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勇侯府一番忙碌为时彦治伤,好在他只中一刀亦不是要害,武人之家这些伤势常见,毅勇侯夫妇略略放心,方府亦派了擅长刀伤的太医来瞧,嘱咐休养几日应该无碍。
云栖院里,虽然时彦并不情愿,但被各种人按在床榻上不准起床,他只得早早躺下。上了药膏绑上绷带,他已没有太大感觉,看着头顶锦帐回想今日一幕幕。
今日在红枫寺和林蓁已是你侬我侬,回来虽未料到方怀简在侯府门口发疯还伤了自己,但看林蓁眼泪汪汪模样,这个伤很值,他简直有些感谢方怀简,他似催化剂,在自己带林蓁去户部去红枫寺刚刚打好基础后,他的到来和莽撞让林蓁与自己贴得更近更紧,以后还会是不分你我负距离。
时彦暗想,林蓁即便再见方怀简,心猿意马的可能大概渐无。
林蓁端了碗药汤到床边,时彦便要坐起,林蓁忙放下碗,要扶住他不让他用力。
时彦淡笑:“没这么娇嫩,已没什么感觉。”
“生肌汤得喝一段时间,第一天你就好好躺着别动。”
时彦一口喝干了汤药,央求林蓁道:“你陪我躺,我一个人不想躺床上,我躺过整整一年,躺得骨头疼。”
林蓁本没甚心思做其他,陪时彦躺下侧睡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伤口想抚慰又害怕他疼痛,指腹轻轻在伤口附近腹部抚摸。
“对不起”,林蓁心疼道,“我不去见他就没事。”
“和你无关,若你也要说对不起,更对不起我的应是时隽。”
“见了他,了了这个事情也很好,以后我们安安生生过日子。”
见林蓁眼眶泛红,时彦道:“你不用担心他,他家人很护他,给他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林蓁的手无意识在时彦腹部摩挲,想说自己没有担心方怀简,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她还是挂心他的,特别看到他的手被家人踢断,像小猫小狗一样被无情扔进车厢,那一刻自己的手似乎也断了,心也跟着飞了。
“我说过,你心里可以有他。”
林蓁没有说话,把头埋进时彦颈窝,时彦顿了顿,手掌抚摸林蓁大腿:“今晚又摔了一跤,擦过药了吗,我想看看。”
连着两天,因着争执,林蓁都被两个男人带倒在地,昨日腿上就有些青痕,时彦猜测今日会更严重。
林蓁拗不过时彦,给他看过,左边小腿到大腿连着大片青紫,时彦的手轻轻拂过:“以后我和他打死,你也别管。”
林蓁搂紧时彦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哽咽道:“求你,别打。”
被林蓁贴身紧搂,腹部还被她似有似无拂弄,时彦腹下渐渐窜起了火,显然林蓁不会答应受伤的自己,时彦握住她的手往下往下。
林蓁想闪躲,哪里挣得开他的手,她抬眸:“你受伤了。”
时彦吻吻她的额角,紧紧按住她的手:“蓁蓁,求你,帮我,不碍事。”
林蓁依着他动了一会儿,支起上身看他:“等我一会儿。”
在时彦诧异目光中,林蓁起身端来一个茶盘,她把茶盘放在拔步床内小几上,认真漱了漱口,主动帮起时彦。
时彦有些晕眩。
即便夜不空房,这样情景亦极少,有限几次都是他百般讨巧得来,他一时不知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林蓁,为了方怀简,她愿意主动如此。
想推开她乌发,还是舍不得,不自禁沦陷极致感觉……
“蓁蓁,你不需要如此,我会答应你。”
林蓁漱着口,还没有开口,就被时彦戳破心思,林蓁微微张着酸麻的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林蓁转身俯下,缓缓吻上时彦下颚,轻舔轻噬,低低恳求。
“阿彦,你永远都不要计较他,永远不要报复他,好不好?”
