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任性……”
嘴上这样说,却未推开他,温存的目光不自觉落下。
一开始的确是在盯那张脸,余光瞥见手腕上缠绕的纱布,她嘴角的笑掉了下来:“你手怎么了?”
江玄又接上她的笑,笑到眼睫轻颤,阖上的眼眸被朦胧雾气逼得睁开,周身的悲凉在清晨暖煦的阳光下是违和的。
“抱抱我……”他像个垂死的病人,用那只惨白的手去够她的发丝,眸中泪水争先恐后爬出眼眶,眼睑被苦泪腐蚀泛红。
她是懵的,又情不自禁俯身重新回到他的怀抱,理智在此刻不再重要,相拥的那一刻,眸中便只能看见他。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她很需要一个仪器测测自己对江玄的喜欢,再测测自己对生活的留念,因她的思维逐渐开始脱离掌控。
既然要离开,又为什么要将情感寄托在一个注定失去的人身上?这样对双方都不好。
她不明白。
只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好好生活,不必属于她,互不认识也行。只要他能过得好,怎么样都可以。
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他会伤心吧?
不要为我伤心啊。
*
如果有别人陪着,能好些吗?
大户人家纳妾也挺正常的吧?到时候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立下遗嘱,求自己死后把妾室扶正,正妻的位子就有人待着,久而久之就忘记她这个人了。
算了,别祸害别的女孩子。她愧疚起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人是越活越封建了,而且江玄估计也不愿意。
“小伙伴你在干什么?”
叶霁雨卷好那几张画像,随意敷衍道:“学画人物画,府里很无聊。”
她将画像收进木匣,坐回椅上继续看书,等待半天都未收到系统的回复,抬眼瞧见书房外的那棵桃树上停了两只鸟。
侍女小步走进书房,对她说:“夫人……打听到了,祁公子暂居叶府,腿...为了躲狗跑骨折了。”
她长舒一口气,感叹幸好没被咬,要不然还要打疫苗:“他不是会武术吗?怎么不用轻功?”
“就是因为施展轻功不当...从天上掉下来了。”
“……”
强行将笑意憋回去,温柔说道:“去让他们备好马车,用完午膳随我去叶府看看,父亲上次说想与我对弈。”
“好……”
哪有什么与父亲对弈,分明是与爷爷对打。
当事人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这个时间他还在屋里呼呼大睡。
“这祁公子的胃口真大啊,昨晚和老爷喝酒,一边喝一边吃了三大盆饭!还是干吃一点菜都不要。”
“他在胃里酿醪糟?什么人能干吃三大盆...”
侍女们一齐看向祁歌房间,即便门窗紧闭也能听见里面的鼾声。
“这练武的就是不一样哈...比府里的下人还能吃,祁公子吃这么多也不长肉,估摸着是练武消耗掉了。”
“你们看到祁公子的脸了没?昨天他不是被狗追嘛,后面老爷叫他去沐浴,我刚好给他送衣服……结果我发现他的脸没有刚来那阵白了!印堂发黑啊...”
“天呐...别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被大小姐缠上了吧,家里那位一去上朝就跑回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小心祁公子把那锅饭给吃了!”
几人不禁竖起大拇指。
叶霁雨和侍女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听她们说的那些话逐渐皱起眉头。
“我未出嫁的时候是不是老欺负她们?”
身旁侍女有些懵,点头答道:“夫人以前脾气是有些不好,总喜欢晚上把我们叫起来绕圈跑...”
“咳……”叶霁雨尴尬地咳嗽。
叶玑玙你想当教官吗?
抬眼去看走廊旁的那间房,她往暗处走了走,对侍女说:“你去找祁歌,告诉他厨房有大餐偷偷藏着不给他吃,再把这瓶酒给他。”
她从袖袍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塞进侍女怀中。
“啊……万一祁公子不信怎么办?”
双手落在侍女双肩:“他肯定信,你要有信心。”不信就读档呗能怎么办。长相一样,性格一样,她希望智商也一样。
侍女不安地将酒瓶藏进袖袍,一脸慌张地走向长廊,撞上刚从祁歌房间出来的小厮。
“你找祁公子?”
侍女点点头。
“等会吧,祁公子现在没空,”小厮一脸淡然,解释说,“才到珍珠粉。”
“……?”
.
