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时间消化,毕竟方怀简前脚才走。
马车到了云乐坊,时彦想送林蓁到住处,林蓁毫不犹豫拒绝了。
时彦亦不强求,把油伞和刚刚在松鹤楼买的点心都递给林蓁,问道:“明天我再来看你,如何?”
林蓁还没有从巨大震惊中完全回神,她脑子里全是困惑,各种问题,有关于时彦的,更多的和方怀简有关。
她长得和前世一点儿不像,虽然比前世更好看,可这对于飞飞来说,反而是件坏事。飞飞看她,就像现在她看时彦吧,完全的陌生人,不熟悉也没有想与之熟悉的念头。
而时彦对她,就如她对飞飞?怎么看怎么亲近,怎么看怎么想贴贴吗?
可方怀简不是飞飞?!她的直觉有误?他分明就是!他不仅长得一模一样,一言一行她都那么熟悉,他的温润好脾气一如往昔。
倒是时彦,林蓁眼里他没有半点飞飞影子,虽然也很温柔,但飞飞或者方怀简的那种温柔是让林蓁觉得踏实的,他肯定会那样做的一种自然而然。
而时彦,说不出来的感觉,他那样的恰到好处,不多一分让人觉得越线,亦不少一分让人觉得轻慢疏离,可林蓁就觉得少一点点什么。
林蓁有许多话想问时彦,此时天色已晚,她想了想,问了时彦每日下值时辰,回道:“时公子,明日你下值来此处,我在这儿等你?”
第24章 未婚夫?正是在下!
疾风暴雨中方德山追赶了好几步才跃上马车,他本来纳闷,自家公子极少如此不管不顾丢下他先走,何况还是少见恶劣天气,正想问问小公子为何如此,掀开车厢帘,一张黯然失神的脸难看至极,方德山还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表情。
一时瑟缩忘了要说的话,坐在方怀简下首默默擦干身上雨水,待收拾得差不多再瞥一眼,方怀简仍然一副死人模样。方德山转过身,紧挨车厢帘扒出一条小缝,既不让风雨灌进车厢又能看到外面,向外静静看了一会儿又放好车帘坐好。
“她还在那儿吗?”方怀简似魂魄回体,才发现方德山。
“看不到了”,风大雨大,光线亦很暗淡,林蓁身形隐在雨中和风雨连成一片,方德山看了一会儿直到分辨不清才放弃。
“应该还在吧”,方德山猜测,回想林蓁脸上身上湿漉漉,像大雨里森林中一只无家可归无助的小鹿,方德山心中很是同情,他不禁呐呐道,“林家姑娘怪可怜的”。
见公子和自己说话,想起林蓁刚刚塞给自己的物什,方德山把物什递到方怀简面前,手心里黄橙橙亮晶晶。
“刚刚林家姑娘让我给公子您的,说是护公子平安”。
方德山刚刚慌慌张张,没有看清是什么,这会儿目光落在平安玉上,但见它比铜钱大一圈半圆形状,色泽纯澈晶莹剔透,泛着柔和黄亮光泽,玉石上自然生出些红丝线般纹路,被巧妙阳刻为一只展翅欲飞凤凰,天然玉石与人工技艺结合得浑然一体,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
“真是块好玉啊!”方德山赞道。
方怀简眼里,这玉不仅好,而且是极其稀罕的黄金玉,市场上未见流通似乎专供皇家使用,他亦只在几次宫宴上见到个别皇子佩戴过。
实在太过珍贵,应该是林蓁极其重要的宝物。
这样的奇珍她毫不犹豫给自己?想像中林蓁抓着这块玉,拼命塞给方德山,价值连城的罕物就这样轻易赠给自己,方怀简只觉心里更堵了,这车厢里空气似乎都被抽得干净,他憋闷,他喘不上气,心脏似被巨石碾来碾去,他到了极限到了临界点,实在承受不住了!
