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呆愣了会儿,道:“唔——还好,大概也许……嗯,有点儿想吧……”
这个问题,着实不像他会问出口的话。
她想他想得要命。
但,她不确定他是否期待这份过于浓烈的思念。
“我想你了。”他接口道。
穆凝姝再度愣住。
她觉得今晚的赫连煊非同寻常,仿佛遭人夺舍。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些。
小别胜新婚。
她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赫连煊道:“你不在我身边,我不习惯。”
她忍不住笑起来。
他叹气,“没心没肺。”
话音未落,扣住她的后脑,吻在她唇上。
她抬指抵住他的唇,喘息道:“你身上还有伤。”又举起自己的手,“我也有伤。身残志坚也要……不太好吧。”
赫连煊劝道:“公主,我伤成这样,尚且身残志坚,你就这么点伤,也该坚强点。”
穆凝姝纠结,不是她不坚强,是她担心他不够坚强……她同他亲近时,手会忍不住乱抓。这次分开这么久,她怕控制不住自己。
思索间,他已欺身而上。
再顾不得许多。
***
随着赫连煊归来,生活似乎再度恢复常规,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除了王庭中多出几副新面孔。
赫连煊新提拔了一些年轻将领和大臣,其中包括,呼延芙缇娜。
芙缇娜跟随过来后,得赫连煊赐居,留在了王庭。她时常出入议政大帐,是一众男性臣子中唯一的亮色。
跟一般女子不同,芙缇娜从小被当做男儿教养,颇有才干。前些时候赫连煊征战,她就一直作为近臣,跟在他身旁。
这次回后,赫连煊又让穆凝姝去陪他上朝,她不肯。他便常将奏折搬到寝帐中批阅,除了上朝和开会,不怎么待在议事大帐中。
偶有臣子前来找他禀报事情。
芙缇娜亦是如此。她主管车马调度,时常来问问赫连煊相关事宜。
赫连煊闲暇时,喜欢看看兵法书籍。敕加人文字流传少,他看的书大多来自中原。
芙缇娜前来问政,恰好看见,笑道:“这本书我看过。私以为,谋略篇写得不错,阵法篇有些老旧了。”
赫连煊抬起头来,道:“孤亦觉如此。”
她走上前去,道:“这书是百年前的老东西,免不得落伍。我近来从中原弄了批新书……”
第40章 40不学好
王帐中常有臣子们出入,穆凝姝喜欢待在屏风后玩自己的,自在惬意。
芙缇娜声音脆亮,同赫连煊聊兵法,时不时笑出声,两人多聊了几句,穆凝姝也就多听了几耳朵。
在她对自己的认知中,求知好学是她的一大优点。即使境况贫乏,写字和兽医,她都能克服困难,学过七七八八。
但今日她却微微动摇,行军打仗什么的,完全听不懂。入耳仿佛催眠魔音,念得她晕晕乎乎。
没兴趣。懒得听。
她收敛心思,放回自己手中的话本上,单手撑头,身上披个毛毯,慵懒地慢慢翻。
书页的光被人挡住。
赫连煊过来,拿起她小桌上的半盏奶茶就要喝。
穆凝姝伸手拦住,从小火炉上取下罐子,另倒一杯给他,道:“我这个是甜的,你不爱喝。这杯是咸奶茶。”
赫连煊接过茶杯,坐到她身旁,将滑落一般的毛毯拉上来,搭在她身上。
他微微侧头,看她手里的书,再看她脸上悲戚的表情,念道:“《姜国后宫传》……有这么好看?”
“好看啊,特别感人。”穆凝姝点点头,给他简明扼要讲解故事内容,感慨道,“唉,男主皇帝掣肘太多,爱得真不容易。”
赫连煊沉默良久,道:“让自己的女人受尽冷待和虐待,住进冷宫,最后还不得好死……什么废物赘婿。姜国皇帝就这德性?他别当皇帝了,不如去北地放羊。”
穆凝姝为心头好话本子辩解道:“这是故事,是虚构。哎呀,你不懂何为缠绵悱恻,情深似海。”
赫连煊嗤之以鼻,道:“拿冷淡当宠爱,全都脑子有病。孤当然不懂。”
穆凝姝请教道:“行。来,请您这位真皇帝说说该如何宠爱?”
