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抱有一丝丝希望。
“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在时彦落下他的唇,熟练吻她侵占她的领地撩动她的情欲时,林蓁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那样的讨好她,支持她的愿望,顺着她的喜好,连最亲密的事亦是探寻她的敏感小心翼翼又大胆狂热地刺激她,她怎能不喜欢呢。
以为是彼此情深处本能驱使,现在她大概明白,只是讨好,可这样的讨好亦足以让她沉醉。
她沉醉其中,耳边却又响起方怀简的话,“你在他身边,他居心不净会想方设法诱骗你。”
是啊,死里逃生之人怎可能追求爱情,怎会在意这种最虚无缥缈之物,她不应被毒鸩迷惑,应该果断离开他。
在时彦放开林蓁,笑着用指腹摩挲她的唇看她喘气时,林蓁看着他的脸,还是不死心:“阿彦,你再没骗我的事罢?还有吗?”
时彦微微诧异:“我们不是说好都不骗人么。我没有再骗你的事,你有没有骗我的事?”
林蓁抿紧唇,似笑非笑摇摇头。
“权力和情爱,只能选一时,人们都会选什么?”
“吁”,车夫吆喝着,马车慢了下来。
时彦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林蓁已从他怀中坐正,她透过车帘隐隐约约看到已进了侯府侧门:“没什么,到了。”
这种问
题来问时彦,十分愚蠢,林蓁说出口就后悔,庆幸他并未听清。
与往常一样两人径直去用膳,其他人都已在饭厅等候,很平常的一日。饭后,时彦拉着林蓁想去偶园时,林蓁拒绝道:“我想去找云娘说说话。”
时彦察觉出今日林蓁异样,不过父母和弟弟妹妹都在,时彦只道:“每日都回来得晚,是有一段时间没和云娘说话,想来她亦记挂你,走罢,我和你一起回去。”
云栖院里,林蓁直奔云娘厢房,看着林蓁背影迅速消失,时彦隐约觉得哪里有变。
自从林蓁早出晚归日日去御史台,云娘就甚少见到她,不过她没什么不放心,林蓁与时彦琴瑟和谐,她计划找个合适时机该离开了。
林蓁突然敲门,云娘很是意外,她一边开门一边问:“怎么不陪你的夫君,到我这儿作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能有什么事,”林蓁向云娘淡淡一笑,“就是想你。”
云娘笑着给林蓁斟了杯茶:“你肚子里蛔虫我还不知道?说吧,什么事,云娘帮你出出主意。”
林蓁摩挲着茶盏,茶上热气氤氲慢慢消失,她呆呆看了会儿才缓缓问:“云娘,这会儿就我们二人,你告诉我真相,我是不是当今天子的孩子?”
云娘大吃一惊,目光急忙看向门窗,见门窗紧闭都关得好好的,才轻声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她的声音发颤,透露出她不自知的紧张,神色绷紧,如临大敌,虽然云娘什么也没说,但林蓁已知晓答案,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公主,她就是书里的纸片人,时彦就冲公主身份来招惹她。
心中一点点希望一丁点光火熄灭得彻底,再不会复燃,像一个美丽肥皂泡泡,又大又亮又美,可云娘不经意的一句话,甚至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就把这个脆弱的泡泡戳破了,什么都没留下,除了手中滑腻腻的些微水渍。
她一个二房庶女,名声不佳,和方怀简纠缠不清,女扮男装跑大街上摆摊,如此这般时彦还要求娶,原来玄机都在此处。
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傻得可笑,蠢得生气,还有和方怀简之间被强行阻断的联系,她该恨时彦的,可心里没什么气愤,只是一片悲凉莽荒,如同荒芜大地刚刚冒出嫩芽就遭遇狂风暴雨,一切生命被吹得七零八落,一切希望被雨砸得干净。
云娘正想开口询问细节,却见林蓁脸上流淌着两条小溪,她忙拿着巾帕给林蓁擦拭眼泪,小心翼翼地问:“蓁蓁,你很委屈,是想做公主么?”
林蓁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想做什么公主,宫阙里皇权争斗你死我活,女性从来是皇权斗争的工具人或者牺牲品,她一个毫无根基半路公主去凑什么热闹,何况她记得小说中男主妹妹结局不大好。
时彦改变他短命人生,她林蓁也可以选择更好道路。
云娘似松了一口气,她眸中闪着泪光,轻轻抚摸着林蓁后背。
“好孩子,你的母亲也不想你回去做公主。”
她讲起了那段往事。
潭州秀才之女孟惠君与一位路过潭州的公子互生情愫珠胎暗结生下双生子,后来公子派人接母子时,孟惠君因父兄牵连废太子案而四处奔走营救,没有离开潭州,还留下了生病小女儿。
父兄营救无果被判充军,孟惠君未婚也没籍为婢,她带着女儿东躲西藏寻找公子,直到遇到林若柏。
林若柏帮助孟惠君寻找她的“夫君”无果,孟惠君迫于无奈嫁给林若柏,回了皇城后才知林若柏早有妻室,但木已成舟,孟惠君只能安安分分做了妾室。
可英国公府一次接待天子,府上全体主子都排队跪礼,已经改名唐氏孟惠君窥见天子后当即晕了过去,此时她才知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当今天子。
此时唐氏有孕,林承俭才两岁,唐氏对谁都没说,心中郁郁寡欢一病不起,早产后娃娃没了,她也不成了,临终前才把这些事儿告诉云娘,让她把天子所赠之玉扔掉。
当初唐氏按照地址寻找天子没有找到,她不知是天子还是林若柏缘故,无论哪种原因,都不宜再与天子相认。
云娘不舍得扔玉,把玉给林蓁留个念想,压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和天子还能有牵扯。
云娘问林蓁:“你从哪儿知道这些?”
