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房子的装潢,与她高中时的那间公寓一模一样。“叶霁雨”们躺得横七竖八,沙发上,地毯上,床上,还有桌面。
无数双眼睛直溜溜盯着她。
浓烈的腐臭味袭来。
她惊惧地瘫倒在地。
江玄抬剑刺穿分身的身体,鲜血溅在墙面,溅在他抽动的面庞。
他轻笑一声,将手中那具略带余温的尸体丢进房中。
叶霁雨看着地上的血迹,灵魂出窍。她觉得这具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没办法再驱使其做任何事,嗅不到腐臭,感知不到痛苦。
她淡淡一笑。
江玄蹲下身,徐徐抱住她。目光温柔似水:“没有人……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太好了。”
他不知说给谁听,傻乎乎地笑。抱她抱得愈发紧,她柔软的发丝、微红的脸颊、细腻的脖颈、瘦削的肩头,终于只属于他。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大概是从那天晚上开始……那天晚上,我在水底遥遥看见你。后来,我便只能看见你了。”
“我在梦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如果我们能相爱。我为我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梦中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他轻柔拭去叶霁雨眼角的泪水,带了哭腔:“还好,这一次,不是梦。”
叶霁雨任由他抱着,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她眨巴眼睛,移动手指,探向腰间口袋。
银白小刀划过肌肤,掉在地上。
“姐姐……”
江玄瞪大双眼,去看她手腕上的那道极长的血痕。
“姐姐!”
叶霁雨用指甲抠出肌肤下的那根血管,用力一扯,便如同虾线般被挑出,从手腕到手肘。撕心裂肺的痛也无法阻挡她。
她将那根长长的血管甩在地上,碎成一地渣滓。
她面无表情:“还给你。”
既然爱让人蒙蔽双目,那就让无可比拟的痛唤醒自己。只有始终保持清醒,才能去分辨爱与恨的界限。
江玄跪在地上,崩溃地触碰地上那滩血污。
“为什么?”
她眉心一拧:“没有人,可以干涉我的判断。你妄图通过蛊虫控制我,那我便把这条虫给挑出来还给你,这很简单。”
沉默半晌,他抬起头,哀伤全无:“好啊。”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将我送出手的东西还给我。”
他忽地锢住叶霁雨的双手,再一次踢开那道门。
“我们来试试,看你的判断力怎么样。”他在她耳畔低语,“我会一直关着你,直至你判断出……你喜欢我,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
望着面前一大堆腐败的尸体,叶霁雨喉间干涩。
他双眸幽邃,深不见底:“姐姐,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手臂上的血滴答滴在裙身。
她被丢进暗无天日的房中,紧闭双眼。睁开眼,面前是血肉模糊的脸,是她自己。
四周静得出奇,只听见自己微弱的吐息。
叶霁雨站起身,看着面前随意摆放的尸体,转身望向紧闭房门。
脚边是自己。
她慢悠悠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杯子里满是蛆虫。她将杯子倒扣,双手抱胸,看着桌上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到床头。
掀开床单,腥臭味弥散开。她将床上的自己拉起,丢在地上,又推掉床尾头身分离的自己。
“……”
又走到浴室。
洗手台上坐着自己,浴缸里塞了五个自己,墙上还挂着两个。
她索性躺在地上,与自己待在一起,一言不发。
房间里没有食物,也看不见阳光。叶霁雨只能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躺在地上,看天花板干涸的血迹。
她竟有些想家,可自己就在家里啊。她又觉得自己是想那些平淡的日子了,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也没有精神摧残。
这样下去,她会疯掉。
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是活着的自己。
她从柜子里翻出纸和笔,规划起打扫房间卫生。
第一天,打扫客厅。
第二天,打扫卧室。
第三天,打扫浴室……
她把那些尸体全搬进了浴室,将浴室塞得满满当当后便锁上门。房间终于不再那么阴暗,抛开浴室时有时无的水声。
