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打心底里兴奋。
数十年来,他努力扮演好一个温润儒雅的太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徐胜折磨得连狗都不如。
“滴答,滴答。”
血液顺着脖子流下来,滑过胸膛,越过膝盖骨,跨过脚踝,最终落入血池。
徐让欢拿着一把刀,在徐胜脖子上刻画着什么。
男人神情认真,认真到几乎是在雕刻一件罕见的宝贝。
皮肉被刀刃挂掉,一点一滴掉入池中,成为嗷嗷待哺的小蛇的盘中餐,徐胜皱皱眉,被脖上传来的剧痛痛醒。
且刚醒来。
潮湿,昏暗,水牢,地窖,血腥。
这几个词语被无限放大。
看着面前的光景,徐胜险些又晕过去,惊恐的大叫,“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别碰孤!不许碰孤!”
“来人!快来人啊!”徐胜大喊大叫,奋力用脚踢岸边,整个人在血池半空中摇荡。
血液伴着徐胜摇荡的轨迹落下,小蛇们一跃而起,争先恐后争抢吃食。
失去艺术品的徐让欢静静站在原地,温柔的笑着,“父皇别乱动,儿臣在为您作画呢。”
他扬了扬手中刀刃,笑,“是您最喜欢的牡丹花。”
“你!你这逆子!”徐胜瞪大双眼,痛苦的大叫,“孤就知道,哈哈哈,孤就知道你这个狗崽子养不得!”
徐胜仰天长啸,“如今就连装也不装了?”
“是不必装了,我敬爱的父皇。”徐让欢慢条斯理,“您当时不就是这样折磨母亲的吗?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是啊,孤当年为了杀掉傅幼珍,特意命人编造出她和外人有染的谣言,斩下她的脑袋,将其头颅悬于城门外三日之久,叫她背负“荡/妇”的名声……
可是,这当真是孤的错吗?
不,不!
这不是孤的错!
孤乃一国之君,孤的决定怎会有错!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下,徐胜终于忍受不了,心理防线被击垮后,发了疯似的尖叫,“放开孤!快放开孤!孤要你偿命!要你偿命!”
徐让欢没说话,一言不发看着徐胜可笑的样子,气定神闲的挠了挠耳后。
就在这时,水牢迎来第三人。
下了台阶,段尧取来一盆清水,似乎看不见徐胜,恭敬的朝徐让欢行礼,“太子殿下,主谋找到了。”
徐胜拼命挣扎叫嚷,“喂!侍卫,侍卫!你都看到了吧?啊?”
“太子谋朝篡位,想要灭孤,放孤下来,快放孤下来!”徐胜说。
徐让欢笑眯眯的,“那今日父皇的惩罚就到这里吧。”
段尧继续说,“那老道士的嘴可真够硬的,弟兄们严刑逼问才问出幕后之人的名字。”
说罢,徐让欢假意将刀瞄准绳子,笔直朝着徐胜的方向丢了过去。
吓得徐胜几乎要失禁。
待到刀刃稳稳落入池中,徐让欢才背对着他,一根根开始清洗修长的手指。
每个骨节都洗干净后,徐让欢慢条斯理的擦干,走到这腥臭水牢中唯一一盏花瓶前。
指腹捻起一朵栀子花瓣,轻抚几秒后整个折断,男人微微笑说,“哦?”
“让我猜猜,是何人想将我置于死地呢?”
第31章 长亭怨(二)
徐惊冬被人蒙在麻袋中拳打脚踢,醒来的时候,人坐在一把玉质椅上。
刺骨的寒意从下往上蹿涌。
他双眼被蒙住,两手两脚也被绳子捆了起来,稍微动动脚腕就被勒得皮肉生疼。
悄无声息将一人监/禁。
这偌大皇宫中能有这样本事的,除了徐让欢,他委实是想不出第二人。
所以,比起徐胜的惊慌失措,徐惊冬明显淡定多了。
男人气定神闲,朝着对面的方向,淡淡然开口,“太子殿下如今已经敢明目张胆在皇宫中为非作歹了?”
