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里铁皮好找,用机床切割再焊起来,做成可以提的炉子。
那种炉子在安怀市有不少人用,冬天一冷还可以提进屋里烤火。
王念当然说好,脑海中立刻想到了那种冬天既可以做饭又可以取暖的炉子。
不过一想到要花不少铁皮和蜂窝煤,王念就没有开这个口。
“书文,你拿个盘子出来,给立业家送几个包子去。”
上汽十五分钟,王念就起身端开蒸屉,果真又把稀饭倒回锅里利用余温热了热。
“婶子,我来端。”
听到自己老妈说买包子的张立业早就等在门口,王念话音才落立刻就窜了出来。
说得好听是亲自来端,其实盘子还没端起来就迫不及待地塞了个进嘴巴里。
烫得龇牙咧嘴都舍不得放开。
“好香……好烫。”
刘家屋里,四人已经端好稀饭,就等着张立业端包子上桌。
九个包子,王念果真不会让刘超仙吃亏,每个包子都有拳头那么大,一个大人吃两个足够了。
胡婆婆见状,立刻拿了两个到小碗里。
“我不吃,给立业留着晚上吃。”
刘超仙:“……”
早已习惯婆婆自以为奉献的做派,最终结果肯定是张贵强分给老娘,刘超仙担心丈夫吃不饱又把自己的分出去。
结果呢……结果只有她吃不饱。
“奶奶你自己吃,每个人两个,多出来那个给我妈,她最辛苦。”
胡婆婆:“……”
今天不等刘超仙表态,张立业先站出来帮妈妈说话,说完先把包子给分好了。
“王念姨说每个人都很辛苦,所以不该有谁多吃点谁少吃点的说法,大家都得吃饱。”
这些话都是从王念教育施书文时听来的,张立业觉着很对。
妈妈要上班又要煮饭洗衣服,绝对是家里最辛苦的人。
当然……他读书也很辛苦,所以也得吃饱。
刘超仙无视婆婆的眼神,美滋滋地咬了口包子。
猪肉白菜馅的包子,一口下去嘴里滋溜冒油,连白菜都鲜甜无比。
“妈妈,你跟王念姨学学怎么做包子,这样咱们家天天都能吃上包子就好了!”
包子有多好吃呢!张立业用小学一年级所学到的所有词量总结来说就是:咬到舌头都不能停。
“你说也奇怪……”张贵强把嘴里的包子吞下去,满是疑惑地看向妻子:“小王同志不是农村姑娘吗!咋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就拿前天那栗子糕,城里生活多年的张贵强连听都没听过,王念竟然会做。
“我上哪知道。”
“我看你们就是看不起农村人。”心里早就憋一肚子气的胡婆婆没好气地用筷子指了指张贵强:“咱们村刘三的爷爷年轻时那可是宫里御医,就不兴红旗大队有个御厨啊!”
张贵强恍然大悟,立刻反省自己思想觉悟有问题。
谁说农村人就全是种地的,没出几个能人确实不是啥稀奇事。
一墙之隔的王念还不知道,以后偶尔出现的超乎常理刘超仙都会自动帮忙找到个好借口。
高超厨艺有老师傅教,能做点没见过的吃食又有什么好奇怪!
吃完饭,王念和谢玉兰领着孩子们下山。
厂子实在太大,小学和幼儿园截取中间位置,建在大礼堂旁边。
431厂子弟小学。
来报名的不止他们,整个学校都是今天报名。
校门口挤满了家长和孩子,王念在校门口告示牌上找一半天,终于找到学前班所在的位置。
学前班就在操场边单独一排平房,走进校门就能瞧见。
“咋这么多人?”
平房前站满了人,看站位好像分自动分成三拨人,各自中间都隔着一米多远。
同样不了解学校情况的谢玉兰扔下黄勇,先疾步冲到人堆里打听消息。
王念虽然离得远,但也通过穿着打扮看出了点端倪来。
人最多的应该是附近大队村民,他们裤脚半卷,背着背篓,两手插在袖管里。
门口无奈望着的几人看样子应该是老师们了。
站得最远的有人身穿工作服,一看就知道是厂子职工。
“我们先去找老师。”王念低头去看施书文,伸出手示意:“我牵你还是自己走?”
