的恐惧中猛地惊醒,而恰在这时,我的后颈处传来了让我难以忍受的刺痛感,我痛苦地伸手捂了上去, 总觉得那里少了些什么。
“阿织,你果然是阿织......”
是谁在说话?
我被这个声音惊了一下,始终无法聚焦的双眼也逐渐清明起来,我像溺水的人猛地浮出水面,所有色彩和声音都在这个瞬间随着涌入肺部的空气变得鲜活起来, 我这才发现,我竟然坐在靠在一张椅子上。
此时的我正被关在了一间实验室中,聂淮站在我面前,欣喜若狂地看着我。
这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双层实验室,二楼的墙壁上搭着楼梯和镂空的走廊, 墙壁上是一面面的玻璃观察窗,不过此时的窗户后面的观察室没有开灯, 里面也没有人。
我突然有种呼吸不畅的压抑感, 我想站起来,可我的四肢却柔软无力, 这种熟悉的无力感似乎是......X-B0镇定剂。
直至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我脖颈处的刺痛到底是因何而起。
原本插。在我后颈处的、用来伪装的芯片被拔了出去,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正在用宋织的脸面对着聂淮,而在不久前,在我昏迷的过程里,他给我注射了X-B0镇定剂。
“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剧烈地喘息着,瞪视着面前的男人,“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我是......”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聂淮仍旧紧紧地盯着我,他的眼底透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兴奋,让我有莫名的胆寒。
“上一次,我们在秦裕家里发现了被吃光的血袋和X-B0试剂的空针管,那时我就猜测秦裕可能是在家里偷藏了寄生种,而恰巧,被关入负六楼实验室的你,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原本养在实验室里的寄生病毒也莫名消失了,我将这些都上报给了公司......公司的高层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
聂淮的话让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我总算明白之前凌妍见到我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惊恐的表情,我也明白了她欲言又止时到底想说什么。
人类会害怕寄生种,这是很合理的,不是吗?
我看向了聂淮:“所以,你是公司派来除掉我的?”
聂淮叹了口气,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阿织,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但这都是因为秦裕,是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我不会怪你的。”
他的靠近和接触一如既往地令我全身战栗,我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来,可惜现在的我根本使不出太多的力气。
“你放开我!”我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把他的手给甩开了。
细密的冷汗瞬间布满了我的额头,我大口喘息着,完全不受控制的触手安静地沉睡在皮肤之下,连带着我的拟态都变得笨重起来,我只能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我激烈的反应让聂淮有些吃惊,他看着我,眼底透出了浓浓的哀伤:“阿织,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需要记得什么?”我冷冰冰地反问他。
聂淮的胸口起伏了几下,他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感,不死心地问我:“阿织,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当初是你先说喜欢我的,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怎么能说走就走,怎么能就这么抛弃我?”
“宋织,你真的要这么狠心?要这么对我吗?”
他的话让我的心脏更加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我又想起了刚刚在梦里看到的那些,难道说,那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噩梦?难道聂淮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在不知是哪个过去的曾经,我的的确确喜欢过他?
那秦裕呢?秦裕又在哪里?
“不,”我用力摇头,“我喜欢的、我爱的......至始至终都只有秦裕......”
我艰难地将这句话说出,混乱的矛盾感激得我的每根骨头都在发疼,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像被一把锯子割成了两半,反复拉扯着,几乎看不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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