“娇娇怎么会喜欢李朝那个男人!应该喜欢我才对,我可比他帅多了。”祁歌一边说,一边往脸上涂珍珠粉,时不时看向镜中的自己,“桀桀桀,再过几日娇娇的眼中就只有我了……”
“太子殿下你安心出征,我会照顾好娇娇的!”他笑眯眯地抬手对空气说道。
他偏头牵起另一边空气:“娇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我们都要健健康康的。”
“额……祁公子...”
听见门外的女声,他立马收回手,迅速抹平脸上的细粉,顺着下巴涂在脖间。
瞧了一眼镜中人:“好了……这样就没有色差。”
直起身子去开门,最先注意到的是端着的那瓶酒。他用拐杖敲门槛,看着侍女,面不改色。
“这是什么意思?”指向那个瓷瓶,一脸不屑,“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别想靠往酒里下药这么卑劣的手段拿下我。”
“我爱的人,”他说得声情并茂,“是叶二小姐、京城才女、太子伴读、沙场遗珠,身世显赫但从不鄙夷平民,文人为她捶胸顿足,武将为她饱读诗书……”
“而不是有夫之妇。”
“额...”侍女见状话锋一转,“祁公子...这酒是二小姐准备的!”
“让我尝尝。”他无奈苦笑。
他单手拿过那瓶酒,正想关门又被侍女拦住:“二小姐还为你做了吃食,就在厨房……”
“我马上去,不着急,先让我尝尝娇娇亲手酿的酒。”直勾勾盯着手中酒瓶。
他杵着拐杖走到桌边打开瓶塞,淡雅的酒香即刻钻入鼻腔,他眉心一蹙,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
“祁公子...怎么了?”侍女害怕地抠手指。
“这酒……”他眸色暗下去,吞咽口水时喉结滚动,望着瓶中透白的液体,杵在原地。
眼睑忽地一红,忙抬头用手背去擦眼角的泪,紧张地去照铜镜。他长舒口气,小声嘀咕:“还好没花...”
侍女被吓得想逃跑,慌张的眼睛对上回头的祁歌。
“这酒真是娇娇准备的?”
“真的...”她猛点头。
他默不作声地端起酒瓶,一边念叨一边往嘴里灌:“这么多年,我努力这么多年...娇娇终于送了我一瓶酒,酒里下药又怎样,我今日就将错就错!”
侍女:“……”
耳畔传来急促的敲打声,叶霁雨连忙躲在门后,低头瞧见地上的黑影越来越大,一根桃木拐杖伸了进来。
“娇娇~”
她猛地冲出,举起木棍往下挥。
对方迅速躲开,木棍末端只沾上些白粉,细小的白色颗粒散落在地。
“我就知道。”祁歌摸了摸脸,幽怨地看向愣神的她,“你拿我当傻子啊,娇娇做事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压迫下人,指使别人送东西。”
她没理,举起泛白木棍挥向他。
他吓得连忙用手中拐杖去挡,一个踉跄腰侧磕上厨房灶台一角。
“叶玑玙,你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吗?做梦!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收拾你……”他义愤填膺,一把甩掉拐杖。
“…我吸引个屁的注意,大哥你癔症有点严重。”
她没忍住冲他翻白眼,刚伸手想指他,一束寒光射来,她偏头躲过。
回头见窗框上结了一层白霜。
“你……”她扯断耳边那几根逐渐凝结的碎发。看面前人一脸高傲,手心的淡蓝水雾变幻莫测。
又一束寒光射来,擦过她的嘴角。
“哈哈哈,怕了吧?”
指尖触碰唇角的白霜,她有些懵。
怎么一股牙膏味?