今日她读过他办案的案卷,他铁面无情,他睚眦必报,他百谋千计,林蓁不认为时彦会轻飘飘揭过今晚之事,可方怀简被家人拳打脚踢,他已经很可怜了!
时彦轻轻回应,吻林蓁的眼吻林蓁的鼻,耳边她仍然在幽幽请求。
“他很可怜,他也许真的病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意他?”
“蓁蓁,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答应你”,时彦声音有些艰涩,“但我不想我们之间欢愉变成讨好,变成不相干之人的筹码。”
“它就只能是让我俩快活让我俩相亲相爱的事。”
“你答应了?”
时彦听出林蓁声音中的轻松欣然。
“我以后都不会――”
“不会?”
林蓁讨好地改口:“只要你想,我还会。”
时彦的手摩挲林蓁的唇。
伤口忽地有些疼痛,似乎提醒自己,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
方怀简,还没到咸鱼难翻身程度。
第62章 气运之子?
烛火明明灭灭,倏忽间内室陷入黑暗,林蓁想重新燃上灯烛,身形刚动却被时彦按在怀中。
“就这样说说话。”灯火刚灭,时彦此刻看不清林蓁眉眼,他的手轻轻抚摸林蓁的脸,虽然她站在他这边,但显然方怀简在她心中极重,
趁着受伤,他还得功夫做得细致些,一点一点把方怀简挤出去。
“如今这样,几日内没法去户部,要不御史台你也晚去几日,我本想让你完整看完盐铁监察整个过程,至少也得一周时间。”
林蓁诧异:“我还可以去?”
“你不想?”
林蓁很想。
今日上午她只匆匆看过几宗案卷,以为看到如此内部档案文牍已是时彦最大权限,压根没想过还能再进一步。自己夫君兼任职业导师,她极其幸运她非常满足。
林蓁在时彦怀中狠狠点头。
“那这几日你在家里看书,哪里别去,等我好些我们继续。”
“哪里别去”,似乎另有深意,林蓁看向时彦眉眼,然而并不能看清什么,她伸手攥紧时彦的手,手指与他十指交握,试探着问:“等他以后心绪平和,我还想再见他,我会提前和你说,你会不会不高兴?”
虽然时彦说方
怀简另一个时空里早早成婚,夫妻恩爱,可此刻他并没有,他和自己都想起前世,林蓁回想刚刚认出方怀简时日日心如刀割,方怀简此刻心情她感同身受,她想他安好,她望他顺遂。
时彦默了一瞬,应道:“我倒是不会,只是今日这般闹腾,怕是短期内不成,便是我助你,他家人亦会防备得紧。”
“且行且看罢。”
林蓁脑海里浮现秦氏老夫人杵得铿锵的拐杖,方景行闪电般飞身,和方怀简那只瞬间垂落无力的手,变形惨白得可怖。
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可纵然有无数念头,方怀简眼中能看到的,都是变形扭曲,是对他无情舍弃,是对时彦珍惜,她能做的,就像那只手无力。
命运馈赠了他俩,让他俩遗憾离世后再遇,命运亦戏弄了他俩,再遇时她已遇到时彦。
林蓁安静地搂着时彦,可他俩距离让时彦听到她微微一声叹,她久久未说话,在时彦以为她睡着时,林蓁突然问。
“在另一个空间,你为何会娶我?”
这是林蓁想过的问题,今日方怀简质问时彦时,林蓁再次想到它。最初的最初,时彦为何娶她呢。
按照皇城高门娶妻惯常规则,时彦作为毅勇侯府嫡长子,不可能娶她二房庶女。
“有一年清明踏青,我无意中遇到你,你独自哀哀哭泣,以为你受了谁的欺负,我上前询问你,你只说思念亲人。你哭得可怜模样让人心疼,我时常想起会隐隐心痛,打听到你是英国公府未婚配的林三姑娘,便让我母亲去提亲。”
林蓁有些惊讶,虽然她爱哭,印象中从未在陌生人面前哭泣,这辈子亦没有清明节单独出行过,也没有为唐婉莞“哀哀”哭泣过,因为母亲去世时她实在太小,长大后会感伤会哭泣,但很难想象自己为没什么细节印象的母亲哭成泪人。
林蓁疑惑地问:“为我母亲么?为何这辈子我在清明节时未遇见你?”