林蓁胡乱编道,是萧忱所说,明晖手中的玉是他妹妹所有,因而猜测得知。
云娘略微放心:“你母亲真实身份仍是在逃官婢,事情一旦揭露,你弟弟和英国公府怕是都会受到牵连。特别是你弟弟,马上春闱在即,耽误考试可是误了他终身!”
“你母亲当年隐忍不说,也是为两个孩子前程着想,至于你,你母亲是得了林若柏亲口承诺,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她才安心闭眼。”
说到此处,云娘和林蓁都眼眶湿湿,云娘道:“既然你对公主位置无意,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们让它烂在肚子里,我不会再和第三个人说。”
“玉佩就当没有见过,谁要谁拿去。”
“现在你嫁给时彦,我瞧你俩夫妻和美,心里别提多开心,你母亲泉下有知定会为你高兴。你们两个自由自在,不比做公主各种规矩拘束强太多。”
云娘说到时彦,脸上悲色渐渐淡去,林蓁看着她脸色从苍白到逐渐红润,咽下心中话语什么也不再说。
第67章 她实在比母亲幸运
天色已晚,云娘希望小夫妻多相处别把时间浪费在她这儿,催促林蓁快些回去,林蓁却不急不慢续了茶,央求云娘:“母亲这些事情我从不知道,今日云娘既然说起,再多和我说说母亲闺阁时候的事罢。”
云娘一时心中酸楚,若不是林蓁突然问起,小姐孟惠君永远顶着假名假身份成为一个虚无,谁会知道她曾经亦是潭州家喻户晓人人钦慕的才女佳人呢。
她先叮嘱林蓁万不可为外人道,娓娓倾诉她心目中的完美小姐。
林蓁听着听着出了神。
她的经历和母亲何其相似!
母亲有与之心心相印男子她的父亲当今天子,可天子却未妥当安排致使母亲与他失去联系,阴差阳错嫁给爱慕她的另一位男人林若柏,而林若柏亦有私心,欺骗她娶了她,回了皇城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她不得不委身为妾,为了孩子们为了两位男人的前程和体面,她自己咽下苦果,郁郁寡欢早早去世,还带累小弟弟也未能成活!
林蓁泪眼模糊。
她那么爱恋飞飞,当初追求方怀简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可他那么不靠谱,送还自己的平安玉丢失,使得她被时彦欺骗,相信时彦而嫁给他,即便事后她知道时彦不是飞飞,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还是接受了他的爱,孰料这份感情亦为假,而方怀简亦有了妻室。
事到如今,任何一个男人,她都与之相隔天堑,情感上的天堑,现实中的天堑,咽下这个致郁的结局,那她的以后和母亲一样,走不出来抑郁而亡。
所幸她比母亲幸运,她没有官婢的身份,她可以堂堂正正走进御史台,用笔墨成就她今后人生,此刻,林蓁无比希望通过御史台女官考试,亦慨叹冥冥中哥哥萧忱对她的帮助,没有他的引荐,她哪能跟随梅棠学习呢。
林蓁流泪得双眼通红,恰好时彦让彩橘请她回房,云娘停下了讲诉。
可林蓁并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时彦,她还没有想好如何与时彦切割,不想闹得难看,最好不要挑明真相,以免时彦又折腾出什么。
林蓁对云娘道:“我再坐会儿,我眼睛红
红的,回去他要问了。”
云娘依了她,但亦不再讲孟惠君之事,关心起林蓁在御史台各种事务,又嘱咐林蓁虽忙亦不要忘了关心时彦,这样的夫君世上再无二人。
她嘴角带着笑意,说话间俱是调侃,林蓁笑笑,应道:“云娘说的极是,这样的夫君再找不着第二人。”
这样心思缜密,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之人,当真少见亦让人恐惧。
两人闲聊间,时彦竟亲自过来,他高大身形映在门扉上,轻扣门璧:“蓁蓁。”
林蓁看着门扉上的影子撇了撇嘴。云娘忙蹦起身开门,向时彦笑道:“许久未见蓁蓁,我忘了时辰。”一面说一面把林蓁拉到了时彦面前。
云娘厢房距离小夫妻卧室不过几步路,时彦牵着林蓁的手走在路上,明月清辉洒在两人身上,石径上落下两人暗影。
时彦柔声细语:“和云娘聊什么了,这么晚也不回来,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他语气颇有些撒娇嫉妒意味,若以前林蓁必会温柔哄他,可现下林蓁听出他语气中刻意,或者并不是刻意,是她知道真相后,所听所看所感都和过去大相径庭而已。
想装作以前的样子哄一哄,想想母亲孟惠君遭遇,又觉太委屈自己,林蓁垂首看着脚下石径,一时间搭话的心情都没有。
时彦早就察觉不对劲,他按捺下性情,等二人回了房间,他随手扣上门扉,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林蓁,将她搂在怀中。
“怎么了,蓁蓁,你今天不对劲。”
这会儿室内灯火煌煌,林蓁迎上时彦目光,他敏锐察觉出她的异样。
“蓁蓁,你哭了?御史台里遇到什么事了?想告诉云娘不想告诉我么?”
