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淮看过去,问:“院长,里边的那只花瓶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这个啊,这是刘教授寄来的新婚礼。”程院长小心地拖着瓶子拿出,瓶子是被一个透明塑料盒装着的。
“您确定是刘教授?”
裴溪记得很清楚,刘老太太寄出的花瓶是以赵教授的名义送到的。
那怎么还会给自己的再寄一份?
周屿淮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说:“老师不会记错的。”
裴溪查看花瓶底部,这只瓶子是真的。
“证书也在这柜子里收着呢,这瓶子是我们这边北夏年间瓷窑产的,有哪里不对吗?”
他们是在想,这只瓶子为什么会以老太太名义出现在这儿。
根据之前杨青的那张物流单,和刘老太太寄出的时间差不多,他们心里有一个默认的答案,不过当下都没说。
拿到了奖章,从福利院出来后,裴溪才说:“会不会是赵老先生寄的?以刘老太太名义?”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屿淮转身朝着福利院看一眼,刘老太太不知道这只瓶子没了,能寄出这只瓶子的,只有赵老先生。
“但为什么要以对方的名义送这一份贺礼?后边还要装一只假的在盒子里?为什么?”裴溪想不明白的,也是周屿淮想不明白的地方。
两个人并肩在环城路上走着,水小了不少,像是一层水膜盖着马路,缓缓往下淌,也逐渐变得清澈了些。
天空有了一抹蓝色,夹在乌云缝隙里。
裴溪侧头看他:“既然这瓶子是新婚贺礼,那你带不回去了怎么办?”
周屿淮没有理由要走这只瓶子,而这是两位老人留给舒绣奶奶最后的纪念,是有意义的东西。
“来这里不是为了这只瓶子。”周屿淮淡淡地回答。
“那你是为什么?是为了刘奶奶?”裴溪看向他。
“不全是。”
周屿淮也跟着停下步子看她。
如果不全是为了刘奶奶,那还有一部分到底是因为什么?裴溪看着他的眼睛,开始猜测这句‘不全是’的含义。
第25章 体贴点
总不能周屿淮是为了她来的栖山镇?
她和栖山镇又没什么关系。
况且最初周屿淮在她面前展现的目的只是为了那只瓶子。
青釉双耳瓶在北夏年间产的, 瓶身没有特别之处,北夏年间由瑞盛帝王统治时期,双耳瓶是用于在神庙里供奉神明, 盛四季的水露珠供神明享用的。
让神明保佑能降甘露,风调雨顺, 后来神庙的供瓶多了,扔掉可惜,于是便有百姓花香火钱将旧瓶请回家中, 以保平安。
故事是民宿的老太太讲给裴溪听的, 裴溪可以猜测, 老先生将瓶子寄给舒绣奶奶, 也是有这等寓意。
台阶上泛潮,天放晴,民宿大厅后边有一扇门,从这儿出去是个小院子,大雨浇灭了绿植的生机。
裴溪就坐在台阶的小板凳上。
老太太的拐杖往前方指:“每一次下雨, 那条路就烂得不成样子,不然你们还能顺着上去,去那山坡上走走。”
老太太说, 坡上有松菌, 有竹笋,不过雨天路滑容易摔着, 不注意还会踩空。
“城里来的姑娘都长得白皙, 要是想去山坡上玩儿可得小心。”老太太语重心长交代,而后问她, “你男朋友怎么没下来?还在忙工作吧?”
裴溪目光定了下,面色尴尬:“他不是。”
“吵架了?”
又是剥鸡蛋, 又是抱着她上下楼,想不被误会都很难,外人看来,像是吵架的小情侣,靠着旅行来修复感情来了。
“吵架很正常,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跟老头吵架,我们吵的可厉害了,摔碗砸盘子,完事了后,他又去收拾,老头脾气好,不然我们早散了。”
老太太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是惆怅。
裴溪想,周屿淮脾气也很好。
“吵架不要往心里去,不是什么不值得原谅的大错,好好沟通,去逛逛,就好了。”
老太太眼里的分歧和裴溪眼里的不一样,她和周屿淮的问题似乎从不是吵架这么简单。
“不是男朋友。”裴溪的尾音轻声叹着。
老太太打住话,继而说:“多观察观察。”
裴溪迎着风抬头,抿出一个笑,一个强装淡定的笑。
她快分不清,他们为什么就散了,那时候的她还不认识陆台萧,那时候的裴妈妈也不在内地,算下来,她的身边只剩下奶奶和周屿淮,后来的她,还推开了一人。
裴溪面对他的时候,满身心都是没理。
她没有理由和周屿淮对峙,更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回答对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从那段恋爱过后,她就像个寻不到方向的候鸟,徘徊于落日余晖间,寻不着归巢的安稳。
周屿淮从楼上下来,一边还接听着李喻的电话。
...