“遇见过,只是你不知,不知何故你未独行,我没有机会与你搭话。”时彦描述了去年清明节时林蓁与林府姐妹出行动向,林蓁诧异极了,原来时彦早就付诸行动!
她哪里知道,在时彦动了娶林蓁念头时,他便留心她动静,只是她实在甚少出门,时彦根本没有接近机会。
“我俩成亲后,我问过你,那日是不是思念母亲,你第一次和我说起前世今生之事,那日你哭的是前世父亲,他在你儿时去世,却是你心中永远的英雄。”
“我那时便想,要给你余生的完满。这一世,我亦这样想。”
“没想到,方怀简横插一脚。”
“你前世父亲,虽荧烛末光,亦增辉日月。”时彦似沉浸在另外一个时空回忆。
如果林蓁之前心中偶尔还冒出一丝丝怀疑,听到“心中永远的英雄”之语,这一丝丝怀疑彻底消无。
关于她前世父亲,这辈子她未向方怀简提过,她亦未曾向时彦说及,那时彦所说就是真相,她在另一个空间向他诉说过。
*
翌日,方大将军和夫人袁氏如秦老夫人所言,带了厚礼登门赔罪。毅勇侯夫妇受宠若惊,在时世诚看来,时彦不过皮肉之苦,哪里值得老上峰一家亲自上门,方继中夫妇却是深觉没脸,他们本是时彦小夫妻保媒,自己儿子却闹出这般丑事,毅勇侯气愤之下报官治罪,他们都无二话可说。
时世诚问起方怀简回府后情况,方继中眉头深锁道:“正找人给他诊病。”
谢氏听着只当是老上峰夫妇顺着秦老夫人的话随口一说,毕竟方怀简染了病他们毅勇侯府不便追究,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
可随后几日时隽去方府找方怀简,眉头一日比一日紧,方怀简竟真病得人事不省。
据时隽所言,方怀简回家后大醉,方德山发现时已呕吐物满身昏迷多时,现在皇城名医日日登门。这下轮到毅勇侯夫妇拜访看望,可送去拜贴却被婉拒,说是方府各个长辈因方怀简病重心力交瘁。
只有时隽日日回家带来最新消息,昏迷四日了,五日了,六日了……毅勇侯夫妇把当初给时彦诊病的各处名医偏方全都贡献出来,侯府气氛亦日益凝重。
林蓁没了看书兴致,日日焚香祈祷,她听时隽描述,估计方怀简要么气管异物导致脑缺氧,要么酒精中毒,无论哪种愈后均不佳,更可能是没有愈后。
即便时彦痊愈,林蓁再次跟着他去户部观摩亦未能让林蓁恢复兴致,失神发呆做错事已不鲜见。
八月下旬某日,方府差人给侯府送上喜帖,方府竟要为方怀简娶妻冲喜,娶的夫人正是他的表妹徐蕊婴。
时彦得知消息时,一时间亦为方怀简有些感伤,亦第一次为自己前路感到脚踏实地的欣喜,这本小说里他逆天改命,已成气运之子?
