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拂得冰凉的泪水遭逢温热的舔.舐,他甚至像是在品尝什么滋味一样细细舔着她的泪痕,明明好些已是干涸,他偏要各式各样的都尝尽,又循着她滑落至脸颊的痕迹,吻至她的唇畔。
灼烈的气息交织在她鼻尖,岑拒霜只觉他的唇上还有自己的泪水,咸咸涩涩的,不是很好吃。她有些发凉的面庞在被他缓缓熨帖着,他似轻似重地咬在她柔嫩的唇瓣,作坏般惹得她发不出抗拒的声音,只得吚吚呜呜地回应着他。
他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不讲理。
脚踝的疼痛在此时传来,岑拒霜忽觉太子起身放开了她。
她终是有了喘.息的间隙,唇畔被他咬过的触感仍在,酸酸麻麻的,怕不是留下了好几个齿印。
而忆及他吻下来之前自称的“太子哥哥”,岑拒霜只觉脸颊发烫,她睨了眼太子,小声嘀咕着,“……不要脸。”
太子正蹲下身摸着她摔伤的那条腿,闻及此,他抬眼看着她,“说孤什么?”
岑拒霜感受着他发热的掌心游走在她腿间,循着她右腿摸到了脚踝位置,眼见自己的腿在他手里,她眨了眨眼,故作无辜,“夸你好看。”
“小骗子。”
太子自是不信,他冷笑着说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孤还就是不要脸。”
他迅然褪下她的绣鞋,又捻起脆弱的罗袜缓缓脱下,那莹白的脚便露了出来,似是有些羞于被他看见,她如玉石般的小趾当即蜷缩起来,连着整个脚背都紧绷了。
岑拒霜头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握着自己的脚,登时便觉羞赧不已,下意识想要缩回去,或是遮住不让他所见。
隔着薄薄的裤腿,太子蛮横地握住她的小腿,修长的指节只轻轻一捏,岑拒霜便觉浑身变得酥软起来,她既挣脱不了太子有力的手,也提不起力气藏起来。
“别动,孤可不想带上一个小残废。”
太子说着,瞄了眼她有些肿胀的脚踝,这细白的脚腕看上去轻轻一拧就折断了,也不知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那会儿从沥城城外赶回将军府时,岑临风告知他,岑拒霜已启程去祭拜父母了。他本是想直接追上去,但不愿搅扰她与父母叙话,又去了一趟军营驻扎地,亲眼瞧了瞧她儿时所在的地方。
和所有世家贵女长大的地方不同,军营再简陋不过,就连统领所住的主帐,也比不上他东宫的万一,更不用说时时需要应对敌袭。
岑临风同他说,敌袭之时,岑拒霜是军营里最不需要担心的那一个。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把自己藏在哪里,哪里又是安全之地,她从不会让她的父母分半点心,她只需要躲在狭小之地,等着敌军被赶走,父母来接她。
她自小就这般过来的。
五年前的沥城之战,正因岑拒霜自己躲藏得当,她活了下来。若非如此,她亦随了她的父母而去,但她也没能等到两位将军把她从躲藏地接出来。
太子从怀里翻出来一个陶瓷小瓶,瓶口拨开后,混杂着的浓郁药味弥漫在车厢里,岑拒霜只见他将药油抹在了他的掌心,滚烫的手掌贴合在了她扭伤的脚踝,就着那伤处,他熟稔地为她按揉起来。
岑拒霜疼得微眯了眼,脖颈处蛊虫的位置开始发热起来,不多时,她的疼痛消减,只剩下了太子为她按揉的力道与他手心的热。
她想着太子说的话,喃喃说着,“那要是真的残了呢……”
太子又倒了些药油给她敷上,指节往上比了一比,“孤给你找只腿接上。”
岑拒霜顿时眼前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太子从刺客身上砍了一条右腿,然后命令着太医把那人的腿缝在她身上。
她单是想着都觉害怕,当即支支吾吾地说着,“接、接不得……”
太子抬眼瞧着她面色慌张的模样,嘁了一声,“残废了孤也背得动你。”
她就那么小小一团,拎着背着抱着都毫不费力,有什么可担心的。
岑拒霜没再置喙什么,但此时她和太子的姿势委实有些怪异。
太子蹲坐在她腿前,向来高贵倨傲的头颅低垂着,未束的墨色长发披散在其身后,那双锋利如刃的幽幽眼睛盯着她的脚踝,一心为她抹油按摩着,她胸腔里如有一股暖流抚过。
岑拒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还顺手往后捋了捋。
太子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古怪。
岑拒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控制不住摸了太子的头!