“先生没说什么,倒是岑家还专程来看望先生一趟,网上的新闻最近我给撤了些,半岛堂那儿也随时盯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已经走了。”
...
周屿淮下了最后一步台阶。
“谁干的?”
“我找到了那晚蹲守偷拍的那个人。”李喻的声音在听筒里回响着,周屿淮侧身,余光将裴溪的背影收在眼底。
他就站在大厅中间,直视着那单薄的背影。
在凉风里,衬衫外是件咖色小马甲,发丝跟着风渐渐起,沾了杏花春雨,荡了塞北秋风。
周屿淮看得眸光发酸,不动声色继续站在她的身后,隔着廊道,隔着熟悉。
“一个大学刚毕业的,自己正创业呢,开设了个讲情感帖子的公众号,正在起步阶段。我估计在外边转悠的,基本也都是这一类,这小伙子闭口不说谁拿钱雇的他,他就只是说想跟热点给公众号多加两条新帖子,下午就蹲在了半岛堂。”
周屿淮有留心听:“下午,那他拍到了什么?”
神色慢慢收敛了些,继续听着李喻往下说。
“不过真的很奇怪,按照道理,下午蹲守,他想要热点,怎么也是拍裴小姐和陆台萧更容易掀起风浪,但这相机里边全是您和裴小姐的照片。”
如果真的是自己来的,那怎么会自动忽略掉裴溪和陆台萧?
除非是谁在借着他的做法再推一把,所以这些人要拍的就不是别人,而是他和裴溪。
会是谁这么做?
好处在哪儿?
周屿淮顿了三秒,说道:“查清楚。”
“会的,那陆台萧,还需要继续盯着吗?”
周屿淮眼睛看得发酸,眼皮垂了垂,一只橘猫彼时正好跑到裴溪身侧打转,猫毛像是一层细绒飘浮在光晕里,这景象是唯美恬静,实在不宜用别的话来打破。
裴溪侧身去看猫,好像是余光发现了他,转头用清透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干净到没有一丝多余的杂念。
“盯他做什么,查清楚,他为什么接近裴溪。”
周屿淮声音很小,裴溪还是淡定的神色,看样子,没听到他说什么。
挂了电话,周屿淮朝着她走去。
“婚姻和与人相处不能着急,那些说什么年纪到了就该结婚的话可别听,女孩子可以多挑挑,尤其是过日子。”
老太太手碰着裴溪,凑近了说。
裴溪手撸着猫,眼睛一下移开不和周屿淮对视,转过去听。
“瓷窑遗址来了个年轻的小伙子……听说是从国外刚回来的……”
裴溪的眼睛一瞬间就僵了,她能想到的是昨天老太太给小亮做媒那事儿,所以这句话下面的内容她大概已经猜到了。
“负责北夏瓷窑遗址修复,前几天来了咱们这儿吃饭,那小伙子人体贴,又健谈,人不错,等明天,我让小亮带你过去看看。”
裴溪听得眼尾僵硬,又时不时转神观察周屿淮的步子。
周屿淮停在了半米外,裴溪视线移了移,只是尴尬地笑着,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奶奶觉得我怎么样?”
周屿淮说话了。
老太太整个身子往后转,周屿淮脸上挂着礼貌的笑。
裴溪的耳朵像是被虫蚁叮咬了一番,痒酥酥的,迅速看周屿淮一眼,任由着正午不燥的阳光侵吞眼尾的肌肤,最后灼烧成浅淡的红色。
“要是再体贴点,倒是一表人才。”
老太太说话直白,手里的拐杖换了个方向拿。
裴溪听得因此短暂地望了周屿淮一眼,同时手从小猫身上收回来,交叠放在了膝盖上。
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也假装看不见,周屿淮目光在自己身上。
周屿淮笑:“我努力。”
裴溪站起来,靠着门框,抚平马甲的褶皱,也不看周屿淮。
“话不是说着好听的,得有实际上的行动,你们年轻人啊,会说话,真的要实际行动起来难呐,你怕是就只有一张嘴能说。”
老太太坐着的椅子咯吱一响,人拄着拐杖站起来。
周屿淮脸色并没有因为老太太的话而改变,相反就是一种温温淡淡。他有礼貌、有风度,任何时候情绪稳定,老太太的话不刺耳,但也算不得有多好听。
“是,您说的对。”周屿淮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在裴溪身上,靠近后才看向老太太。
“抱歉,我先借个人走。”
周屿淮握住裴溪的手腕,裴溪浑身颤了一下,反应过来看他,但整个身子已经被拖着往前带。
“你带我去哪儿?”
