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倾慕之人拒绝,想来确实难受,但方怀简只能做到如此,见林蓁表情有异,方怀简再给她递梯子。
“林三姑娘,世上有许多相似之人,想来真是认错了”。
正常人听到这话总该借坡下驴,这已是双方都得体面友好了结的最佳方式,方怀简等着林蓁回应。
林蓁长吸了口气,吐息之间,脸上又神采奕奕起来,她柔声问:“世之,你话都说完了?那该我说了罢?”
她声色表情让方怀简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废话,她一句也没进耳,方怀简不禁有些警觉,回道:“你,要说什么?”
林蓁看着方怀简,抬手指着时隽:“能不能让他走开?”
林蓁若不是姑娘,时隽早把她撂倒,还要再狠狠踹上几脚,让她记得牢牢的,什么人她不能招惹!也就方怀简端着仁人君子的礼数,还要与她再见说清楚。此刻一听此话,时隽当即炸锅,暴躁道:“什么话不敢我听?我和世之穿一条裤子长大,他的事我都能听!”
可林蓁一个眼神未给时隽,对方怀简解释:“有些话,只能单独说”。
怕是一些少女心思,的确不便在第三人面前开口,方怀简想了想,问道:“说完就了了么?”
林蓁颔首。
方怀简以前也遇到过佳人羞涩倾吐衷肠,理解少女青涩情愫,想来回避时隽,只要待林蓁说完,他直截了当拒绝,这事终就了了。
他看向时隽:“你往那边走两步?”
时隽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特意告假一整日他来这儿干嘛来着,怎么方怀简记打不记痛,他质问道:“我不能听?你不怕――”
“有言在先,你若像上次那般,我须眉男儿不怕撕破脸难看”。
方怀简对林蓁肃色明言,时隽想说的话才强咽了回去。丑话已先说,到时别怪他动手,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林蓁点头,时隽正要挪步,林蓁指指不远处看似清净阒无一人小巷,对方怀简道:“我们去那儿说”。
时隽顿觉肺要炸了,他不走了,他就要看看林蓁玩什么花招!
第10章 头皮发麻!皮肤发紧!
三人所处位置虽离宫门较远,但这会儿正是下值时刻,官员们三三两两走出,若是刻意看过来,那三人行径纤毫毕现。考虑这些,方怀简点点头,往那清净小巷走去。
林蓁紧跟在他身后,心情高兴得像春日游戏花间的彩蝶,飞飞这样的花蜜在等着自己品尝,她的身心都像蝴蝶般轻盈飘飞。
方怀简虽肃然一张脸,但他不仅守诺见面,还对自己请求一一答应,即便脸色紧绷,但此刻他没有记忆,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君子之道,是完完全全古代君子典范,林蓁无比理解此时飞飞,他能这般待自己她已经雀跃得要命。
时隽虎着一张脸,也紧随不让。
走到巷口,方怀简停住脚步,转身对身后时隽道:“仲敏,你在这儿帮看着”,方怀简手指前方,“我就在前面几步”。
时隽脸上颜色这才缓了缓,到底是世之,无比懂自己。
他根本不屑听什么,他多次见过丽人娇娘在方怀简面前满脸羞红说话,无非倾慕景仰那些绵绵软语,林蓁难道才高咏絮,比那些满腹诗书的高门贵女还厉害,能说出朵花来。
林蓁不脸红,他都替她红!他才懒得听她那些浑话,只关心方怀简不要被她占了便宜,被人看到如沾一身腥臭。如今他站在巷口,就如铁桶一般,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方怀简再往巷子里走了几步,停下来等林蓁。林蓁还想往里走,方怀简道:“他不会听”。
林蓁便依了方怀简,面向他站定,眼笑眉舒地看着他。
虽然他现在不记得,但在林蓁眼中,方怀简就是她在沙漠中看到绿洲,落水时看到船帆,她在这里黯淡十几年,终于找到光亮的出口。
怎能不高兴不雀跃呢,林蓁的每一个毛孔都是兴奋和喜悦。
“世之,我很想你,我天天都梦见你”。
已被林蓁看得心里发毛,方怀简此时更是心中一震!
这辈子他遇到的空前绝后的女子应该就是她了!
“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方怀简忍着脾气,咀嚼着要回绝林蓁的话。
“不是不是”,林蓁摆手。
方怀简这才注意她手中攥着一个紫色绣袋,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什么。
见方怀简看着自己手中绣袋,林蓁把绣袋拉开递到他面前,柔声道:“世之,这是我在松鹤楼给你挑的点心,都是你以前喜欢的口味”。
林蓁把绣袋捧到靠近方怀简胸口位置,他不得不扫了一眼袋中物什。
“是你喜欢的吗?你现在口味变了吗?”
方怀简意外,里面点心确实是他常吃的口味。这么短的时间,她连他的喜好都打听清楚了?
