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这样说,次日还是将人请来了。
弥珍来时,他主动避开,将院子留给两人。
午后暑气深重,云青岫不喜烈日,将弥珍请到待客间,次珠很快端来两碗冰酪。
碗勺叮咚碰撞。
弥珍瞥了眼屋外结界,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谢倦安重伤回去后,什么也不说,这结界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境界怎么又跌了?”
云青岫慢吞吞喝冰酪,将另一碗推到弥珍面前:“尝尝,消暑气。”
“吃什么吃,吃不下!”她反手推开,“那小兔崽子对你做什么了,他是不是强迫……”
“停,停。”云青岫连忙打断,这种事解释起来尴尬,她语焉不详,掐头去尾说了魑魅情毒的由来,又说了当日毒发碰上谢倦安,在出城时遇到裴宥川。
弥珍光想想那场景就头皮发麻,连连摇头:“你这运气也是差的没边了。”
“你今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交代?”
云青岫道:“最近清闲,编撰了不少功法典籍,你带回仙州,仙门百家都可用。”
“就这事?”
云青岫轻笑:“嗯,就这事。”
弥珍上下打量她一番,所穿衣裙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素净颜色,轻纱柔顺垂落,暗纹流光溢彩,是仙州里万金难求的雾绡纱,走动时似薄雾流动因此得名。
乌发以两根玉簪挽起,笑起来时眉眼柔和,那股看似温和,实则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味道散了不少。
用弥珍的话来说就是,有人味了。
“你这境界,哐哐往下掉,倒是不心急。”她嘀咕着,随意翻阅那堆厚厚典籍。
云青岫漫不经心拂过其中一页,笑道:“有什么可急的,迟早会修回来。”
顺着素白指尖拂过的地方,弥珍目光一顿。
密密麻麻的仙州文字中,夹着一段不起眼的别致文字。
弥珍目光闪动,与云青岫不动声色对视一眼。
“随便一本典籍拿出去,都是镇宗之宝,你就这么大方,给仙门百家传阅?”
云青岫听出她话里有话,微微颔首:“带回去吧。”
“行,你写的,听你的。”弥珍将所有扫入乾坤袋,捏了一下她的手,低声说,“我走了。”
云青岫悄悄拢紧掌心,再次点头。
弥珍离开小院时,遇见静立在院门外的玄衣青年。
“师尊将典籍都给弥宗主了?”
弥珍挑眉,阴阳道:“是的呢,魔尊大人不会连典籍都不让带吧?”
裴宥川神色幽幽,难以窥见情绪,“本尊会差人抄录一份,送至璇玑宗。”
两人视线相撞,弥珍不避不让,面不改色将乾坤袋抛过去。
“拿走。”
…
夜色幽深,红月西移。
云青岫睁开双眼,侧头看了眼沉沉睡去的裴宥川。
沉睡时,眉宇间挥之不散的阴郁淡去,倒显出几分宁静柔和。
她悄无声息起身,倚坐在床边的美人榻。
将今日弥珍暗中给她的一小块灵石静静碾碎,齑粉随风扬到窗外。
“系统。”
系统从沉睡中被唤醒,晕乎乎道:“宿主,你又遇到困难了?”
“我再向你确认一次,反派黑化后能否感化?”
“不能不能。”系统瞬间清醒,“只能杀掉!”
云青岫沉默许久,似笑似叹说:“好吧。”
顿了顿,开玩笑般道:“我这活了又死,死了又活,足足三世,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系统声音有点小:“好,只要你完成任务,我就送你去那个小世界当富婆。”
云青岫仰望阴鬼蜮夜空的血月,弯了弯唇:“普通的富婆不行,得是亿万富婆。”
“……好。”系统顿了顿,“一个月后是万年难遇的七星连珠之象,届时天门开,能渡飞升之劫,你要抓住机会。”
云青岫对着夜空略略掐算,恰巧是大婚那日。
又是沉默许久,她轻叹道:“好。”
灵力转瞬耗尽,系统再次陷入休眠。
云青岫久久望着红月,直到眼眶泛起酸涩。
肩头一沉,外袍披在身上,她一惊,回头看见青年上半张脸浸泡在黑暗中,只露出微弯的唇角,弧度似笑非笑。
“阴鬼蜮的月色比不上仙州。师尊夜半难眠,心中是恨极了我?”
云青岫侧身抬抬眼看他,黑暗的轮廓i丽分明。
“为何这样问?”
温热指尖抚上她的脸,他俯身靠近,两道气息离得很近,交织纠缠。
裴宥川凝视着她,笑得不辨情绪:“师尊看似待谁都好,其实是这天下最最狠心之人。”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尾,云青岫眉心蹙起。
“你在说什么?”
裴宥川并没有解释,反而捧着她的脸,薄唇贴近压下。
云青岫身下一轻,转眼被他托起,推至窗沿,鳞尾OO@@编成密网,将她托住。
这半月以来,除了情毒发作,裴宥川没有逾越之举。
这是头一回,在彼此清醒的情况下,他清楚表达了自己的贪恋欲望。
鳞片冰冷温度透过薄衫渗到后背,云青岫头皮发麻,反手抵住靠近的胸膛,果断道:“不行!”