她终于可以在床上睡觉。
第四天,她又觉得无所适从。
于是,她打开浴室门。拿出口袋里的手术刀,解剖起自己,端详自己的肌肉与骨骼,这些尸体足够她忙好一阵。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指骨比旁人稍长,自己的肋骨有些外翻,后背有颗红痣。
一边看,一边写。她写了一张又一张研究报告。
第不知道多少天,她将报告整理成册,心满意足地关上浴室门。躺在床上翻看那册报告。
那晚睡很沉。
再次醒来,她像往常一样推开浴室门。
尸体全都不见。
叶霁雨默默关上门,将小刀放回口袋,余光瞥见桌上那碗面。
呵。
她立刻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躺回床上。举起受伤的手臂,指尖划过那条疤痕,淡漠地笑。
一把扯掉手上绷带。
血珠溢出,她安心地闭上双眼。
一个人,有了爱就有了弱点。无论他多么温柔体贴,或是多么冷血无情,又或者是,疯狂。
爱,最适合利用起来。
昏昏沉沉的时候,她听见开门声。微弱光芒洒进昏暗房中,她半眯着眼,看见那个身影。
江玄端着一碗姜汤,沉默地将其放在桌上。
叶霁雨从背后抱住他。
第75章 蝴蝶 希望你痛苦
姜片沉入碗底, 淡黄色的汤面氤氲了一层水汽,偶有泡沫破裂。姜汤泛起一阵涟漪,是桌子动了一下。
江玄低下头, 一手撑在桌面。
叶霁雨双手环绕他劲瘦的腰身:“我很想你。”
她额头发烫, 紧贴他的脊背。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 白皙的肌肤起了一片红晕, 略有血丝。
姜汤上的涟漪不止。
她双手向上,在他的胸口轻点一下,紧绷的手臂渗出血珠。
抚摸起他肩上发丝:“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我不想让你像蝴蝶一样飞来,又悄悄飞走, 我会伤心的。”
她垂眸倚在他的背脊:“我见到了从前的你,是十七岁的你。”
江玄肩膀猛地一颤,偏头看向身后的女人。
“他说, 姐姐,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叶霁雨抬起眼皮, 对上那双破碎眼眸,“他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她掀开耳边发丝,露出那只蝴蝶耳钉。
他的世界坍塌,极速下坠, 坠入一汪清泉。瞳孔颤抖着, 说不出一句话。
“七岁的你, 说希望我永远开心幸福。”她流露出悲悯的神色,抬手触碰他的唇角,“姐姐也希望你永远开心、幸福。”
“我不恨你,”她闭上眼睛, “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天,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我是第一次与人结婚,第一次做妻子,虽然整个世界都是虚拟的,但,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你。”
“不是因为手臂上的那根血管,也不是因为所谓的失去理智。在你做这些之前,我便喜欢上了你。”
她长叹一声,浑身瘫软,软绵绵地往地上倒。
腰身蓦地被搂住。
那一刻,她知道,成功了。
指节抚过她滚烫的额头,江玄看着她,看着自己放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收紧,看着她靠在自己的胸前,看着她扑闪的纤长眼睫。
像从前一样,他们抱在一起。无数个日夜回荡在他的脑海,有多少次拥抱,就有多少痛苦,有多少痛苦,就滋生出多少爱。
“我冷。”叶霁雨蹭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渐快。
“我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她整个人失重,由他抱起,她抬手环住他修长脖颈,眉目低垂。
许久不见亮光,她双目因刺痛紧闭,眉心沟壑愈深。清冽发丝拂过她的鼻尖,她松了松眉头。
脊背靠在松软的床垫,叶霁雨睁开眼,见自己被放到一张病床上,床边是江玄正替她理被子。
她抬手抓住他肩上的一缕发丝。
江玄幽幽瞪她一眼。
指节被强行掰开,发出咯吱响声。她不敢活动手指,只能看着他将那只手塞进被子里,眼尾带笑。
又扶着她的脑袋,将她的头给掰正,平躺在床上。
等到那冷冽又极具侵占性的气息褪去,她缓缓睁开,面前是一片空旷的白,床铺也是纯白。
江玄就坐在床边,面前是一块黑砖。
指尖敲在黑砖上,空中显示屏不断变幻,弹出一长串复杂代码,幽邃红光照在他面无血色的脸庞。
他停下来,捏了捏鼻梁,闭眼沉思。
叶霁雨仔细去看屏幕上的一长串代码,她看不明白,只知道红字是运行报错。穿书世界是由一系列代码所构成?