别扭小孩儿想了会儿,一手抓紧书包带,颤颤巍巍伸出手。
本来不想让王念牵,可一看周遭的娃娃们都由大人牵着,才不情不愿伸出了手。
王念的手有点粗糙,老茧磨得施书文手心发痒,可却非常暖和。
他偏头看了眼看似专心走路的王念,自以为没人发现似地翘起唇角偷偷笑了起来。
王念心底发笑。
有种孩子们在教室偷摸做各种动作以为老师看不见,其实早被尽收眼底的感觉。
“咱们得快点去报名,一会儿说不好要吵起来。”
打探回来的谢玉兰赶忙拽起黄勇就往最边上的教师办公室快走,王念见状也没耽搁,抱起两个孩子小跑着跟上。
报名程序其实非常简单,出示431厂职工证,填写等级名字等信息,最后领一张书本票就可以离开。
刚办完手续走出办公室没两步,那些等在门口操场上的人突然激动起来,跟门口老师们爆发了激烈争吵。
“出什么事了?”王念问。
“那些人是厂子隔壁大队的村民,建厂前……”
431建设厂子时最重要的车间因为需要大块平地,所以和隔壁大队商量换了三十亩地。
厂子帮他们另外开垦田地以及两年粮食赔偿,并且保证以后大队队员的孩子们可以进子弟学校读书。
前两年大队来读书的孩子少,这事自然没多少人有意见。
但今年不知怎么的,人数突然增加好几倍,人数比职工子女都多了一倍。
厂子派人详细一查才发现,今年来报名的娃娃全是红星大队队员的三亲六戚,甚至连小姑子婆家的邻居都来了。
只因大家听说在子弟学校毕业的以后可以考进厂子上班,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来得人越来越多。
学校哪敢收,连忙把事上报到厂务科办公室,决定没下来之前老师们都不敢放人进去。
也许是王念两人进出引起了骚动,有人带头就要闯办公室。
“不关咱们事。”
站在厂职工家属这边,谢玉兰肯定不愿意大队的孩子们来抢占名额。
办公室门前吵闹声加剧,学校保卫科人员从办公室冲出。
王念收回视线。
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没结婚之前王念那也是长生坡的人,自然没有其他多余想法。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刚走出校门,施书文就挣扎着要下地,一张小脸羞得红扑扑的。
施宛生怕王念也把自己放下去,连忙抱紧脖颈,把头埋了下去。
“幼儿园里不会也全是红星大队的娃娃吧?”
没走两步,谢玉兰的担心很快成真,而且看人数比小学那边还多。
“等厂子里结果出来再说吧!”
王念都没走进去,透过栅栏看了看院里的场景,立刻改变主意。
水泥滑梯前,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娃娃把鼻涕和口水抹得到处都是,抹完还抓起泥巴敷上去。
其他几个坐摇摇马的孩子也不遑多让,其中一个穿着开裆裤,就这么边摇边尿了出来。
望着那流满整个摇摇马的尿,王念实在不放心把施宛放在这。
加上孩子身体本来就弱,在如此脏乱的环境下要是生病就麻烦了。
等今天的混乱过去后,王念要让施向明亲自来瞧瞧再做定夺。
***
一块由专门竹篱笆围起来的泥地前,谢玉兰叉着腰,忍不住对旁边的房务科科员抱怨。
“这分菜地也和分房子一样,差别也太大了!”
这片地属于三十到四十五号家属楼的菜地,每家一块,大小也就二十平。
可这二十平只是大多数,其中几块少说大了一倍。
而王念分到那块地……面积说五十平都算少的。
厂务科科员斜眼瞟谢玉兰,随便指了块:“那块地是朱副厂长老娘种的,那块是总务科科长,那块……”
谢玉兰:“……”
她还能说啥,这些人的职位一拎出来谁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至于王念这块最大的地,科员更是说得理直气壮:“施总工帮咱们厂赢得这么大的荣誉,别说是多分点地,就是再分一块咱们都不该有意见。”
谢玉兰:“……”
前者是不敢有意t见,后者是根本不能有意见。
谁叫人家有那个本事呢……
受惠者王念表示:一点儿都没听施向明显摆过得奖的事。
第22章 鸡汤小馄饨
地里和后院的事忙活了大半个月,厂子里关于子弟学校读书的政策也在喧闹中张贴到厂子大门口。
431厂将不再对厂子职工子女外人员进行招生。
也不知是谁想出的招数,随后又紧跟了条可以直接升子弟小学的条件――外部人员子女从厂幼儿园毕业者可进入子弟学校就读。
而且人数也给了相应限定,每年就那么些名额,先到者先得……
消息一出,431厂幼儿园门口每天都有人带娃来打探消息,经常围得园门口水泄不通。
王念自己又去瞧过两回,送施宛进幼儿园的心思直接降到零。
一百个名额,不意味着一家人就一个娃,每个月就几毛钱的生活费,大多人咬咬牙都能送来。
王念第一次去的时候,幼儿园里的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第二次那乱糟糟的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回家和施向明商议后,王念主动挑起了照顾施宛的任务。