林蓁瞅着时彦的眼睛,那纯澈眼神中满满关切。
自己是公主,那他会如此温柔小意一辈子这般对待自己?自己对他为所欲为乱发脾气,他也会包容宽待么?若能演戏一辈子,倒也不容易,自己好歹也算享受到,林蓁暗自腹诽。
可惜,自己不想做公主,亦不想看始终戴面具之人,那等他知道自己心思,竹篮打水一场空时会怎样呢。
林蓁在时彦怀中挣扎了下,他箍得紧紧的没有放开意思,林蓁暗想,不交代点儿什么看来他不会放过,她眨了眨眼,回道:“是有些事,我又碰到萧忱。”
“曾经你让我告诉他平安玉来历,后来你改变主意,又和云娘想的一样,让我别多管闲事。”
那时林蓁还诧异,为何时彦突然改变想法,他是一个一旦做出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之人。
今日林蓁明白缘由,全为自己公主身份,他曾想自己早点与萧忱相认,自然希望自己在萧忱面前提平安玉之事,可方怀简闹腾一番指责他心怀叵测后,他大概不想自己太早认亲暴露他的心思,改变了主意。
“可我见到萧忱总是不由自主害怕,我想想,把玉的事情告诉他,他或许感激我的帮助,对我好一些。”
“我去问云娘玉的事儿,我们谈及母亲,都很感伤。”
“母亲若能见到你,不知会怎样激动心情。”
就像遇到林若柏一样,一定痛恨女儿遇到诡计多端之人。
林若柏欺骗,但对母亲还有点儿真心,时彦的心,林蓁琢磨须臾,过去以为他着实爱她,除去他爱她的心,他的其他林蓁其实一点儿都看不透。
不过她没有逃婢身份压制,没有孩子们拖累,她还有一份婚书,上面写着随时可以和离,她实在比母亲幸运。
时彦放下了心,问林蓁:“萧忱今日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忌惮?”
林蓁并不回答,反问道:“三年后大周是何局势,天子立下太子了么?”
“萧忱那时做什么?”
“还有,时姝那时嫁了谁?”
时彦搂住林蓁的手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第68章 他没有一句真话
事物发展通常有迹可循,可过去林蓁恋慕时彦信任时彦,从未留心过那些蛛丝马迹。现在她回想过去,时彦诸多行止处处漏洞,各处破绽罅隙组合在一起,简直在时彦脸上大写着“我别有居心。”
诸如新婚夜讨论平安玉,诱她发誓做各种保证,中元节非要她和时姝去遥远的红枫寺上香,还有他惯常说谎的毛病,各种谎言张口就来,那时她竟然觉得他有苦衷,轻易放过此事!林蓁好笑,笑自己单纯天真,亦笑时彦狂妄自大,他做得如此明显,就笃定不会有被识破那天?
既然他读过那本小说,他和自己一样是现代人,说什么从三年后穿来,他的预知都是小说里的情节,明明时姝以后会是皇后,到时他自然升级为国舅富贵荣华,为何人心不足还要来诱骗自己?!
想到此林蓁心中愤恨,见时彦不言语,继续追问:“我考过女官了吧?三年后我官职为何?”
时彦淡淡一笑:“怎么突然想到这些?”
“你知晓三年后之事,着人先鞭有天然优势,譬如今后谁是天子,谁为太子,我们尽早投奔于他,岂不是事半功倍于自己前程?”
时彦轻笑:“进了官场,你也势利起来。”
“怎么是势利,这是顺势而为,只有认清局势,才有我俩宏图大展的可能。时姝尚未婚配,若她三年后夫君发展不好,现在就应给她相看三年后天子身边红人。包括时隽,三年后天子倚重谁,就为他求娶那家姑娘。如此这般,侯府谁也不敢小觑,也不枉你重来一次的机缘。”
“快告诉我,我考上了么?”
时彦垂首,眉心抵上林蓁额头微微磨蹭,这本是极亲昵举动,林蓁却有些不适,她抬手轻捏时彦下颚也是微微推开了他:“快说呀!”
时彦思考了须臾:“你并未考女官,我们有宝宝,你身心都在我和宝宝上,从未想过考女官。”
林蓁心下嗤笑,他可真会幻想。
“这一次,是你全新体验。”
“三年后大周格局和现在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天子仍未立太子,各个皇子依然暗中博弈,并没有谁有明显优势。”
“时姝倒是嫁人了,她嫁给了萧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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