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 轻咬她绯红耳垂:“把腿抬起来好不好?不要夹……我扳不开, 越扳越紧。求求姐姐了, 好不好?”
她眼睫颤抖,声音也颤抖:“抬不起来,涨。”
他抬手拭去她颊侧热泪,抓住她的胳膊,游离到腰间, 身子跟着那双手慢慢往下。
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启唇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泪眼汪汪,盯着桌上那壶未喝完的米酒。桌上酒杯毫无征兆地掉在地上,咕噜地往床边滚。
她吸了吸鼻子:“你真残忍。”
他说的话含糊不清,她只觉有些凉, 又酸酸麻麻地动不了身。
杯中还有些乳白色酒液,杯缘晃晃悠悠似乎要溢出,又卒然顿住,里面白酒震了震,生出些气泡。
她抬手去够地上酒杯,碰到杯壁时酒杯动了动,米酒溢出,沾了满地。醇香酒气席卷而来,带了清甜。
她闭上眼,鼻尖是满溢的甜腥味。
“要沐浴吗?”
她用仅剩的力气摇头,发丝黏在脸颊。
江玄抬手替她理了理,凑到她耳畔:“我抱你洗,不用动的。”
她没有力气,伸手摸他半敞的领口,鼻尖嗅到酒气。那只手从锁骨抚到脖颈,在脸颊落下一巴掌,灌铅的手打出那轻飘飘的一巴掌后,极速坠落。
睡意在脑海中迅速弥漫,直至充满。她也抛下一切睡过去。
本来风寒就没怎么好,又经这一遭,怕是第二天醒来两人都烫成火娃。她忘了是自己提出来还是江玄提出来的,一开始的初衷好像是出汗,的确出了很多汗。
这股热还未消退,闷热又涌上来,她迷迷糊糊看见江玄抱着她,黑夜中那双眸子闪光,看起来精神很足。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脊背的汗水被冷风吹得直冒寒气,刺进肌肤,她在打寒颤时惊醒,发现肩膀露在外面,身旁仍有余温,人却不见。
窗户没关好,冷风吹进来。
她起身去关窗户,借着月光,她看清地板那道血痕,恐怖狰狞。
叶霁雨隐约有些不安,迟疑半天还是放心不下,穿好衣物提剑出去。
她去客栈后院找,清冷月光洒在她略有妃色的面庞。她用沙哑的喉咙轻唤:“江玄,你在这里吗?”
“……”她合上唇。就在寂寥无人的后院找,把水缸和水井都看了一遍,一无所获。
说明没死。
她又去掀草丛。在墙角枯萎的爬山虎叶片上发现几滴血迹,视线往上,是更多血滴,溅在灰墙。
她抬手触碰叶片上的血迹,深红色的血在指尖晕开,有铁锈味。
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就被掉在脚边的东西吓了一跳,扶墙看去。
穿夜行衣的女人抬头与她对视。脸上糊了一大滩血,顺着下巴淌在脖颈,眉心拧成一团,眸中晦涩不明。
一样的脸,她们又见面了。叶霁雨蹲下身想去拉她,她也艰难伸出手,头顶响动却让两人的目光不自觉上移。
江玄半蹲在瓦当上,在三人对视时愣住。他的双眸染上月光,双唇微微翕动,那身白玉锦袍沾满血污,手中那把剑还在滴血,啪嗒滴在瓦片上。
“快跑。”女人奋力甩开叶霁雨的手。
叶霁雨有些懵,看看墙上江玄,又看看地上的女人。
女人喝道:“快跑啊!”
叶霁雨才拔腿往后门跑。
她觉得头重脚轻,跌跌撞撞地跑在长廊,四周寂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呼吸与心跳。
跑得越快,她就觉得越难以承受。紧绷的神经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掉,理智决堤。
不断接近长廊尽头,她心中绞痛就多几分。扑通跳动的心脏仿佛充满鲜血,这血是体内四面八方汇聚而成,一旦破裂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双腿一软,她直直跪倒在地。
比磨破膝盖更痛苦的是脖颈的剧烈收紧,她弯腰捂着脖子,喘不过气,整张脸涨红。
她慌张地左顾右盼想寻求帮助,却对上墙角男人的目光。
叶霁雨幽幽看他,直至承受不住倒在地上。
江玄惊慌失措地松开掐女人的手,疾首痛心。他眼里带泪,强撑着不让其溢出眼眶,阴晦面庞的唯一血色也消失殆尽,只剩无尽懊悔与恨意。
女人捡起地上那把剑:“你该死。”
“要怎么样才能喜欢上我……”他看着远处长廊,泪眼婆娑。
“你们之间的最大敌人,是她自身,真可笑。”女人自嘲一笑,“理智让她无法爱上你,她又爱你爱到抛下理智。先有理智还是先有爱呢?”
