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霁雨戴着面纱,面纱之下是游刃有余的笑。她缓缓站起身,撩开肩上发丝。
男人沉默半晌,略微抬手。
卜安与使臣一同退出大殿,偌大的地方只剩叶霁和李璟两人。
她提起曳地长裙,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婀娜的背影,侧着脑袋,殿内朦胧烛光勾勒出她的轮廓。
殿外乐音响起,清脆悦耳的琵琶曲如绚烂烟花炸开,强势而急促。
她猛地转身,裙摆犹如波涛骇浪,轻扬弧度配合鼓点。身上金饰相撞,珠光宝气间,妩媚的眼眸摄人心魄。
纱内人仍倚靠在金碧辉煌的椅背,并无动作。
她随激流勇进的琵琶曲起舞,快步上前,蓦地掀开丝绸纱帘,对上坐上那双漆黑眼眸。
叶霁雨俯下身,轻柔抚摸男人修长的脖颈,指尖下移,勾过领口。又靠在男人肩头,眼睫扑闪不停。
“皇上……是讨厌我吗?”
男人一言不发,手背紧绷,卒然被她握住。
男人眨了眨眼。
那只修长的手,由她带着引到面纱,软纱拂过手背,随她前倾的身子晃荡。
她一扯,面纱掉在男人的手心。
霎时间,那双沉静眼眸掀起滔天巨浪,颤抖着看她,看她眉梢弯弯,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口脂印在冰冷的面具。
“妾身不会跳舞,只能出此下策。”她粉面含春,笑意盈盈。
乐声止住,她正欲起身,又被坐上人拉住腰间飘带,重心不稳摔进男人怀中。
“陛下,”她微眯双眼,缓缓环住男人劲瘦的腰身,“妾身不想回去,想陪在陛下身边……”
李璟喉间干涩:“好……”
她眸中并没有多少惊喜,只轻笑一声。
在上路之前,叶霁雨曾问过闻人允,问为什么会选她作为棋子。
“美人计嘛,重点不在‘美’,而是‘人’。李璟正值壮年,后宫却无所出,朕当然要关心一下了。”闻人允笑道,“探子说,璟兄最喜收集女子画像,寝殿里挂了无数副极其相似的画像。”
“朕也得到一副。”他将手中画轴递给她。
画上女子,和她长得极为相像。
“所以,就算你跳得像野人,也一定会被选上。”闻人允不禁感叹,“真是天助我也,找到了李璟这小子的克星。”
她是他的克星?
o.O?
使臣站在大殿之中,遥遥望向正坐在李璟腿上的叶霁雨。
“朕心甚慰。”李璟纹丝未动,任由叶霁雨倚在他胸前,把玩起他肩上发丝,“替我谢过允兄,朕会好好对他送来的女人。”
“封为美人罢,住处就由皇后来安排。”
“是,奴才这就去通知皇后娘娘。”卜安眉头轻扬,一手拿拂尘,徐徐走出大殿。
使臣见状,忙拱手作揖:“恭喜陛下!不过,臣还有一事未完成……听闻曾经的长宁公主,现在的昭云贵妃,生母是一位宫女。”
使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陛下,让臣接贵妃娘娘的生母出宫,好让她们母女团聚。这也是寡君的意思。”
李璟没什么情绪变化,声音冷冽又极富少年气:“允了。”
虽看不见面具之下的面庞,但叶霁雨瞧着他的身形和神态,像是十七八的少年。原来四皇子十年过后也才是个高中生年纪啊,她搞不明白十年前,温德妃为什么要给一个小学生办相亲会。
童养媳啊?
猎奇。
正这样想,她摸男人衣领的手倏忽一顿,钻心痛苦漫上心头,双目一黑。
倒在李璟怀中。
再次醒来,是在寝殿的床上。
古朴的熏香让她心神得以安宁,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只看得见微弱烛光。她竟晕到了晚上。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她头昏脑涨地坐起。
在迷蒙烛光里,她瞧见床边的那个脑袋,男人跪在床前,一手抓她的裙上飘带,一手压在头下,指尖翘起。颇有些弱柳扶风的韵味。
什么情况?
