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可还没有被套,要想洗被子只能拆开棉絮,洗完再缝上。
所以普通人家勤快点的两三个月洗一次,不讲究的一年到头恐怕就洗那么一次。
“你们两个都穿好衣服到外边来检讨。”
教育孩子,那也得在不把人冻到的情况下,施向明叹了口气,一把捞起小狗转身。
王念没说话,也跟着转身走了出去。
父亲教育孩子们什么是正确行为时,她不应该充当和稀泥的角色。
谁料,就是她这一转身,立刻吓得施宛白了脸,泪水迅速通入眼眶。
“哥,王念姨姨不要我们了怎么办?”
“……”
施书文铁青着脸,透过门口看了眼王念的背影,咬咬嘴唇决定:“我们去道歉,她肯定会原谅我们。”
要不是早上小狗突然叫唤,他们根本不会把狗抱上床。
兄妹俩心情沉重地穿好衣服,双双哭丧着脸走出屋子。
两人一看,屋子里没有王念的身影,施宛当即被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端正坐着刚准备好好教育俩孩子的施向明莫名站起。
“哭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而引起这一切的王念其实此刻正抱着小狗蹲在地坝上,原本是看屋外太阳出来,打算仔细检查下小黑狗身上有没有跳蚤。
要是有跳蚤,还得把所有棉絮都拿出来晒太阳。
小黑狗乖巧地躺在板凳上任由王念摆弄,虽然紧张得眼珠子乱转,却一直没将爪子伸出肉垫。
身上很干净,而且有股子隐隐香皂味,应该才洗过澡不久。
“小家伙,以后就跟着我们……”最后一个字还含在口腔,屋里震天的哭声先一步钻入耳中。
王念一惊,赶忙往回走。
她是觉得不该插手正确教育,可没说下手打孩子……
刚走到门口都没还站稳,忽然被冲过来的人影抱住了大腿。
“我……我错了……你,你别不要我……”
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讲完,王念立刻感觉到腿上一股子热意蔓延开来。
施向明满脸疑惑地摊了摊手,无奈表示:“我还没张嘴说呢……”
“爸爸不会打你,别害怕。”王念单手拍拍施宛的后背低声安慰:“我们生气是因为你们悄悄把狗带回家还抱上床,不是不准你们养狗。”
“你没生气吗?”施书文冷不丁地问道。
王念点头:“我没生气,你们看……小狗不也还在这呢吗!”
“我以为你生我们的气了。”
小人儿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长睫毛被泪水打湿垂在眼皮上,更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
妹妹一说完施书文立刻耸了耸鼻子接上:“被子我保证洗干净,你不要赶我们回爷爷奶奶家就行。”
施向明:“……”
就两孩子几句话这么一说,施向明哪还有半点教育的想法,一颗心早被内疚完全取代。
他两步走上来,摸摸施书文的头t:“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再也不会分开!”
王念赶忙跟着承诺:“以后只要我们还有口吃的,就不会送你们回爷爷奶奶家。”
“汪汪――”
也许是感受到屋里的气氛变化,小黑狗忽然又叫了两声,然后讨好地舔王念胳膊。
“小狗很干净……要是想养得先取个名字。”王念一手托着小黑狗,一手牵着施宛坐到沙发上:“就是以后不能让狗再上床。”
“真的能养?”
眼泪都来不及擦,施宛扑闪着大眼睛希冀地望向王念。
“正好给咱家后院看鸡。”王念笑,又冲施书文招了招手:“你给狗喂点水,我去煮早点,咱们饿了,小狗肯定也饿了。”
“就在屋里想想取个什么名字,外边冷就别出去了。”施向明也跟着站起来。
凡是休息在家,家务活儿施向明总是会主动帮忙。
王念煮早点他就生火洗菜,总是自己就能找到事忙。
夫妻俩前后脚走出去,隔壁两家屋门前早就站了几个听动静的,张贵强啧啧两声:“大过节的,要打孩子也得等到过完节再打。”
“没打!”王念只得解释一遍事情起因,而后让罪魁祸首张立业在大过节这天挨了张贵强两脚。
黄勇吸溜了下鼻涕,偷偷瞄了眼老娘。
其实昨天最开始是他问张立业要狗来养,玩到天黑又担心老娘揍,硬是摸黑送到了施家。
这会儿又觉着对不起施书文兄妹,又庆幸没有抱回家。
要不今天他保准得和狗一起在睡门外边。
谢玉兰忙着打听王念今天早上要做什么,往前走了那么两步,否则一眼就能瞧出自己儿子做贼心虚的表情。
“你家这蜂窝煤桶都做好了啊!”