“你拿她这个做什么?”方怀简质问。
“我来不及,那会儿公子走了”,见方怀简未接手,方德山忙解释,“她硬要给的”。
方怀简沉默不语,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方怀简问:“你也觉得她可怜?”
方德山看了方怀简一眼,想说“是”没敢发出声。
林家姑娘怪可怜的,都是他家公子造成的吧,谁会暗黑雨天把一个姑娘扔空无一人大街上就走呢,恁谁都伤心难过,何况还是爱慕公子的姑娘。但也不能完全怨自家公子,林家姑娘那不要命把人推下水的横劲,一般人都得退避三舍。
方德山胡乱想着,一时也不知自己该站谁,但想着林蓁那样的容貌,若是自己应该还是忍不住……
打住,方德山拍了下自己脑子,抬眸一看,方怀简正凝目看他。
仿佛自己心思被公子窥知,方德山讪讪笑了一下。
方怀简道:“把玉收好,我们回去还她”。
“啊”,方德山情不自禁叫出声,这都这么晚了雨又大,林家姑娘早走了吧,怎么可能傻傻地还在原地等公子呢。
方德山只觉是白跑一趟,不过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小心把玉收拾妥当。
马车回到原地,方怀简刚刚离开林蓁的地方。
大雨滂沱,街上空空荡荡,只有街边房舍窗户和门板隐隐透出昏黄亮光。
方德山撩开车厢门帘,一阵风雨打进车厢,他脸上顿时一层雾水。大街上一览无余空无一人,他道:“林家姑娘离开了”。
可方怀简充耳不闻,仍然撑着油伞下了车。
方怀简立在雨中,目光一寸寸从周围扫向远处,从亮处扫向阴暗,似乎林蓁和他在做躲猫猫游戏,她耐心躲在某个角落,正等着他找出来。
显然,方怀简的寻觅一番徒劳。
可他似不死心,站在雨中久久不动。
方德山坐在车厢门口,这会儿飘飞的雨水已把他身上淋得湿润。
他猜测出自家公子的心思,他比公子心肠硬的人,见到林家姑娘都心软得不行,自家公子面对如此痴迷自己的姑娘,怎会不心软不动情呢,就是有癔病,那也是因公子而起,若能在一起,一定会不药而愈。
无非是一些面子门第什么的。
方德山想起什么,对着雨中方怀简背影喊道:“公子,林家姑娘应该回去了,云乐坊肖记包子铺,她提过这个地方可以找她。要不我们去云乐坊肖记包子铺?”
方德山着实猜准了方怀简心绪。
在看到黄金玉那刻,他绷了许久似乎固若金汤的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天地间所有阻隔屏障幕离灰飞烟灭,只有自己赤。裸裸一颗跳动的心脏,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然了自己的内心。
我没有把你当替身!
你不是替身,能不能让我喜欢现在的你?
这一世我既遇见你,我不会再嫁他人。
能不能,抱抱你?