她一动,身上吊坠便发出声响。
床边那个脑袋猛地一颤,渐渐抬头,碎发贴在面庞。
叶霁雨撑起眼皮,与他对视。
“你醒……”
“啪——”
男人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脖颈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半晌都保持这这个姿势,内扣的肩膀一抖,泫然欲泣。
她挪动身子,离他远些:“滚。”
“江玄,我恨死你了,所以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至少不要靠近我。”她闭上双眼,“要不然,我们两人至少要死一个。”
“做出这些事前,你应该就有一个准备,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健康关系的准备。”
四周静得出奇,她扭头望向床边男人,看他仍跪在湿冷的地板,一动不动。
“我让你出去。”
“你看清楚。”他回道。
她不置一词,爬到床边,抬起他的下巴。
颊间的痣和脸上的疤痕历历在目,他发丝凌乱,粘在冷白面庞。一滴泪划过润湿的眼睫,落在叶霁雨手心。
他一字一句:“我不是他。”脸上红印仍未淡去。
她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你是皇上?”
完了。
“妾身,妾身不是故意的。”她的脑袋飞速运转,慌乱下床跪在李璟身边,“妾身刚刚中了幻术,将皇上当作了我的一个仇人……”
她蓦地拉住李璟的手,娇滴滴地说:“皇上一定要原谅臣妾啊……这是臣妾的无心之过,皇上与仇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皇上是臣妾此生唯一的夫君。”
李璟愣了神,直勾勾盯着自己那只被她紧握的手,又伸手抚摸她的脸庞。
“朕没有生你的气。”
“皇上……”她眉心舒展开,“这样就好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臣妾是中了幻术,将皇上当作了我的一个仇人。”
“仇人?”男人从屏风后走出。
叶霁雨惊惧地瞪大双眸,浑身僵冷。
江玄站在屏风前,冷眼瞪她,看她与李璟抱在一起。面如死灰:“我竟成了你的仇人了。”
第81章 急诊 病人家属/现代
“叶医生今晚上主班?”
叶霁雨愣了一下, 转身回答面前女人:“是,今晚主班。”
“叶副院长不给你调一下假吗?今天除夕夜欸。”女人嘟囔着关上更衣室柜子,默默走出门。
偌大的更衣室只剩叶霁雨一人, 她拿出柜子里挂着的白大褂, 穿好后又将听诊器挂在脖上, 拿着报告单去查房。
主任办公室。
“主任好, 叫我小羊就行。”护士低垂脑袋,“我和杨娟护士换了班,今天我陪您查房。”
叶霁雨戴了口罩,声音闷闷的:“新来的?”
“嗯,新来的。”羊护士眼底带笑, 朝她鞠了一躬,“毕业没多久。”
她点点头,刚转过身, 又回头补充道:“查房就不要带小说了。”
闻言羊护士羞怯地将头低得更低, 抽出藏在夹板与资料中的那本薄薄的小说, 随手丢在办公桌。
“啊……主任,那我先放在您这,下班来拿可以吗?”
又不是班主任收小说:“当然可以,不要忘了拿。”叶霁雨没给眼神,自顾自走出办公室。
羊护士忙跟上来。
“主任, 听说您才二十三岁啊?怎么做到的, 只比我大一岁, 就这么有成就了……还是本硕毕业生。”
“本硕毕业生,算低学历了吧?”她喃喃道,“院里大部分都是本硕博连读,而且这种也是要看院校的……你是在实习期吗?”
羊护士点头。
“那就在这段时间多积累经验吧。”他们不会让你转正的。
“至于怎么做到的……私立医院, 算是企业。”
叶霁雨是绝对认可自己的能力的,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自己走这么远,好风也要凭借力。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大一部分是靠家庭。毕业就进家族企业工作,一年连升两级,背后没什么势力是做不到的。
和她同时期的人,现在还是最基础的住院医师。
她便更想证明自身实力。
“叶医生,我腿有点麻。”
“叶医生,我胸有点痛。”
“叶医生,我想上厕所。”
“……我没有说过你不能上厕所。”叶霁雨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病床上的男人猛地弹起:“真的吗?俺还以为不能尿呢,主要医生你也没说能解手啊,我咋知道能不能上?”