黑瞳泛起幽红,涌动的欲念间还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裴宥川捉住抵住胸膛的手腕,亲了亲她的唇角:“得不到师尊的喜欢,恨也不错。”
第51章 “孽障。”
薄唇压下, 一点点舔舐。
手指缠绕枣红腰带,轻巧一勾。
夜风吹过,在裸肤上留下丝丝痒意。常年习剑的手生有薄茧, 摩挲着两弯锁骨。温热的吻细细密密, 从唇瓣到下颌,再到细腻脖颈。
裴宥川没有束发,冰凉长发扫过锁骨下方, 他俯身轻咬一口。
云青岫的气息乱了一瞬,踢腿就朝前踹。
“你发什么疯――”
裴宥川不躲, 任由这一脚踹在胸前,然后反手捉住抬起, 再压到肩上。
他牢牢按住想收回的脚踝,咬住云青岫的唇, 乌黑睫羽垂下,眼中欲壑难填。
鳞尾游来, 亲昵缠绕云青岫的指尖、脚腕、腰间, 低低嗡鸣声浪潮般,传递着癫狂炽热的情绪。
冰冷鳞片不断绞紧, 浓烈爱欲几乎化作令人心颤的破坏欲。
云青岫浑身一僵,灼热的唇与冰冷鳞片对比鲜明,恐惧顺着脊背蹿起, 不断叠加, 渐渐成为难以言明的颤栗。
裴宥川眸光暗沉, 熟稔地撬开齿关。
舌尖被吮得发麻, 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 两道气息难分彼此。
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雪白小罐,单手挑开瓷盖, 细腻如雪的脂膏堆在指尖,双指一捻,均匀覆在指节上。
小院的池子波光粼粼,不时有几尾鱼跃出水面又重重落下,掀起一片水花。
脂膏被温度融化,变成质地稠密的水泽,顺着指尖往下淌,积蓄在腕骨处,最终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水泽,映着幽红月色。
云青岫觉得他今晚一定是在发疯。
慢条斯理,像是在故意磋磨人,耐心好得过分。
滴答几声,小院的池子波光粼粼,不时有几尾鱼跃出水面又重重落下,掀起一片水花。
云青岫骤然绷紧,片刻失神后,眼眸蒙上一层潋滟波光。
素来温和淡然的面容染上薄红,如同神龛中的神像堕入红尘,生出令人想要摧折的美丽。
裴宥川向前一步,缓慢而坚定。
“师尊……”他低声唤着,喘|息又重又沉。
云青岫快要散架,眉心蹙起,勉励抬手捂着裴宥川的唇,咬牙道:“别喊了。”
这种时候就别喊师尊了,谁家师徒会滚到床上!
湿热舌尖舔舐着覆在唇上的手指。
他似乎非要对着干,嗓音低哑,一声又一声唤着。
几片零落花瓣飘至池面,鱼儿争相跃出抢食,水声连绵不绝,溅至岸边。
云青岫连意识都快化作一片混沌,无暇再去管他喊什么。
因此,并没有看见那双幽红眼瞳由始至终都在用视线舔舐,充满了想要得寸进尺的贪婪。
云青岫忽然感受到异样,不合时宜想起了,裴宥川的本相与蛇类有关,她记得自己看过科普书籍,蛇类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下一刻,裴宥川印证了她的猜想。
“……!”云青岫瞳孔一颤,怒斥,“孽――”
声音忽然中断,过了好一会,她才气息紊乱骂道:“孽、障……”
裴宥川眼尾泛红,含着素白指尖轻磨,语气柔和,动作却是全然不同的凶狠。
“弟子的确大逆不道,师尊斥责得是。”
…
天泛曦光时,云青岫沉沉睡去,手搭在床沿,连指尖都透出一股疲懒。
一只手伸来,为她细致整理贴在侧脸的乌发。
裴宥川坐在床沿,轻轻拢住素白指尖,额心一道赤纹若隐若现。
阴暗黏腻的声音在识海响起。
“封住灵海又如何,如果猜得没错,玄天镜在她身上。你永远留不住她。”
额心赤纹愈发明显。
“只有变成此界最强者,你才能留住她。”那声音循循善诱,“其实你很明白吧,若她修为恢复,你没有胜算。”
“闭、嘴。”裴宥川双目赤红,狠狠按住额角。
“呵,我就是你,你也是我,我们生来共存,还会害你么?”识海里一道红息游动,“只有接受初代魔主传承,才能变成最强。”
“届时荡平仙州,她便不会再走了。”
i丽面容浮现出挣扎,裴宥川手背青筋迸起,他咬牙道:“不行,师尊会不高兴的。”
“……”那声音顿了顿,冷笑一声,“那你便当乖徒儿吧,看看你这魔主之位还能坐多久。”
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次珠特意放轻的声音传入:“尊上,两位荒主前来送礼,带了许多军队,在王城外等候。 ”
裴宥川神情阴沉。
送礼?抢夺魔主位置的心思都写到脸上了。
他把云青岫的手放回锦被内,并掖好被子,转身撕裂荒息离去。
王城外,大半土地寸草不生,都是嶙峋裸露的黑晶矿石。
黑甲魔卫黑压压一片,猩红旌旗摇曳。
南荒主与东荒主各自坐在华丽銮轿中,并不下轿,与王城城墙上的玄金身影遥遥相望。
东荒主率先开口,声音粗粝古怪:“听闻尊上大婚将近,邀仙州修士与阴鬼蜮共同赴宴,在下与南荒主特来奉礼。”
“但在这之前,在下想要问尊主一句,身为天魔一族,为何心向仙州,与修士议和!”