“当然是给尽世间一切尊荣,女人立为皇后,孩子立为太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当皇帝图什么?”他随手翻开她那堆宝贝话本子,从中抽出一本,刚看个标题,蹙眉冷峻道,“这本没收。”
穆凝姝妄图抢回心爱的《公主风流记》,以失败告终,懒懒趴在桌上。
赫连煊随便翻开几页,前一页公主跟玉面太医卿卿我我,后一页又换了个清秀探花郎吟诗作对。
他拿书连连轻敲她脑袋,“天天不学好……穆凝姝,这是有夫之妇该看的?”
她捂住头,道:“讨厌,不准打。打头会变笨。你没收就没收,反正我也看完了。”
赫连煊停手,循循善诱道:“你应多看点正经书,比如简单些的计策兵法,从基础学起,像美人计,苦肉计就不错。孤可以陪你演练。”
“想研究兵法你找芙缇娜去,本公主不感兴趣。”话一出口,穆凝姝自觉一股子酸味喷涌而出。
她咳两声,坐起身子,朝赫连煊眨眼勾手指,示意他靠近,道:“兵法我也知道一些,还是姜国内部才有的绝版,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赫连煊俯身过去。
穆凝姝突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咕噜翻下床,趿拉着鞋跑开,一丈开外才止步回头。
她举起书晃晃,脸上的笑容狡黠又得意,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就兵法嘛,谁不会呀。”
说完,一溜烟跑出毡帐。
赫连煊按按额心失笑,大意了。走为上计用得不错……美人计用得更好。
桌上散乱着她的话本子。
他吩咐侍女,将她的东西一一收好。
***
穆凝姝带着宝贝逃出生天,朝太医院那边走去。
她的调养药方用完了,得找佗佗拿几包。
赫连煊似乎不太喜欢小孩儿,若是知晓她喝助孕的药,说不定会觉得她在故意算计他。虽说她想要个女儿,但也不是想要女儿就能有,她不想赫连煊觉得她意在嫡长子,进而觊觎王位。
其实现在这状况,她能不能怀上,都难说。思来想去,滋补调养不是短时间能见效的事,不如自己低调补补,只当碰碰运气,成就成,不成便只当没这回事。
没走几步,她遇到芙缇娜。
芙缇娜见她嘴角挂笑,颇是开心,又瞥见她手里的话本子,道:“凝姝阏氏平时,就看这种书?”
穆凝姝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公主风流记》,道:“嗯,对。你要看吗?可以借给你。”
芙缇娜笑了下,眼中带上轻蔑,道:“谢了。我只看兵法谋略类的有用之书。这种玩物丧志的闲书,你还是自个儿留着消遣吧。”
穆凝姝脾气好,却并非听不出好赖话。
方才赫连煊虽说她两句,还没收,她听得出只是玩笑话。况且她确为有夫之妇,恰巧也是个公主,他作为一个君主,担心头上戴绿帽,说得过去。
但眼下,芙缇娜从表情到言语,全是讥讽和看不上。
她自得其乐看看书罢了,凭什么连这点爱好都要被芙缇娜随意点评?