第63章 晃得人心生遐想
像一个无比漫长而美好的梦,完全不同的人生体验,慈爱忙碌的父母,饶有兴趣的学业,花团锦簇的前程,美丽可爱的女友相伴始终,完美得不愿意醒来,直到“轰隆”一声巨响,租的宝马轿车和迎面而来的集卡撞上,“安安!”方怀简扑向身边爱人。
眼前一团耀得人睁不开眼的白光,方怀简被白光晃得什么都看不见,下意识闭上眼睛。
良久白光消失,周遭死寂,方怀简蜷了蜷手,手中空空,安安不知去向,他缓缓睁开眼。
眼前一片红,红的锦帐,红的鸳鸯绣被,方怀简瞥了一眼,连身上中衣亦是红色绸缎,红枕边紧挨着另一个红枕。
意识到不对劲,方怀简猛然坐起,室外小鸟叽叽喳喳,阳光明媚,窗棂上一片亮绿,室内八仙桌上铺着鸳鸯红桌布,茶具也变成描金龙凤纹秘瓷,就连窗棂下边几上亦放着镶嵌红色玛瑙博山炉,还多了一套女子用的梳妆台!
仍然是自己住了二十年的院子,但为何全是红色?梳妆台?!
梦境过于真实,前一瞬还在司机位上猛踩刹车,现下却躺在床上,小腿遗有猛力使劲的绷紧酸痛,仿佛自己只是空间上瞬移,从某个虫洞突然钻到另一个时空。
“方德山!方德水!”方怀简大声叫着自己的长随。
声音刚起,外间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位婀娜女子身影印在绣屏上,眨眼功夫她走进内间。
“徐蕊婴!”
“夫――表哥。”徐蕊婴的声音转了个弯,最终轻轻喊出表哥二字。
她楞在绣屏前,脸上先是不可置信,接着现出抑制不住笑容,不等方怀简说话,她转身跑回外间。
声音激动得喘不上气,吩咐丫鬟:“快去禀告外祖母和母亲,表哥醒了!”
“夫君”“母亲”,像冬季给刚刚钻出被窝的人迎面浇上一桶冰水,方怀简靠坐在床沿,冷得冻住了。
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全是梦里另一个时空的事儿,此刻不得不挤出一点儿空间,方怀简揪着红彤彤的衣袖,回忆起这个时空里发生过的点滴。
那日被绑回家后,回府并未认错,和父母争执,坚持时彦心怀叵测,自己要娶林蓁为妻。
以为决然坚定会让家人看到自己的认真和决心,哪知直接换来一顿家法,连刚到方府从来如珠如宝对待自己的祖母也斥责“娇儿无孝子,身上疼了清醒才会反思。”
二十及冠之龄还是大周翰林,竟被家人如此对待,父亲哥哥一身功夫武力上碾压,在祠堂罚跪时,自己又气又怄,跪了没多久待人走光直接翻墙到家中酒窖喝酒。
除了排解烦闷,还希望醉
酒后或许还能再想起一些前世之事,自己“咕咕”以酒当水不知喝了多少坛,这一醉脑中就放起了电影,前世之事潮水般一幕幕涌进脑海。
然后“看完电影”醒来,徐蕊婴就成为自己妻子?!
“方德山!方德水!”方怀简继续喊着,一面掀开被子要下床。
徐蕊婴刚绕过屏风,见状急忙跑到方怀简跟前,拉住他的锦被不让。
“表哥,你刚醒,还得多休养!快躺下!”
她攥着锦被没有让自己下床意思,方怀简目光落在她抓得死紧的手上,问道:“我们何日成亲?成亲多久?”
“八月廿六,现在九月一日。”
“我对你做过什么了吗?”
徐蕊婴的脸倏地红透,她微垂眉眼轻摇了摇头。
“但我们夜夜共眠一床。”
方怀简本就乱糟糟的心更乱了,本就浑身无力,这下由内到外是真的没有一丝力气。
他颓然倒下,任由徐蕊婴帮他掖好被子,脑中不知怎的冒出上辈子学过的内容。
个体无法对抗团体,弱者无法对抗强者。
方府是三代同堂的大家族,除非他变强,他没有办法和能力对抗这个家族集体意志,他武力值约等于零,和父亲哥哥直接硬扛的结果已经有了清晰答案,只会自己吃瘪。
想明白这一点,方怀简心态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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