所以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御花园,以及书页上的网页链接,是因为他太懒直接复制粘贴拿来用了?
她头有点晕。
江玄停了一会儿,睁开眼继续敲砖。
叶霁雨闭眼揉被窝里的手,指关节酸胀,额前冒汗。她没忍住咳了一声,喉咙间的痒意便扩散开,咳嗽止不住。
她弓腰缩进被子,捂住双唇,双目噙泪。
斑驳光芒透进被窝,一只手轻拍起她的背,抚摸她凸起的脊椎骨。
她想挪动身子躲开,腰腹却被抓住,按得肋骨生疼。她掀开被子一角,瞧见那双眼睛。
他正蹲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她。
她又合上被子,躲在被窝不出声,看那只冰冷的双手在身上游离,抓住她的手腕。
按住红肿的伤口,从手腕滑到肘窝,力度愈加重。
另只手也伸进来,扳开她紧闭的双腿。
被子被掀开,强光照得她眼睛刺痛,迷迷糊糊看见掀至腰间的裙摆,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体内。
她瞪大双眼:“你……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江玄不紧不慢地撕开裙摆,缠在小臂,“很想我,不想让我一个人吗?”
她想拿被子去挡,刚拿到手又被他强硬扯掉。指甲磕出鲜血。
江玄把她拽起来,将她拖到墙边。
“热的话,就不要穿了。”他笑眯眯地将那件撕成破烂的连衣裙丢到一旁,抬手抚摸她颤抖的胸口,“不要怕,没事的。这里,只有我和你。”
“把腿打开好不好?”
“可是……”
胸口起了一片红晕,她将话咽回去,咬牙看他。
他滑艳的脸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下黑痣似乎翕动着,在叫嚣什么:“不是说喜欢我吗?”
“我就想要你这样。”
他不再笑,只冷冷看她。从衣领里拿出一支细长的毛笔。
她崩溃地闭上眼睛。
“你想要这一边……”
一股刺痛在她体内扩散,她被逼出泪水,睁眼泪眼婆娑。
江玄蹲在面前,转了转手中毛笔,捋好毛躁的笔头:“还是这一边?”
“……”
“嗯?回答我呀。”
“难以抉择?”他挑眉道,“那我再给你拿一支,怎么样?”
叶霁雨低头不语,双肩瑟缩。两只毛笔剐蹭肌肤,慢慢钻了进去,她仅存的羞耻心也被磋磨殆尽,咬唇强忍嘤咛。
“怎么不吭声?”
一巴掌扇在她胸前。
他拔出一支毛笔,笔尖划过她颤抖的脖颈,落在她的锁骨。
慢慢下移,不轻不重地压进软肉:“你让我很失望。”
划过凸起,打起圈来:“我以为,你足够爱我,原来是我高估自己了,也低估了叶小姐。也正常,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是我自作多情了。”
叶霁雨的脑袋昏昏沉沉,看胸前的水渍,迷迷糊糊哼着。
“天真地以为,你会选我。”他自嘲般笑道,“所以心甘情愿将即时解码程序给了你。我当时想的是,姐姐想要剑,那我就给她,因为我爱她,也相信她爱我,不会伤害我。”
他膝盖往前,抵住笔冠:“没想到,我赌输了。”
“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江玄合上眼眸,左手抽出那只毛笔,连带右手那支一同丢在地上。
“我不敢去赌你究竟喜不喜欢我了。”他跪在她身前,低头解开腰带,“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我一点都不在意,真的。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
“我们,就做到你喜欢为止。”
于是,叶霁雨终于知道白墙之下藏着什么。
他似乎没准备瞒,那墙实在太不经撞,稍一用力白灰就整片掉落,掉在两人交叠的腿前。
她闻出来,墙上是血,整面墙都是血,整面墙都是血字。
姐姐。
好喜欢姐姐。
姐姐会喜欢我的。
姐姐不在意我的感受。
不要自作多情去麻烦姐姐。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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