穆凝姝道:“闲书有闲书的用处,看了让人笑一笑,也算功德。你口中的兵法谋略,我既不喜欢,也用不上,在我这里,并不比这个话本子高尚。”
芙缇娜眼梢又流露出上回那种傲慢,道:“好啦,凝姝阏氏,我给你道歉。是我不好。跟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真是替赫连煊可惜,他在外拼死累活,家里就养着你这种人。”
穆凝姝声线变冷,道:“这种书。这种人。芙缇娜公主,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芙缇娜道:“你做事更难看,就别怨其他人说得不好听。姑娘节那会儿,你打破规矩,独占赫连煊,可知晓当时有多少人骂你狐媚不知分寸,又有多少人骂他荒唐桀骜?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安抚好大家?你平日不学无术,兵法倒是研究得透彻,借着合欢蜜大作文章,为己谋私,真令人叹为观止。”
玛茹回耶律部的路,恰巧跟芙缇娜同方向,因此芙缇娜顺道护送了她。两人一路上话题紧绕穆凝姝,自然将相关事宜说得事无巨细。
穆凝姝对此类事感到厌倦,懒得多言,道:“你喜欢如何想,随便你。”
抬脚走路。
芙缇娜惋惜道:“你不值得我想,我只是替赫连煊不值。你配不上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配不上。”
穆凝姝停下,回头道:“芙缇娜,照你的标准,有用之书我也看过不少,昨天才看完《母牛的产后护理》。我可以把动物们照顾得很好。赫连煊受伤时,我也能将他照顾妥帖。你是很优秀,但这不代表,所有与你不同的女人就都得受你鄙夷。你要是想给赫连煊当阏氏,可以告诉他去,用不着找我麻烦。”
芙缇娜好似听到了什么大笑话,露出个惊讶的笑,道:“原来你以为,我想抢夺你的位置,给他当妾室?呵——”
她乜她一眼,没再说话,径直朝王帐那边走去。
穆凝姝找到张奉景处取药。新来的一批药物还未来得及分门别类处理好。她就在药帐中帮忙整理下草药。
此处是张奉景的独间,没旁人出入,还挺清静。
混合药草香清新怡神,她很喜欢。刚才看芙缇娜往王帐走,估计是去找赫连煊了,她懒得回去听他俩讨论兵法。
比起玛茹动不动怒吼大骂,芙缇娜的嘲讽不算什么,尤其经过玛茹淬炼后,穆凝姝压根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她在意不过来。
她认认真真捣鼓草药,跟人吵架置气哪有这个有意思。
即使芙缇娜说她不学无术,她仍觉得自己特别棒。无论是捣药还是照顾动物,每件事她都做得很投入。
芙缇娜官职加身,调度车马,确实很风光。但如果没有他们这些兢兢业业养育牛马的人,官员调度哪门子的车马去。
张奉景拿着穆凝姝带来的那本《公主风流记》,翻来翻去,却一个字没看进去,默默看了穆凝姝沉浸捣药,足足一个时辰不带停。
张奉景终是忍不住,道:“凝姝,那个芙缇娜公主,你知道吗?”
穆凝姝随口回道:“知道啊。姑娘节时见过,这次过来留在赫连部为臣子。”
张奉景吸口气,停顿片刻,道:“那你知不知道,赫连煊这回之所以在外时间拉长,是因为他亲自去了祯跶部,迎芙缇娜回来?”
穆凝姝停下药杵,抬眸看他,道:“这个……还真不知道。”
张奉景道:“看来我比你知道得多一点。那你且听一听吧。”
此番赫连煊出征长达两个月,战至中途,赫连煊亲自去祯跶部将芙缇娜接了回来,因战事未完,芙缇娜就一直跟随他,留在军中。
回来赫连部前,两人已相伴一月有余。
且为亲迎芙缇娜,赫连煊花费了重金。出征之时,赫连煊就将用以向祯跶部换取芙缇娜的财物,全部装车,随军用辎重一起运送。可见,此事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计划良久。
张奉景道:“赫连煊之前去祯跶部当质子的事,你知道吧?”
穆凝姝点点头,“当时他在赫连天雄手下过得不好,有性命之忧。两部落之间当时达成合作,交换质子,以作盟誓,他就主动去了。”
张奉景道:“这是其一,还有个原因。他是为芙缇娜而去。”
穆凝姝愣了下,捣药的手速缓慢下来,道:“为了她?”
张奉景不忍心说下去,但觉得不告诉她,才是对她最大的不公平。
她这人,性子颇有点傻气,喜欢上赫连煊,就如喜欢她心爱的动物和药草,认认真真,心无旁骛。
可是,赫连煊却不见得能回应她这份情。
感情里的事,并非有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张奉景默然,良久,道:“他们有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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