“怕了。”自顾自将木棍放到一旁,慢悠悠走向灶台,掀开锅盖露出里面的几个白面馒头。
祁歌瞥了一眼:“还真有……”“砰”的一声晕倒在地。
叶霁雨余光扫过脚边的男人,合上锅盖:“这几个够你吃一整晚了,饭桶。”
祁歌醒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找水,透过水桶的水面见脸上一块白一块黑,崩溃地去推厨房紧闭的门。
从外面被拴住推不开,力气太大房梁上的纸掉下来。
就在厨房好好待着,第二天晚上放你出来,锅里有馒头咸菜,想吃好的自己做。
落款是毒妇。
第40章 赐婚 我愿意
晚上下起大雨, 是一场激烈绵长的雨,红墙黄瓦都被雨水浸透。
叶霁雨下马车时江玄正撑伞站在一旁,油纸伞与马车做了个稳稳的交接, 两人只有袍缘沾上点水渍。
“哎呀... 杂家可算等到江大人了……”
她盯着老太监手中的拂尘, 感叹这人真是见证了多少事件心态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全书属他最入戏。
抬眼去看身边的江玄, 最出戏的当然就是他们两人。
“路上下雨,就延误了些。”他的双睫积了几滴雨水,扑闪着印在眼皮上,微眯的双眼勉强说是在笑。
她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胆大包天, 在天子近旁动手动脚,脸上还没什么表情。
她的腰被摸得有些痒,连忙开口打消两人聊天的念头:“请公公带路。”
走到内殿, 首先看到的是正中央的乐人, 坐最上方的老皇帝在笑呵呵地喝酒。
两人被分开, 叶霁雨去了女人们坐的那边,挑了个偏后的位子坐下。
“好巧啊...”一旁的女孩笑道。
头上带着橘黄色的绒花,穿了一声明黄。黑棕色的眉毛舒展开,眼皮略微浮肿,衬得人怯生生又内敛。她认出这女孩是那日相亲会碰见的那个。
都忘了谁办的给谁办的了, 但她记得这个人:“好巧, 我叫叶玑玙, 是兵部侍郎家的大小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吗……我叫阮娣,不住在京城...很久才能来一次…………”
“我记住了。”她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给阮娣敬了杯酒。两人后面都没再说话,听曲听得出神。
祁歌那小子应该不会跑出来吧?都给他准备那么多吃的了...就算现在逃出来也赶不上, 不信瘸子能跑那么快。
“哈哈,江爱卿快过来与我喝酒。”皇帝醉醺醺地朝江玄招手。
“好的陛下。”
江玄那卑躬屈膝的样子不禁让她发笑,在坐众人皆目视他走到老皇帝身旁,除了和李朝坐在一起的叶娇娇。
叶霁雨才看见男女主。但这女主状态似乎有些不对,闷声吃了好几颗枣,举起酒杯刚想喝就被拦下。
李朝皱起眉头说了些什么,叶霁雨没听清,只看到叶娇娇一脸疲惫地放下酒杯。
“江夫人,皇上让您过去呢。”
抬眸看到面前的太监,她拿起酒杯起身。身边的阮娣问了句:“……敬酒啊?”
她如实回答:“嗯,皇上让我过去。”
“唔...真厉害……”就是单纯的称赞,带了些许失落。
为什么要失落呢?托德妃娘娘的福能参加这场宴会,应该感到感激才对,德妃娘娘是喜欢自己的吧。
父亲说一家人全靠她,她要得到娘娘的赏识,哪怕只是做四皇子的侧妃也行。为什么要情不自禁去攀比呢...不该因家世而自卑的,可是又怎能忽略。
阮娣看着叶霁雨绕过下人走到老皇帝面前,那个眼睛黏在她身上的应该是她的丈夫,两个人看起来很恩爱。
“叶小姐...真厉害……”
叶霁雨不知道角落有个女孩一直在念叨她的名字。与身边的江玄对视一眼,听老皇帝讲话。
“江夫人也是个人物,我略有耳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呵呵……”老皇帝嘴里全是酒气,脸上飞红。
两人才恭维一会就累到只知道点头,也不喝酒,看着老皇帝兴高采烈地喝了好几杯烈酒,她闻一下就头晕那种。
感觉和喝酒精没区别,也不怕乙醇中毒。
“呃……听说宫外的酒肆基本被查封了?”老皇帝看向江玄,打了个酒嗝。
天呐江公子,你也是遇到领导问话了,别这个时候扭头对她说不想回。她本想抿嘴控制笑意,想起唇上的胭脂,便改为低头。
“主业为餐饮服务的没有。”江玄仍面不改色。
老皇帝若有所思地点头:“关于这个事呢,我就简单说两句,反正你能明白就行,总而言之这个事……”
手掌重重落在江玄肩头:“城中百姓也都知道,多的我也不解释,重点在你。你要去细品,就好比这喝酒啊,重要的就是喝酒,喝酒才懂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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