走近才看到大灶台边上多了个铁皮桶,盖着锅盖的锅里突突冒着热气。
锅很寻常,但那个银色铁皮桶着实惹人羡慕。
前两天才听说要焊一个,这转眼就已经用上了。
再转眼去看单手叉腰在水槽前刷牙洗脸的丈夫,谢玉兰就连刷牙声都觉得刺耳了起来。
王念笑:“昨晚刚提回来,今早我试了试还行,就是太费钱……”
得,一说到钱谢玉兰百分百不会往下问。
果然没了下一句之后,王念从出橱柜里端出个大红色搪瓷盆来,面上还盖着块湿毛巾。
蜂窝炉灶成本大概在六元钱左右,钱还是其次,最主要是施向明在中间欠下的人情。
车间师傅帮忙切割铁皮和焊接都得要靠交情,王念可舍不得让施向明一次又一次地浪费。
“你端的什么?”
对蜂窝炉灶死了心,谢玉兰又对盆里的东西来了兴趣。
今天中秋节,早上都要开始备晚饭,晚上难得开顿大荤,他们家今天就不吃早饭。
谢玉兰家不吃,刘超仙家也同样没打算吃。
“面团,打算又做包子?”
刘超仙围过来时,正巧见王念掀开毛巾,露出一小团微黄的面团。
“馄饨皮。”王念回。
“什么皮?”
谢玉兰在北方农村生活小半辈子,别说吃过,连见都没没见过馄饨。
一时间只以为自己听岔了,连忙又问一遍。
面团拿出来直接丢到木板上,王念双手搓揉,边揉边从碗里抓出小把淀粉撒上。
馄饨皮刘超仙知道,但知道归知道,也没见过谁家大清早起来赶馄饨皮的。
先不说擀面皮有多麻烦,还得准备肉馅,还得包……总之想起来就是一脑门子事。
“大清早包馄饨?”所以刘超仙疑惑的是这个点。
“昨天不是刚领肉票吗!中午我就去换了点肉,打算今天包馄饨。”王念说。
想要吃新鲜肉,肯定是今天一早去供销社买的更好。
可王念抢不过众多“实力出众”的大娘,去了也是被人踩鞋的份儿,干脆昨天就把肉买回来放冰箱。
当初咬牙买的最贵家电,如今总算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我得赶快点去买肉,要不一会连前腿都买不着了。”刘超仙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早起的原因。
说完就赶忙回屋去催促黄国华快点走。
看刘超仙还站在边上,不由有些奇怪:“你昨天也买肉了?”
“没买!”刘超仙摊手,之后就没了下句,硬是等谢玉兰两口子走远,这才凑到灶台前小声道:“我一会儿要去长生坡公社,一起!”
这个一起可不止是简简单单地让她陪着一起去,王念继续等着下文。
“我知道一个地方……”左右看看没人,声音压得更低:“能买到牛肉,你想不想买牛肉?”
牛肉……
嘴里先于脑子一步反应,王念咽了下口水,脑中不由自主跳出牛肉面的画面。
“安全吗?”王念问。
“放心,大家都是熟人,外人咱也不敢叫。”刘超仙朝谢玉兰两口子离开的方向努努嘴:“虽然谢玉兰这人能处,可黄国华抠门,我可不敢叫她。”
黄国华别看平时话少,只要眼镜一往上推,保准就是这样费钱那样费钱,比谢玉兰还节俭得多。
“几家人都在一处做饭,难道还能瞒得过去?”
一家吃肉三家人闻,哪能瞒得过去,别省得到时候招人闲话,该问还是得问。
“你说得也是。”刘超仙想了想,一拍大腿:“那我追上去问问,免得日后说闲话。”
偌大一栋家属楼,关系最得处好的就是连着三家。
刘超仙忙不跌追着谢玉兰两口子而去,王念继续擀面皮。
耳边刚清净了十来分钟,地坝上张美丽蹦蹦跳跳地跑近,人还没走到,笑声就抢先传了进来。
“王念姨,我妈喊你们晚上去我家吃饭。”
施向明站起身来拍了拍木屑,客气地摆摆手:“我们就不去了,晚上在自家做就成。”
“那可不行。”张美丽很认真地停下来,接着一把搂住王念的、胳膊:“我妈说王念姨一定得去,要不我回家没法交代……”
张美丽来这么早,就是赶在王念出去买菜前务必要把信儿带到。
当然……主要是为了王念的厨艺。
为这顿饭,张亮昨天专门去长生坡托人买了两条大花鲢,养在水槽里就等着今天做。
“要是我没完成任务,一会儿我爸也得亲自来。”张美丽摇晃王念胳膊撒娇:“我就想吃王念姨做的饭!你就答应吧……”
“那成,一会儿你带块肉回去,晚上当添个菜。”王念被摇得擀面杖都拿不住。
“肉我妈已经买了。”张美丽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到案板上:“不过我还没吃早点。”
“我们家今天早上吃馄饨,留下一起吃点?”王念笑。
“馄饨!”张美丽惊喜大叫,来跑腿果然来对了。
“你去屋里和弟弟妹妹玩会儿狗,好了叫你。”
再任由这小姑娘在身边磨蹭,今天谁都别想吃上。
“那一会儿我先带孩子们去张哥家帮忙,前两天听说他的收音机出了点问题。”施向明边添柴边说:“肉也顺道带去。”
之所以没加王念,刚才刘超仙说话他就在边上坐着呢!