“这个绣袋我特意选的紫色,今日我亦穿的紫色”,林蓁摸摸发间紫玉金簪,“我的发簪也是紫色,因为紫色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震惊无以复加,口味偏好能打听,但方怀简对紫色的偏好,他回忆,似乎没对任何人提及,他爱朱紫金紫类似颜色,只有和他极其亲近熟悉之人才知道,这些人万不可能和他人提及这些。
见方怀简有些凝滞,林蓁猜测他的习惯未变,心中欢喜和希翼陡然猛增,她把绣袋重新系好不由分说塞在方怀简手上,高兴道:“你一定奇怪我怎会知道,你别惊讶,听我慢慢说”。
方怀简愣怔接过,好奇她要说的话。
林蓁尽量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表述,这两天她已经腹稿无数遍。
“佛教轮回之说中有三生三世,你我前世为夫妻”。
以为林蓁要说出什么高论,却是以轮回之说引出夫妻缘分,方怀简心下不禁失笑,林蓁倒是不走寻常路,亏她费尽心机别出心裁想出这一招,和往常那些美人倾心确是迥然不同。
方怀简双手抱臂,耐心听她讲。
“前世里,我为俞安琪,你是聂振飞,我们因求学结识,同窗四年相亲相爱,学成时我们成亲,不料当日我俩与车相撞失去意识”。
林蓁声音低沉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柔媚。
“等我再有意识时,我已脱胎到英国公府,我现在的模样亦和前世不一样,但世之,你一点儿没变,我才能认出你”。
“世之,我真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再见你,再见你时你未婚我未嫁,你不知我前日见你时多么欢喜多么震骇!我们能重新在一起,一起实现我们前世未完成的那么多心愿,我真的好开心!”
林蓁眼里闪着光亮,脸颊因激动有点儿红绯,却不是害羞的红,听到这里,方怀简不太想继续听下去,左右最终目的和以前那些绕着他转的女子没什么不同,他垂眸,酝酿已久的话就在嘴边。
“你看这个!”林蓁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卷为轴状的画纸。
“你看看!”林蓁双手把画纸递上,“我画的,前世的我们!”
那画纸都快贴到方怀简脸上,他无奈接过,拿在手中微微一抖,画纸缓缓舒展,现出一对青年男女模样。
只看一眼,方怀简脸色陡变得涨红,他一把把画纸攥回成轴,声线峻厉地诘问林蓁:“这都是些什么!”
林蓁颇觉无辜,她的画上是她和飞飞前世模样,考虑方怀简古人感受,衣着都按照如今朝代式样描绘,方怀简怎么就涨红成如此这般。
“这是我们前世模样”,林蓁再强调一遍。
她的话方怀简没听进一个字,脑海里浮现
刚刚看到的画中情形。他背倚着一棵大树坐在草地上,怀中有一陌生女子,两人亲密无间,他双手交覆在女子胸前,紧紧搂着她,神色轻松自在!
仅仅想一想他就头皮发麻!皮肤发紧!
想一把撕烂了这画纸,但想到这离宫门太近,碎片若无意中被谁拾到,那结果亦不堪设想。
想来想去,他忍着心中怒意对林蓁道:“这画儿我带走”。
“好啊!”林蓁高兴道,“我本就想送你,还担心你不要呢。你闲时多看看,或许不久就能够想起以往”。
林蓁解释:“我也不是出生就有这样的记忆,是年岁大了慢慢回想起”。
说话间,林蓁露出难得羞态:“我父亲已托了中间人,近日会去方府探访,说说我们的事”。
“老天!”方怀简惊愕得发不出声,她怕是连生几个娃,娃的名字都想好了罢!
第11章 世间机缘,时不我与
“不是”,方怀简本已想好措辞,此刻觉得远远不够,他必须打破她的执念,让她明白何为虚妄。
“你是俞――”他想不起来她另外名字。
“俞安琪,你叫我安安”,见方怀简有兴趣了解往事,林蓁音色都亮了几分。
“你夫君是聂――”
“聂振飞,就是你的名字,家人都叫你飞飞”。
“嗯”,方怀简颔首,语气甚为凝肃,“佛学有轮回之说,但,于我所见所触,我并不相信此说。且不说我不信,便真有轮回,前世之事前世了,你怎知我愿意做回聂公子,而不是更愿意做方怀简,体味不一样的人生?”
林蓁晶亮的目光暗淡了一瞬,方怀简的话她竟无可辩驳,不过她怎甘放弃,只是心绪难免被影响,语气明显弱了些,没什么底气:“不是这样的,世之,如果你想起来,你就不会这样说,你只是不记得了”。
“而且”,方怀简质问,“你怎能让人去我――”
“我明白!”林蓁打断方怀简的话,泪水在眼眶边转了又转。
不难过,不难过,林蓁不断给自己鼓劲,飞飞说的没错,但他只是不记得,等他想起来他一定后悔不迭给她赔不是。
林蓁咬着唇,红润如樱的唇被咬得发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唐突,我饥渴,我,有点疯?”