“于她而言,二者不能共存。看样子我还是来晚一步,她变了,变得优柔寡断,全是因为那虚无的爱,算你赢。”她挑眉淡淡一笑,“希望在剩下的四十九次里,你也一样能赢。”
“祝你好运。”女人反手挑起剑,自刎而亡。
热血溅在他的阴郁脸庞,黏在眼睫。他低头去看脚边尸体,抬手一挥,金黄色的光芒慢慢将其吞噬。
一滴、两滴。他只觉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强烈的悲伤与痛苦将他抽离。
冷风刮了一阵又一阵。等到墙角爬山虎被吹散,枯叶散落一地,他驱使僵直的身子,往长廊走。
离长廊尽头的那人越来越近,他所含的悲伤便愈浓。他不受控制地哭出声,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作一步,仿佛在害怕那人陡然消失。
他如飞蛾振动翅膀,停在她的身边,艰难俯下身。
“姐姐……”
“姐姐……”
叶霁雨睁开眼,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浑身颤栗。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抬眸望向江玄,欲言又止。只知道事情愈发脱离自己的掌控,让她觉得不安、无力。平静氛围之下残酷现实仍在秘密奔涌,她想方设法忽略,无济于事。
她咬唇看向他,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真残忍。”
没有他的残忍,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她没有残忍,就不会接受他的爱。她为了他,残忍地抛下一切,忽略一切,甘心被蒙蔽。
江玄止住抽噎,眼眶泪水溢出更多。叶霁雨的身影映在他的面庞,宛如一潭死水镶了月光。
叶霁雨闭眼偏头,不愿去看他。苦泪强行钻出闭合的眼皮,眼睑被浸得通红。
悲伤占据欲裂头颅,她承受不住再次倒下。
像被丢进冰冷池水,痛彻心扉。她翻不了身也动弹不得,任由水流将她抛向远方,与海藻做纠缠。
“不要离开我……”
“原谅我……”
小鱼啃噬她的肌肤。她却不觉痛苦,相反,是无尽的放松,放松到大脑放空,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自脑海传来的虔诚低吟。
“姐姐,求你爱我……求你爱我……”
头昏脑涨。
她从床上坐起,虚弱地扶墙走,坐在桌旁。
桌上放了套茶具。她抬手想去拿茶杯,无力的右手刚抬起就砰的一声落在桌面,只能贴在桌上摸索,疲软的指节终于够到茶杯。
她恍惚看见手腕上的划痕。
眼前物体皆是虚影,她只能努力触摸茶杯,摸到杯口。又去够茶壶。
她脊背一软,瘫在桌上,眉骨磕到桌面,连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如一滩烂泥。
她看着门口,见门缓缓打开。
视线忽地变明亮,她的心中热流奔涌。在一片模糊中,她清晰地看见门口的男人,惨白面庞上有几分笑。
鬓边发丝落到唇边,叶霁雨扬唇,笑呵呵的,话里带着蜜:“你回来了。”
江玄手中端着药,也傻乎乎地笑,薄如蝉翼的眼角撑开,生出血丝:“我回来了。”
他将药放在桌上,又把上半身瘫在桌面的叶霁雨扶起来,坐在她身边,让她靠在他的肩膀。
嗅到他发间清香,她目眩神迷,喃喃自语:“身上好香……喜欢……喜欢你……好喜欢你……”
他的肩头兴奋地颤抖,一手抱她抱得更紧,一手端起桌上药碗。
“夫人,该喝药了。”
叶霁雨如小兽般依偎在他怀中,慢悠悠抬起眼皮,去瞧身前那碗药。
白瓷碗洁净,碗缘光滑。碗中是一滩血红,染得白瓷泛上红光,让她眼睫一颤。
她梗着脖子,看白瓷碗送到嘴巴。
她抬眸看江玄颤动的脖颈,下移到他胸口,嗅到血腥。她张开唇,任由那滩血红灌入口腔,甜津津的。黏在食道,积成一坨,整块下坠。
她觉得心里燃了一团火。
叶霁雨抬起头,双手抚摸江玄颤抖的脸,抚摸细腻光滑的脖颈。
强撑着的意志在此刻崩溃瓦解,他激动地闭眼感受她的抚摸,左眼流出热泪。
她直起身,伸舌舔舐他颊边泪水,留下一串血印。
“我们休息吧。”她搂住他的脖颈,眸中叆叇。
“好……好……”他点点头。抱着浑身绵软的她走到床前,将其轻轻放下。
她一手撑在床单,一手去扒他的衣领。
他俯下身,拔掉她头上那根玉钗,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连带残存理智碎裂在地。
第64章 审判 51→99
后面几天, 叶霁雨和江玄没忙着上路。
叶霁雨似乎已经忘记所行的目的,江玄在镇上买了所宅院,略小但足够两人生活。
可他们的生活, 好像就局限在卧室的那张床上。
彼时的叶霁雨已经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忘记了,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事实就是她堕落了, 也可以说是深陷爱河,两者没什么区别。
是吧?