“你还会修收音机?”王念好奇的点是这个。
“触类旁通。”
王念:“……”
人家随便四个字她要在脑海里仔细回想成语的意思是什么,等转了一圈理解过来,施向明已经转身进了屋。
“还挺有学问。”王念嘀咕着笑出声来。
撒入最后一点土豆淀粉后,面团变得更加有韧性起来。
多亏大家都没注意到小碗里装得不是面粉,不然还要解释这种供销社里没有的东西。
面皮擀得越薄越好,和案板差不多大后,先切成宽条,再切成方块。
不用再洒面粉,整齐得堆起来就成。
连续擀出三张面皮,切出了两百多张面皮,王念打算吃不完的放冰箱里当孩子们早饭。
屋里几个孩子围着小狗讨论得热火朝天。
“叫小黑怎么样?”
刚进学校一个星期的新学生前两天刚学了小字和黑字,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两个字。
施宛不懂,只是乖乖地听哥哥和美丽姐姐商量。
“小黑太难听了,叫大黄。”张美丽说。
“它明明是黑色的,为什么要叫大黄?”施书文不赞同。
“大黄厉害,我奶奶家大黄能一口咬死这么大的老鼠!”张美丽激动比划着老鼠大小。
“不好听。”施书文坚决不同意,奈何自己不认识几个字,小脑瓜子一转,看向在走廊上的王念。
可又不好意思去问,轻轻推了下施宛:“妹妹,你去问问王念姨,狗叫什么名字?”
施宛乖巧点头,噌地跳下沙发,打着光脚板就往屋子外冲。
“姨姨……”
王念早听见孩t子们说话的内容,其实心里在施向明说完成语之后就有了个主意。
不过听到施宛问,还是故意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嗯嗯了两声。
施向明把施宛抱到灶膛前坐下,抓起两只小脚丫烤火,也没抢话,父女俩就静静等着王念说决定。
“我本来觉得稚玄还不错,不过……”王念笑盈盈地眨了眨眼,慢悠悠地又转了话锋:“小黑更好听。”
施向明微微低下头,嘴角勾起浓浓笑意。
王念就是逗孩子们玩,稚玄是古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小黑的意思!
“哥哥,姨姨说小黑好听。”施宛晃动小脚丫,缩在施向明怀里没有下地的打算。
记忆中,爸爸第一次抱她好像就是来家前上火车的时候。
这是第二次,施宛不舍得下来,仰着小脑袋在施向明怀里蹭来蹭去,就像只急切寻找母兽的幼崽。
“包完了,开煮!”
大锅里沸水翻滚,王念也麻利地包好了能煮第一锅的馄饨。
五个碗里倒入一些酱油和醋,再洒入些葱花就行,今天换了种鸡骨膏汤放入碗里融化开。
最后舀入一瓢开水冲入碗里,鸡汤小馄饨的汤底就制作完成。
将包好的馄饨倒入锅里,继续包剩下的馄饨皮。
“她不去?”
眼睛和嘴同时也没空下来,看着刘超仙跑近后笑着问道。
刘超仙摇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黄国华说他们家买点猪肝吃就行,家里肉票得等着孩子们到了再换。”
不出所料的结果,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原本睡懒觉的张立业闻着味儿来了。
第23章 中秋(1)
“王念姨……”
很大一声吞口水的声音,张立业眼巴巴地瞅着,没有开口要,不停吞咽的口水就足以说明一切。
“你回家拿个碗,也吃点垫垫。”
王念对孩子一向大方,笑着又抓了把丢进锅里。
“这么精贵的东西你们自己吃就好,让这孩子养成习惯以后得天天当叫花子。”刘超仙无奈摇头。
“要是立业听见该伤心了,哪有当妈的说自己儿子是叫花子。”
“你看他这样……”刘超仙一把拽住抱着个汤碗跑出来的张立业:“跟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去换个小碗!”
“那你保证爸不会抢我就换。”张立业转头就出卖了老爹日常抢食的行为:“每回爸都吃得比我多。”
屋里正隐隐期待的张贵强老脸一红,装没听见似地拿起本书挡住了脸。
“快去换,话多!”刘超仙也臊得慌,扯着张立业进屋,边走边伸出食指朝张贵强指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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