施向明觉得厂领导班子之所以会做这个决定,主要原因还是担心被有心之人抓着把柄的权宜之策而已。
告示里只说幼儿园能直接读子弟小学,但并没有提及技术学校以及进厂工作。
“他们只是在等时间罢了……”
至于等的什么时间,施向明没往下说,可王念却立刻明白了过来。
两人于一九七五年八月十二日结婚。
这一年,红旗大队有知青接到了返城通知,队员们开始在家养鸡养猪,投机倒把也不再谈之色变。
而明年,这场持续将近十年的特殊革命将要落下帷幕,改革开放的大浪潮时代将要到来。
半个月前吴教授突然造访,王念相信不仅只是来看看学生那么简单。
不过眼下的王念没有什么过多想法,先把小家的日子过好再说。
随着山里寒气越来越重,小家成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来到。
今天叫醒王念的不是生物钟,而是来自耳边一道细小呜咽声,方向来自隔壁。
此时透过窗帘缝隙能看出,天还没完全亮透。
“向……”
视线往边上一看,右边枕头已空,入手冰凉,不知道已经起了多久。
王念披上衣裳坐起来,想确认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汪汪――”
这回不是呜咽声,而是一声响亮的狗叫,随后就像是被谁捂住了嘴变得沉闷不已。
而之后,客厅方向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王念赶忙起床穿衣,拉开房间门先朝响动的方向看去。
晨光微明,雾气茫茫,围墙后一丝若隐若现的光正好打在后院中忙碌的人影身上。
不知道这人忙活了多久,发丝上都好像凝结了层水汽。
门边的柴火棚正在搭最后几块瓦片,围墙角落昨天王木匠刚送来的竹篱笆板板正正立着,里边鸡圈也已经搭好。
那个位置正好是前天聊天中王念无意间提到的规划布局。
不过只是一句对未来生活的展望,转眼间就已经成了真。
王念静静看着那个人影从梯子上下来,看着他用树枝把剩下的地画成一块块,然后嘀咕着剩下的砖可以再铺条小路。
终于,还是王念先吐出这口堵在心口的气,出声。
“你怎么不叫我?”
眼眶涌起阵阵酸涩,前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感动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欢喜来。
有人把你随便的一句话放在心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施向明抬起头,冲王念招了招手。
“你快来,看看我盖的鸡圈咋样?”
王念从架子上扯下块毛巾,又把挂在门边的外衣拿上,这才推开门出去。
“等太阳出来再弄,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王念心疼地用毛巾擦拭施向明的头发,近看才发现头发丝都开始往下滴水。
“趁休息早点搭好,这样咱们家也能早些吃上鸡蛋。”施向明笑笑,又让王念看自己搭建的柴火棚怎么样。
那样子,就像是个等待夸奖的小孩,让人不忍心跳过给糖的环节。
王念秀眉挑起,脸上又惊又喜:“我爱人不仅工作能力出色,生活里也绝对是最体贴的丈夫。”
在这个讲究感情含蓄的年代,王念这两句话一出,很难有人招架得住。
施向明耳根迅速窜红和越发闪亮的眸子就证明此刻沉稳如他也被夸得害羞起来。
“等过中秋我就去粮站换点菜苗,咱们种点豌豆尖……”
王念顺着施向明的安排开始规划种什么时,小屋里更强烈的两声狗叫打断了温情。
“我去看看。”
为了安全,小屋的房门没有锁,施向明走进屋里轻轻一推。
房门大开。
屋里不见小狗的身影。
不过……下铺被子拱起个大包,还能听到施书文叫施宛别说话的声音。
“还不出来?”
不用看,被子下兄妹俩都在,说不定还有发出叫声的罪魁祸首。
施向明压低嗓子,一开口被子底下就慌乱起来,没多会儿……被子下一个黑色狗头钻了出来。
接着才是施书文掀开被子,兄妹俩已经乖巧地跪在床上。
“……”
“哪来的狗?”
“因为刘姨不让养,立业就送我们了。”施书文老实交代。
王念定睛一看,还真是结婚那天张立业藏在桌子底下的小黑狗。
比一个多月前要长大了点,不过两排肋骨还是肉眼可见,乌黑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施向明,后腿颤抖个不停。
“这狗从出生都没洗过澡,你们把狗放床上,要是有跳蚤怎么办!”施向明冷下声,着重看向施书文:“妹妹的床单被子是不是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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