她不知为何,总是觉得这样一头威风凛凛、凶猛剽悍的“野兽”低下头颅时,异常想要摸上一摸、顺着那毛发往后捋一捋。
岑拒霜紧忙甩掉自己脑子里的荒谬想法和癖好,缩回手捂住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连忙找着话茬,“我,我就想看看……老虎的脑袋摸不摸得……”
伴君如伴虎?
太子想着这话也不是什么好话,意味着她还在忌惮他怕他,思及此,他的声线不由得冷了几分,“孤是老虎?”
岑拒霜敏锐地察觉到这只野兽不太高兴,连连否认:“不不不……”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孤怎么觉得,你刚刚摸孤的样子,和摸玄狼一样?”
那她当自己是狼,还是狗?
岑拒霜回想起自己的动作,确实和摸玄狼一样,一下被戳穿了心思,她色厉内荏着话,“没有的事,错觉,错觉!”
“孤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这么举世无双的孤在你身边,你应该感到荣幸。”太子挑着眉,低头又将她的罗袜替她穿好,摸着她有些发凉的脚趾时,他还顺带捏着捂上了一会儿。
岑拒霜几度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又怯于说出口,把自己困在那堵墙内。
经由周予安的劝说,她不再是雾里看花,辨不清自己的心意,可她胆怯是真,不安亦是真。
即便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就会接受吗?他就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不会像她的父母一样离开自己吗?还有叔父说的那些话……他是东宫的储君,将来坐拥天下,后宫三千,从不是她一人的谁。
她什么都不能确认。
她已是体会过离别之苦,她不要再失去第二回,不要再经受这样撕心裂肺的痛。
如果这个布娃娃她还没拥有,本就不属于她,那就算丢失了,她应当也不会像少时那样伤心难过了?
错杂矛盾的心绪淤堵在胸口,岑拒霜只觉呼吸不过来,窒息难忍,她紧紧揪着衣襟,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死死塞住,难受至极。
“岑拒霜!”
意识模糊之际,岑拒霜听见太子在叫她,但她已无力回应了。
……
将军府。
夜色阑珊,屋内烛火随风摇曳。
庭院处,岑逢源急得和大哥吵了起来,“小霜还说着明日便启程回京,她这样子,我们怎么放得下心?”
岑临风叹了口气,瞄了眼那暖黄烛色的屋内,“大夫说她出行倒是没有问题,好生歇息一晚便好。只是……”
岑逢源见大哥欲言又止地模样,向来性急的他更是耐不住,他拍腿说着,“只是什么呀?大哥,你就别学那些个老头子了,整天沉吟沉吟当个谜语人,烦死了。”
岑临风答道:“只是小霜心绪不宁,恐伤及身体。她便是因大喜大悲,郁结于心,才昏了过去。”
话音方落,卧房的门扇被嘎吱一声推开,二人循声齐齐看去,便见岑拒霜趿着鞋立身于门缘,如枯叶般脆弱纤瘦的身影半倚着门,如何见着都觉着心疼。
“大哥,二哥。”
岑拒霜缓缓步上前,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红润的气息,流岚匆匆从其后赶来,怀里还抱着厚厚的披风。
岑逢源一把抓过流岚抱着的披风给岑拒霜披上,粗喇的嗓音带了几分关心的急切,“怎么不好生在屋里躺着?外面有什么事都哥哥们解决呢,夜里又冷,快多披两件!”
岑拒霜已是听见了两个哥哥们的争执,她坚持道:“我答应了叔父年前回京,再晚,这边便要下雪了,到时候官道不好走。”
除却这个原因,只有岑拒霜自己知道。她不愿在这里与太子纠缠下去,没有定数的事情,她多思无益,只会让自己的心越来越乱。待回了京城,很多事情都能够尘埃落地,届时她再决定也不迟。
二人望着她不语,岑逢源自是说什么也不同意,也不舍得小妹来沥城这么短的时日就要走,岑临风眼里顾虑深深,只是没有道破。
岑拒霜笑着道:“哥哥们放心好了,小霜这次从京城过来都没什么大碍,身体早已好过从前。”
岑临风知道拗不过她,“你执意如此的话,我便为你打点吧。”
岑逢源还想再说什么,又在岑临风示意的眼神里把话噎了回去。
岑临风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递给岑拒霜,“这个锦囊,你回京后可以交给父亲。”
岑拒霜捏着那锦囊软缎捏来捏去,摸着里面装的东西,依稀是个被卷起来的书信,她颇觉新奇地举着锦囊在跟前晃了晃,“我可以偷看吗?”