事到如今,方怀简已明了林蓁脑回路非寻常女子,但这些词突的蹦进耳膜,他内心仍是狂骇不已。她确实如此,她倒有点自知之明,不过,她不是有点疯,方怀简暗想,她是很疯。
可他如何回答呢。
林蓁一脸无辜,眼中盈盈泪光,努力控制眼泪不掉落出来,可她眼中红的分明的血丝,润湿的睫羽,有几根还黏在眼睑上,那微微颤动的嘴唇,都在无声诉说她的委屈。楚楚可怜模样方怀简有些不忍心看,仿佛自己真做了什么不堪屈枉了她,明明自己才是占理一方。
可偏偏她就有如此本事,把无稽之谈描绘得如太阳每日东升一般,质疑她如同怀疑的是众所周知的共识,让方怀简莫名觉得有愧。
见方怀简回避自己目光并不作答,林蓁道:“前世之事确实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可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只要来日你能想起来一丁点儿,你就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林蓁话音已带有哭腔:“世之,世间机缘,时不我与,我不想我们再次重逢的现在,因你暂时失忆留下永久遗憾,让你以后恨我还不够疯!”
林蓁句句发自肺腑,方怀简根本不敢看林蓁眼睛,她陷在她所编织的故事中不可自拔,完全没有想清醒的主观意愿。此刻,方怀简想的不是拒绝,过去他拒绝了那么多次的经验在林蓁这儿毫无用处,他看着不远处的墙根,想着如何让林蓁醒悟。
“你为何不敢看我?你其实有点儿信是不是?”
林蓁站在方怀简面前,步步紧逼。
“我没有不敢看你”,方怀简无奈对上林蓁目光,他只是看到她泪汪汪模样心生惭愧,毕竟爱慕一个人有什么错呢,编织一个荒谬的梦无非是让这份爱慕看起来更顺理成章一些。
可他总不能看她哭得可怜就娶她吧。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彼此。
方怀简满腹心思,林蓁幻梦天马行空,如何摆脱?
第一次赤裸裸明晃晃看着林蓁,方怀简目光深邃,沉思中思绪不经意间偏离了方向。
他不由得感叹,老天真是偏心,会给人这般好相貌,眸若春水含烟,面似芙蓉带露,眼角微翘像个小勾子,若她不是这么疯,若她出身――方怀简突的打断自己的想法,他怎会看到一张女子面庞就莫名多这些遐思,这和登徒子何异!他不是见色起意之人,这不是他一贯所为。
正为自己胡思乱想而愧恼,就见林蓁目若秋水,柔柔唤了一声:“飞飞!”
声音又软又媚,此刻林蓁宛若话本中魅惑的妖女,又像修炼媚术的狐狸精,要从方怀简的肉身中唤出她的情郎。
方怀简有些懵,女妖中的翘楚妖媚袅绕的状貌顷刻间在他眼中有了具象。
下一刻,林蓁一个箭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扑了上来!
一阵幽香拂面,温香软玉在怀,方怀简如同中了迷魂药,又若被施了迷障法,当即大脑空白,双腿发软,一时灵魂都出了七窍!
等魂魄回身,方怀简感知自己并没有被谁夺舍,他还是他本人,神智逐渐恢复,才发现被林蓁逼到了墙根,自己背靠院墙退无可退。
只是此时脖梗被她白玉般双臂紧紧环绕,身体像被菟丝花纠缠计无所施……
当下已是暮春,衣裳单薄,林蓁贴在方怀简胸前严丝合缝,那柔若无骨身子骨儿,那热乎温暖的体温……方怀简感触丝丝分明,她似乎还想亲吻自己,意识到林蓁的动作,方怀简顿时骇然,迅即高高扬起脖梗,可仍能感触林蓁的唇柔软滚烫,在自己喉结附近蹭来蹭去,所经之处留下不知是泪还是什么液体,凉飕飕的。
他已然大汗淋漓,心乱得快蹦出胸口,血液沸腾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手脚不知在哪儿,喉咙干涸得说不出话。
头晕目眩中方怀简快站不稳了,残存的一丝清醒让他看向巷口。
林蓁就觉身后起了一阵风,随即肩上一阵剧痛,骨骼瞬间似乎化为齑粉,她疼得流下眼泪,轻“啊”了一声骤然失去意识。
缠在自己身上的林蓁陡然倒下,方怀简躯体僵直,待回神想搂住林蓁时,时隽已接过林蓁,将昏迷的她放在地上。
“你没事吧”,时隽看向方怀简,他惊魂未定,满脸通红,仍在愣神,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你拿的什么?怎么不推开她?”
林蓁之大胆,时隽前所未见,他不理解,都这样了,方怀简还攥着手里的东西不放,拳头白长的么。他功夫虽比不上自己,但武将世家自小练过基本功,对付林蓁就如大象对蚂蚁,不知为何狼狈如此。
而且往常他在各种燕瘦环肥面前波澜不惊,怎么今日这样。
方怀简看看手中画纸,赶紧塞进袖中:“没什么,一张画,别看了”。
时隽没多问,林蓁都能这样,那画上是什么,可想而知。
方怀简走到林蓁前,目光看向巷口,身体挡在了巷口和林蓁之间。
“林三姑娘?”方怀简轻唤。
见林蓁躺在地上毫无动静,方怀简弯下腰细看,她脸色有些泛白,羽睫上还挂着泪珠,方怀简的心不由自主揪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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