此言一出,魔族军队里的愤愤之声震天动地。
连裴宥川身边的王城诸臣也都神色浮动。
东荒主所质问的,也是阴鬼蜮绝大部分魔族想要问的。
这任魔主两百多年前横空出世,血洗王城后上位,随后便行踪鬼魅,也不理事。
不理事也有不理事的好处,四荒自治,各自明争暗斗也无人管辖。
但阴鬼蜮被封禁千年,流落仙州的魔族被残杀殆尽,与仙州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无法理解,为何在仙州疲弱时,竟然选择议和,阴鬼蜮之主竟还要与杀了上任魔主的玄微仙尊成婚。
一道荒息打出,裴宥川眉眼漠然,道:“本尊的事,何时轮得到你们质疑?”
东荒主的銮轿被荒息打碎。
他似笑非笑,掌间托着一团黑紫荒息,慢条斯理道:“还是说,有人想学西荒?”
众人后脊一凉,西荒叛乱,魔主血洗西荒,踏碎西荒主脑袋的事还历历在目。
质疑的声音瞬间弱了。
南荒主见军心动摇,大喝道:“我等修为自然不及魔主,但心却向着同族。一个血脉不纯,心无同族的魔主,要来有何用!”
东荒主猝不及防摔下来,他扶正冠冕,铿锵有力道:“为了阴鬼蜮,为了不当修士家犬,魔主必须退位!”
藏在魔族心底的仇恨轻易被勾起,震天呐喊下,地面碎石颤动。
一位近臣战战兢兢上前,劝道:“尊上,半月前西征回来,王城守军还未休整完毕。况且死敌当前,何必内斗啊。您就放弃议和吧,等踏平仙州,玄微仙尊也只能留在阴鬼蜮中,那不是两全其美。”
裴宥川望着群情激奋的两支黑甲魔卫,眸光幽微。
“你说得很对。”他轻声一笑,“不过,心怀异心者,该杀。”
滔天荒息冲天而起。
柔和含笑的嗓音从王城墙头传来:“顺从者生,违逆者死。想活的后退十步。”
军队中有骚动之声。
计数声如阎罗催命:“三,二,一。”
东荒主高声呼喊:“王城守军不足,凭他一人如何敌两域大军,此战必胜,不许退――”
玄金身影踏荒息而来。
滚烫鲜血泼洒在东荒主面前,顺着冠冕旒珠滑落。
身前上百结阵开盾的近卫瞬间化作大片血雾。
一只手穿过血雾,鬼魅般打向东荒主。
有人后退,有人上前。
上前着眼底血红,口中呐喊着“为了阴鬼蜮”,飞蛾扑火般撞来。
殷红的血将满地嶙峋裸露的黑晶矿染成赤色。
这一战持续到日暮时分,日月同空,血红月色幽幽笼罩战场。
裴宥川踏过满地血肉,扼住东荒主的脖子。
东荒主挣扎着,脸色紫红,艰难道:“为了一个修士……你要与仙州为敌,还、还要背叛同族……如此愚蠢,怎会被魔器选中……”
裴宥川漠然扬手,涌来的魔卫湮灭在荒息中。
他勾唇一笑:“不是说本尊血脉不纯?非人非魔,何来同族一说?”
东荒主腰间悬挂的黑玉令微微一震。
“哈……杂种就是杂种,你不是很在意玄微仙尊么,我倒想看看,你愿不愿用命相换!”东荒主双目赤红,手化作暗红触肢,绞住裴宥川的手,目中癫狂之色一闪而过。
裴宥川脑海轰鸣一声,神色剧变,瞬间绞碎暗红触肢,将东荒主狠狠砸落,转身撕裂虚空,一脚踏入。
东荒主向前扑去,死死拖住裴宥川。
大量荒息涌入魔丹,高阶魔修自愿爆丹。
他临死前的怒吼久久回荡:“天魔一族,绝不再受制于仙州!”
…
云青岫在傍晚时醒来。
灵海灵脉运转自如,封禁之术竟消失了。
屋内不见裴宥川,隐隐约约的厮杀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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