岑临风无奈一笑,“就知道你会问。回京后你再看吧。”
*
翌日,晴光尚好。
沥城城门口,岑临风、岑逢源俩兄弟送别了岑拒霜。
回程的车上便不如来时热闹。
流岚自从知道了容辜是太子之后,对其敬而远之,能有多远躲多远,再不像来时那会儿对容辜恶语相向,一路上吵吵闹闹。再加上来时是为夏末初秋,两旁树上的蝉声亦是整日整日叫着,不曾停过。
今时秋已过半,惯来寒日来得早的边关尤冷,与京城的冬时也差不了多少。
岑拒霜近日很少言语,即便太子陪在身侧,同她一道回京。太子权当她身体不舒服不爱说话,也没过问,日日照常为她脚踝换药。离京愈近,她也见得太子似乎越来越忙,时常需要在车厢里翻看奏报,批复公文。
两人维持在少言寡语的微妙境地,岑拒霜本以为这样就很好,省了她不少心,但夜夜至客栈歇息时,她辗转难眠。
岑拒霜数着日子,算着盼着,回程所需的一个月过了半。
马车一路南下,按理说应是越来越暖和才对,她却觉身子一日比一日冷,一日比一日提不起力气,连着食欲也寥寥,甚至连药也喝不下。
起初她还偶尔搭着太子的话,到后来整个人陷入了昏昏沉沉里,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难受的感官爬满了浑身百骸,除了咳嗽几声,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约莫是病了。
颠簸的车厢晃得她头昏脑涨,她能察觉那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始终萦绕在身边,没有离开过,但是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软垫还算舒适,她应当是下了马车,不在那车厢上了。
一团糨糊的脑袋里,她好像听见了流岚在哭,又好像听见有个老伯的声音在旁边说什么。
“姑娘这身子本就差……旧疾反复,怕是坚持到京城都难。”
第71章 回京 “孤把这同心佩送给你。”……
东宫。
已是入夜, 月上柳梢,往来踏过寝殿门槛的步伐匆匆,撷过阵阵浓郁的药味。
陈御医焦头烂额地来回踱步之际, 瞧见太子入了内, 他紧忙叩首回禀:“殿下,岑姑娘的情况……不容乐观。寒风入体,引发旧疾反复,加之近日入了冬,天气无常,无疑是雪上加霜。微臣正带着太医院众同僚在尽力救治,相信岑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若是能熬过这一难关……”
太子没等他将话说完, “孤不要假设, 孤要她定能熬过。”
陈御医无声叹了口气,再一拜首, “微臣这就去煎药,还得请殿下费心,喂岑姑娘用药了。”
太子折身步入寝殿里屋, 抬手撩起重重落下的鲛绡, 各色宝石缀满的金榻上, 岑拒霜安安静静地躺在锦衾间, 幽幽轮转的珠灯照着那惨白无血的面庞, 她像是一樽一动不动的琉璃,一座碰不得摸不得的玉石,脆弱易碎。
自沥城回京的途中,岑拒霜一病不起,用了多少药也不管用, 到后面更是一滴药也喂不进去,喝多少便吐多少,眼见她日益消瘦憔悴,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太子连夜不休地将她带回了东宫,召来太医院一众为之诊治。
陈御医彻夜为岑拒霜施针稳住了病情,但依旧沉疴难愈,危在旦夕。
太子出神地看着她良久,忽觉那乌青的嘴唇动了动。
他俯身朝她唇畔贴近,便听见她一直低声咬着两个字音。
“殿下…殿下……”
岑拒霜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但久未有这样难受的感官,让她无法适应。濒死的感觉爬满整个躯壳,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渐渐流失,就像儿时险些挺不过的那次重病一样,那会儿大夫说,她能够转危为安,简直是上天给的奇迹。
那这次呢?这次是不是就没那么幸运了?
岑拒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也不知自己是梦中还是在哪里,身体沉重得难以挪动分毫,好似自己只是一缕随时会飞走的魂魄,又轻又重。她久久才看清榻顶嵌满的各色宝石,系挂的玉石流苏轻轻摇晃,这样熟悉的场景,恍若是梦。
她喃喃自语着,“我,我是不是死了?怎么这里……和太子的东宫一样好看?”
这一说出口,她便听得自己嗓音嘶哑难听,还有好些语句不成字音,岑拒霜差点没有认出这是自己的声音。
太子摸着温度适宜的手炉,又掀开她的被角,把手炉放进被窝里,“你死了,那孤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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