林蓁软软的柔媚又无助的声音在脑中萦绕……
她欢喜的笑,她婆娑的泪,给他带点心的喜悦,被他拒绝的落寞……
替身不替身的,又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她脑海里臆想的他,就是他的映像而已。
狂风吹得他清醒,大雨淋得他冷静,此刻方怀简心中有了澈底澄清的主意,他没想过做她的光,但想他能给她一个遮风避雨之地。
不过三个月时间,或许还能更短一些,到时他回来先向父母禀明,有了父母首肯再好好向她表明心意,她一定会哭,高兴激动地哭。
此时,听到身后方德山喊话,方怀简想了想,林蓁应已回到住处,这会儿说不定换洗衣裳,准备晚膳,自己再去叨扰诸多不便。
而且,他还有个说不出口的心思,刚刚拒绝林蓁时镇定自若,说什么三年五载,什么地方为官不再回来,脸打得很红很疼很肿,再忍一忍,争取两个月就回来。
想明白这些,方怀简如释重负,刚刚千斤沉重的躯体忽的变得轻健,心中巨石早就化为齑粉,他转身收伞,淋着雨无比轻松走向方德山。
“去毅勇侯府”,方怀简语气轻快。
虽然这会儿他不便去找林蓁,但可以让时隽把黄金玉还给林蓁,也让他捎个口信,让林蓁安心。
方德山见自家公子转身之际就变了个人似的,神色轻松自在,浑身僵直肌肉都明眼可见松弛,想到去毅勇侯府,他明白了,时二公子就是有让自家公子一想到就怡然轻松的本事。
*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至黎明时分才渐渐转为小雨。
云乐坊肖记包子铺里,肖寡妇一如往常早起和面,准
备各种馅料,包包子上蒸笼。只是雨天里生意都会受到影响,她准备的各种物料都比晴日里少一些。
天光大亮时分,街面上雨声淅淅沥沥,店铺里生意清净,偶尔来个人买几个包子带走,肖寡妇背靠长椅打着盹。
“肖姨”,一声清脆童声让肖寡妇睁开了眼,她定睛一看,隔壁酒铺家的小儿子正在唤她。
肖寡妇揉了揉眼,站起身走到蒸笼前,口中问孩童:“要什么样包子,要几个?”
孩童道:“我不买包子,巷口有位公子找甄家哥哥,让我捎口信,公子在巷口等着呢”。
说完孩童抿嘴一笑:“公子长得特别好看!”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是,公子还特别大方,让他捎口信给了他整整一吊钱!
“特别好看的公子?!”肖寡妇愣了一下,第一反映就是林蓁未婚夫上门了!
昨晚甄家弟弟特别反常,暴雨天浑身湿漉漉回来,不像往日兴高采烈会讲讲在御史台前碰到的事,而是早早就睡下了,还给了自己一包松鹤楼的点心!
那可是极贵的点心!肖寡妇只看过没吃过,想和甄家弟弟客气,拿一两个尝尝鲜,甄家弟弟却说是他人送的,让她尽管吃。
肖寡妇想想,谁会送那么贵的一大包点心呢,估计得有好几俩银子,必是未婚夫无疑了!
她赶紧往林蓁住的厢房走,推门一瞧,林蓁还躺在床上没动静。往日这时辰,她已经起来看书了。肖寡妇走到床头,正想唤她,却看到林蓁脸色红彤彤极不正常。
啊,昨日淋雨病了?
“甄家弟弟,甄家弟弟”,肖寡妇弯下腰在林蓁耳边轻唤,见她毫无反应顿时有些六神无主,伸手在她额间摸了一把,滚烫!
想请个大夫来看看,又想到林蓁未婚夫还等着回信,左右为难之际肖寡妇小跑回铺面,那孩童还在那儿等着。
肖寡妇拿了个肉包塞孩童手上:“去,去把那位公子请来,就说甄家哥哥等着他!”
孩童大大咬了一口肉包,攥着肉包欢快地跑进雨里。
时彦走到云乐坊肖记包子铺时,肖寡妇眼睛都亮了!
眼前公子让逼仄包子铺都耀眼了几分,玉色樽形发冠束发,青苍色云纹镶金丝质长袍,腰间金丝流苏佩饰随着他稳健步伐一闪一闪晃着光亮,行走间贵不可言,更不说那让人过目难忘的俊美面容和高大修长身姿。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甄家弟弟的容貌吧,真正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见时彦迈进铺面,肖寡妇忙迎身福礼,小心问道:“这位郎君,你是不是”,肖寡妇想想平日林蓁男装打扮,女子身份的字句咽了下去,指指店铺里屋,小声道:“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时彦眨了一下眼,瞬息间明白了这里面的孔窍。
他微微颔首,嘴角浅浅弯了一息,客气而不失温度道:“正是在下!”
肖寡妇喜出望外,甄家弟弟病了,可她的未婚夫上门来找她了!