她睁开眼,缓缓弓腰:“对不起,我的失职。”
一旁羊护士见状,也有样学样地给床上男人鞠了一躬。
洗手间。
“不要生病人的气,如果每个人的气都生,”叶霁雨摘下口罩,用湿巾擦拭脸上汗渍,“没过几天,你就会被气病。”
“身体脆弱的时候,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况且一般人都是对事不对人,基本不存在针对你一人之说。”她叠好口罩,扔进脚边的垃圾篓。
“走吧,去吃饭。”
“嗯!”羊护士点点头,伸手想拉叶霁雨的手。
她双手插兜:“走啊,还愣着干嘛?你不吃午饭?”晃晃悠悠走出洗手间。
迎面撞上面前女人。
幸亏两人手上都没拿什么东西,只撞掉女人头上的鸭舌帽,还有女人脸上的墨镜。
叶霁雨头有点晕,倚在墙边。
羊护士见到她这副模样:“主任,别动!我来帮您捡东西……”兴冲冲蹲下身,又撞上女人的脑袋,摔了个屁股墩。
“……”女人捡起墨镜和帽子,站起身。
叶霁雨瞧着面前脸上,又闭上双眼,是今日的第二十五次闭眼。
她向羊护士伸出手,将其拉起。
介绍面前女人:“……这是放射科的刘医生。”
羊护士眨巴眼睛:“刘医生好!叫我小杨就行……您为什么要戴墨镜啊?”
刘医生目光闪躲,迅速戴上墨镜和鸭舌帽,梗着脖子:“有空来一次就知道了。”匆匆往洗手间走。
“什么意思?”羊护士问叶霁雨。
“暗室没什么光源,但,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刘医生走时,叶霁雨似乎瞥见一只通红的耳朵。
她和刘医生不熟,严谨地说,她和放射科的医生都不熟,更严谨的,就是其余科室医生和放射科的医生不熟。
与刘医生常见面的地方,是洗手间的门口,和厕所隔间。刘医生总是躲在隔间看电视剧,叶霁雨撞上好几次。
某次她没忍住,问起刘医生。
“你看的什么?”
刘医生慌张答道:“额……古代仵作验尸实录。”这个人,总是感觉不安,尽管对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你可以亲自去问她。”
“可是刘医生看起来好凶啊……”
“应该是面瘫。”
“真的吗?”
“她不告诉你,你就向她撒娇。”
“这样好吗?”
“刘医生下午五点下班,一般走后门小路。”
在她的软硬兼施下,羊护士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在下班时拦住刘医生,咨询一系列问题,包括但不限于:
刘医生工作多久了?
刘医生家里几口人?
刘医生的脸怎么红红的?
刘医生周末能陪我出门逛街吗?
羊护士实习的第一天,收获了主任给的一张问题单子。
失去了一本玛丽苏小说。
办公桌上的那本小说让叶霁雨有点恍惚,望向窗外夜景。算了,明天让羊护士带走就行。
她坐在办公椅上,整理起门诊单子。
办公室门又被推开。
男人穿一身白大褂,内里是红衣红裤,手里提着一盒抹茶蛋糕,拋了个媚眼:“叶医生,晚上好!”
“出去。”
“好无情啊……”
“楚医生,再这样我举报你擅离职守了。”她指了指桌上的电子表,“现在是八点零二分,我记得你是八点上班吧?”
楚观玉抬手瞧了眼腕表:“你的表快了,现在才七点五十八分,给你送完蛋糕再回急诊科,时间正好。”
说着,将那盒蛋糕放在桌面:“我打听过了,你喜欢吃甜食,又不喜欢吃太甜的,所以给你买的无糖抹茶蛋糕。”
“我乳糖不耐受。”
“胡说,你今早还喝的牛奶呢。”楚观玉挑眉,“别想骗我,我翻了你办公室的垃圾篓。”
“……”
他又看了眼腕表,时间已至八点:“走了,除夕快乐,明早下班见。”
叶霁雨闭上双眼,是今天的第二十七次闭眼。不禁捏鼻梁,无力跺了下脚。她为什么总遇到这种男人,好粘牙。
今晚骑电瓶车回家算了。
不信这样还能挤上车。
她将那盒抹茶蛋糕收进抽屉,继续整理门诊单。
等到做完一切,她拿出锁在抽屉里的手机,医院大群里弹出一大串消息,大多是除夕夜的祝福。
窗外在放烟花,她起身将窗户关严,继续看手机。
妹妹叶霁月:姐姐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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