“出去逛逛,天气很好,适合约会。”
裴溪是听得面红耳赤,说者总是一副温淡娴熟,没有一点的傲娇体制,是墙边柳,挺直了腰板,不惧昨夜所有的狂风骤雨。
“去哪儿逛?”裴溪抽出自己的手腕。
“随便逛逛。”
民宿往前有一条长阶梯,阶梯夹在两栋房子中间,这里下去,可以直接到达正街。
这几年发展旅游业,小镇经济也在拔高,在大城市能看到的品牌咖啡也开到了这里。
从暴雨后,难得晴,特产的商铺里,逛的人极少。
听人说,换做往常,会排很长的队。
现在还没有到旅游旺季,加上一场暴雨导致洪灾吞没周边的乡村,来的人更少了。
他们从一直往街尾去,停在一家卖烧饼的地方,烧饼是特产,里边是当地的黑猪肉加上特质的盐菜做馅料,出炉时外边还要刷上秘制酱汁,老板身后的屏幕滚动着上中央台的录像,反复播着那一段。
裴溪多看了一眼,周屿淮也不问她要不要吃,反倒是直接问:“要几个?”
裴溪咽了咽口水:“一个就好,你吃不吃?”
“我不吃。”
周屿淮从拿出钱包,付了一张整的。
钱包里是没有零钱的。
烧饼十二块一个,老板见惯了游客,一边翻面烤着,一边念:“吃过我们家的烧饼,下次还得想来。”
裴溪挂着不失礼貌的笑,后边的招牌上有好几个签名。
“第一次来栖山镇,得尝的一定是我们家烧饼,上过央视节目的,主持人周诗还签名了。”
老板认真烤着,像是在宣传烧饼招牌。
身后的人也跟着看,有的拿出手机拍照打卡。
“周诗的签名。”裴溪看着牌匾的字,念出了声,才华横溢家喻户晓,连签名也气势磅礴。
周诗的签名最显眼,用的是红色记号笔写的。
后边的屏幕也放着她的录像,这家烧饼上的节目正好是她主持的。
周屿淮扫了一眼,问:“你喜欢这个?”
“她的签名很好看。”
裴溪只是轻描淡写地夸了一句,很有特色的签名,记号笔写出来感觉上也不一样。
“她在书法领域也很出色,曾经接过一个委托单,逝者是个书法家,有为她专门题过一首诗词。”
裴溪会欣赏一切美好的同性,女人励志的故事总是很吸引人,周诗就是其中一个。
“烧饼一个,拿好,小心烫。”
裴溪接过说了声谢谢,紧接着,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往怀里带,她的步子一个回旋,整个人心脏跌倒了谷里,猝不及防的动作她丝毫不能适应。
第26章 不会水
裴溪紧张地从周屿淮怀里弹出, 烧饼被她捏碎了。
而刚刚她站过的位置冲上来一个人,许是被台阶绊到了,而周屿淮下意识用手搂住她的肩膀, 才避免了意外。
裴溪所说的第二声谢谢,是说给周屿淮的。
“看着路。”周屿淮这句话脾气不算好, 沉着脸对那人说。
如果刚刚没站稳,指不定她的手肘还会因为惯性地扑倒而摁进火炉里。
这样的意外以至于后来很多年以后,每每想起, 都会胆战心惊。
离开烧饼铺子这一路, 裴溪是边走边吃。
烧饼刷上辣酱后, 味道偏咸, 但猪肉的鲜香味会盖个三分左右,入口又觉得恰好合适。
街道马路上的水渍被晒干了,水洼都靠着墙体堆积。
裴溪慢悠悠地走着,他们一直从街头到街尾,栖山镇的街尾是有
她嚼东西的声音特别小, 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捏在手里。
周屿淮视线下走,看向裴溪手里的东西。
24/65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