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濡湿的眼眸只看得见他,其余皆是虚影。她仰头在他的引导下缓缓沉腰,与热潮相接时一阵颤栗, 发出嘤咛。
江玄环住她的腰,抓不住起伏的她,只闭眼小声去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她眉心沁出热汗, 一仰头顺鼻尖流向哆嗦的下巴, 积在脖颈, “喜欢……喜欢……嗯……”
她伸长脖颈,去吻他。捧着他的脸,却怎么都抚不平眉心沟壑。
江玄:“你爱我吗?”
她点点头,脸颊飞红。
“我们睡觉吧,很累了, 你额头上全是汗。”他垂眸擦拭她额上汗水, 将她滑落至小臂的外衫提到肩上。
叶霁雨倚在他的胸前, 由他放倒在床上,垫上枕头,盖好被子。双目仍含情脉脉,直勾勾盯着他。
“不陪我吗?”她眨巴眼睛。
江玄坐在床边, 正背对她,思绪纷乱。
“我……”他回过头,憔悴的面庞添些悲楚,“我就坐在床边,坐床边就好……”
叶霁雨:“你会等我睡着偷偷离开吗?”
“什么意思?”他脸上的泪痕生出淡淡红血丝,薄脸皮像一块玻璃,之下翕动的血管与伸缩的肌肉模糊可见。不可怕,是可怜。
“你总是偷偷离开,”她解释道,“在许多个夜晚,你躺在我的身边,双目从未闭合。我恰恰相反,我总是不敢睁开眼,怕看你不见。”
他又分泌出泪水,咬舌逼回去:“我不会偷偷离开的,我会一直坐在这里,坐在床边,让你一睁眼就能看见。”
她脸上红晕未退:“我还能相信你吗?”
他不敢抬头,愣愣看着撑在床上的手,手腕上的刀痕触目惊心,稍微一动还泌出浑圆血珠。
“你经常说谎。”她的眼睛有些干。
“……你愿意相信我吗?”他肩上发丝毛躁,许久未曾打理。
叶霁雨咧嘴一笑,笑得明媚:“我愿意。”
这个回答让他愕然,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中绞痛更加剧烈。猛掐手臂肌肉,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的人生,是由无数谎言编织而成。那些以假乱真的谎言,让他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拟,分不清叶霁雨内心的声音。
床上人睡过去,他也起身拿起桌上那把剑。
走到门边,他回头望向被床帐遮蔽的床铺,透过缝隙瞧见叶霁雨搁在腹部的手。
走到床边,他默默跪下。没有动作,也没有语言,甚至未抬起眼眸。
无名冷风微掀开床帐一角,床上人正安睡,五官舒展。
“对不起。”那声音轻飘飘一缕,细若游丝。
关上门,屋内温馨又诡异的气氛也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不得已的厮杀。
又有什么不得已?归根结底是太渴望,他太渴望叶霁雨永远陪在他身边,不得已杀掉她幻化出的无数理智。
院中女人提剑刺向他。
他侧身躲过。
“我始终不明白你的逻辑。”分身将剑背在身后,“你爱她,与她过温馨生活,与她包饺子,给她做衣服。却不妨碍提剑杀死她的自我,让她记忆遗失头脑不清醒。”
她挑眉:“甚至是给她下蛊,以血滋养,让她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到底是想治愈她,还是毁掉她?”
“你是想重塑她?”分身抿唇,“她失去的多,获得的也多,她由无数苦难堆积而成。如果你想把她变成一个幸福快乐、坦率烂漫的人……”
她眉眼间略有遗憾:“你应该早点来,反正不该是这个时候。她已经过了二十四年悲伤生活,所以才会有强大的理智,她的主体性是在被旁人审视和否定的过程中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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