第25章 惺惺相惜
昨夜和林蓁分别时,虽约好今日下值后再见,但时彦从不是被动等待的人。在另一个空间做乙方时,他和团队从来都百般揣摩甲方心思,务必不触碰底线前提下主动沟通甲方,如此获得不少灵活回旋空间,往往合作下来双方都很满意愉快。
对林蓁,他亦如此。
既然约定再见,那就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而且昨晚他回府后得知,方怀简酒席散后又来找过时隽,两人聊了一阵方怀简才离去。
为防夜长梦多横生枝节,他特意告了假,带了长随启明一同来。启明是长庚一母同胞的亲弟,盯梢英国公府和林蓁的事都是启明挑大梁安排,时彦对他做事很放心。
肖记包子铺又小又破,环境恶劣超过他的预料。铺面宽不过一丈,堆在墙角的门板油漆剥落到看不出原来颜色,铺面里光线昏暗,靠灶台的墙壁被烟火熏得乌漆嘛黑,揉面的大木桌破旧缺角,占据了铺面几乎一半的空间,其余空间堆满各种杂物,唯一看得顺眼的是面前妇人,收拾得还算干净,看着像个麻利人。
妇人简要介绍了自己后,神色话语就有些吞吞吐吐。时彦没看到林蓁,妇人也没有带路或者帮着去叫的动作。
时彦向肖寡妇微微作揖,问道:“请问肖姐,我的未婚娘子现在何处?”
肖寡妇有些犹豫,她高兴时彦到来,可林蓁这会病在床上,一个姑娘家身着中衣人事不省躺着,便是未婚夫亦不方便见面的。
肖寡妇歉意道:“大概昨日淋雨,她这会儿病着叫不醒,浑身滚烫,我正想叫个大夫来看看,郎君来了正好,我去守着她,郎君帮忙叫个大夫来。”
肖寡妇手指街面右侧:“我们这条街上就有大夫,这条街尽头再左拐便是。”
时彦怎会听肖寡妇的,林蓁面都没见着便听肖寡妇差使。
时彦道:“淋雨病了?!麻烦肖姐带我去看她一看!”
肖寡妇为难:“可她这会儿卧床,姑娘家――”
时彦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打断道:“我们本就有婚约,这次上门正是想接未婚娘子回家居住不日成亲,以全父母期待!”
“求肖姐领路,莫误了娘子病情!”
时彦面露焦急之态,言语又恳切,再加上他那副谪仙俊美模样,肖寡妇能怀疑他什么,无非她是寡妇,男女大防的一些观念比常人重些,见时彦如此,便不再犹豫,把他往后院厢房领。
时彦到了厢房门口,刚刚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昨日暴雨,今日雨势虽小了些但现下亦未停歇,空气中尽是湿润十分凉爽舒适,而这厢房里的温度明显高出了好几度。
时彦站在门口定睛一瞧,心中忽的竟生出对林蓁的些许感佩!
这厢房分明为杂物间,狭小逼仄就不说了,三分之二空间被高过时彦头顶的面粉袋占据,剩下空间是蒸格木盆木桶等杂物,一张极其狭窄的床就靠在墙壁,和这些蒸格木盆等杂物紧挨着,林蓁如一只小猫蜷缩在狭窄的床上悄无声息,除了床头,房里根本没有时彦下脚的空间!
不管是英国公府还是自家毅勇侯府,最低级别仆妇住的环境也比这个好。而林蓁,竟然为了她的飞飞能忍受,不是住一天两天,而是已住了十来天近半个月,亦似乎没有搬离的打算。
虽然林蓁恋爱脑,但这样环境下,她为了达成心中目标甘愿忍受,时彦觉得,某种意义上,他和林蓁是相同的人。
无论另一个空间还是当下,时彦没有谈情说爱的兴致。在另一个空间里,因为多金大方,人亦高大帅气行事妥帖,从来都是各种美艳女郎主动追求,环肥燕瘦,或夭桃浓李,或清丽绝尘,各种类型他都见识过,也试着和父母喜欢的类型姑娘约会,只是无论什么类型女孩儿,无论约会内容有什么不同,最终结果都一样,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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