语毕,徐惊冬听见一声轻笑。
修长食指慢条斯理挑起徐惊冬眼上的布条,徐让欢弯身看着徐惊冬,笑,“二弟果真聪慧过人。”
二人身处一间金碧辉煌的内室,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不禁让徐惊冬稍微眯了眯眼。
好一会儿后,他才倔强的抬头,与徐让欢对视,“不敢当。比起太子殿下还差得远呢。”
徐惊冬脊背微屈,且刚被人拳打脚踢,满身是伤,整个人呈绀紫色和虾红色的淤青。
四目相对片刻,徐让欢眸中的温柔逐渐转变为鄙夷,“啧。”
男人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睥他。
“二弟还是和儿时一样,针锋相对,一句话都不肯让步。”
“不过……”徐让欢再次俯身,指腹轻柔的触碰徐惊冬脸上的伤口,字字诛心,“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简直跟你小时候养的那条狗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徐惊冬的瞳孔霎时间放大。
小时候。
呵。
小时候。
他仍记得,小时候,眼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太子殿下还是冷宫中可怜巴巴的弃子。
那时,徐让欢的母亲傅氏被割头悬梁,为天下人所耻笑。
皇宫内外亦对其身份存疑,更甚者认为徐让欢是傅氏与太医的子嗣,而非皇室血脉。
这也间接导致皇子们对徐让欢的不待见。
几乎是每日下午,后花园内,几位皇子都会联合在一起,变着法子对徐让欢百般凌/辱,像调/戏一只狗一样调/戏他。
每一次,徐让欢都只是默默忍受,从不吭声,亦不反抗。
与此同时,作为皇帝与才人生下的子嗣,徐惊冬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
当所有皇子联合起来时,他只能呆呆站在一边看着。
他看着徐让欢被打的半死不活,不敢出手相助。
殊不知,徐惊冬的内心备受煎熬。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徐让欢若是死了,下一个被凌/辱的对象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一边盼望皇子们能够下手轻些,一边寄托于能够加入他们的阵营。
“喂,徐惊冬,你怎么不过来啊?”徐景一脚踩在徐让欢瘦小的肩头,冲着站在一边安静观看的徐惊冬招手。
徐惊冬将怀里的小狗抱紧些,抿唇,“你们玩吧。我今日身子不太舒服。”
他看了一眼徐让欢面目全非的脸。
好吧,他承认,有一刻,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不想掺和这场游戏。
可是徐景似乎不打算顺他的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整日抱着那条脏兮兮的臭狗,不得病才叫怪呢。”
“快点过来啊,你不是想加入我们吗?那就给点诚意啊。就你没打过这贱种了。”徐景不耐烦的踢了徐让欢一脚。
徐惊冬沉默了一会儿,妥协的放下小狗,走过来,“好吧。”
为了生存,徐惊冬融入徐景的队列,成为欺负徐让欢的恶人之一。
即使他下手很轻,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他伤害过徐让欢。
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脚下的弃子有朝一日竟会摇身一变,变成万人敬仰的太子。
随着时间推移,几位皇子慢慢长大。
其中最受宠的,就是谪仙般俊俏的徐让欢。
少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射箭亦不在话下,甚至还做得一手好菜,讨得皇帝欢心。
可他远远不像表面上那样乖顺,十六岁便悄无声息将兵权收入囊中,韬光养晦。
再之后,皇子们接连死亡。
众人们怎么也想不到,是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哥的手笔。
如今只剩下一个了。
密室内,徐让欢兴奋的看着面前的画像。
只剩一个。
只要杀了徐惊冬,他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好在徐惊冬也做过背调。
他知道徐让欢极其讨厌监栏院,所以,徐惊冬总在那里游荡,甚至给自己杜撰了一个太监总管的身份,生怕遇见徐让欢。
可惜该来的总会来。
很快,温润皇子借着搜查刺客的由头,将监栏院里里外外赶了个干净。
独独剩下徐惊冬和他的狗。
徐让欢背着手,慢条斯理走进来,笑容满面,“放着好端端的寝宫不住,二弟在此做什么?”
犬吠不止。
徐惊冬本能的后退,“只是看这儿风景宜人,便小住几日,大哥不会连这都要管吧?”
“自然不是。”徐让欢慢悠悠朝他靠近,别在腰间的软玉在此刻散发出夺人的微光。
徐惊冬又后退几步。
见他如此提防自己,徐让欢索性也不装了,直白的从衣袖中拿出匕首,笑,“我来,自然是取你狗命的。”
说完,他便一刀刺了过来。
图穷匕见的危急时刻,小犬朝着徐让欢狂吠,咬住他的玄衣,让徐惊冬成功躲开徐让欢的刀。
被咬住裤脚的徐让欢垂眼,看着护主的狗,不禁想起什么。
他缄默一瞬,在徐惊冬错愕的目光下,蹲下/身来,温柔的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还记得很久以前,他还住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也曾拥有这么一条不顾死活、保护自己的狗。
他没打算杀它,却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只是轻轻踢开它,继续将刀锋对准徐惊冬。
耐不住这狗随了它的主人,性子倔强无比,硬是往死里咬紧徐让欢的脚踝,不让他靠近徐惊冬半步。
鲜血淋漓,湿了一地。
徐让欢愣是一声没吭。
不过,这狗的举动也彻底激怒徐让欢,他低咒了声“和你主人一样的货色”后,一脚把狗踹晕了过去。
徐让欢深知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于是忍着剧痛,再次朝徐惊冬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插偏,手中之刀不偏不倚直直刺入徐惊冬的胸膛。
徐让欢兴奋到有些发抖,笑着欣赏徐惊冬的表情。
下一秒,徐惊冬也掏出一把刀,直直插/入徐让欢的脖子。
神奇的是,徐惊冬并没有死,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流。
这也是为何徐惊冬能在众多皇子中侥幸活下来的原因——因为他杀不死。
“有趣。”孱弱的弃子崭露头角,将脖子上的刀拔下来,丢在一边,好似无事发生,“你死不了?”
徐惊冬捂住胸口的伤,面无表情,“你也是啊。”
至此,沉寂良久,二人达成协议,忘掉此刻所发生之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那时的徐让欢,或许还有点良知。
他只对欺负过他的人下手。
可是愈到后来,他就变得愈发冷血。
只要是人,仿佛都和他有仇。
他心中坚定一个信念。
只要是人,都是恶人。
只要是人,就都该死。
恍然间陷入回忆,徐惊冬久久不能走出来。
直到徐让欢摁在他伤口上的手指力道逐渐加重,由一开始的轻柔变得阴狠,徐惊冬才痛得回过神来。
任由血液在脸边流淌不止,徐惊冬喃喃自语,“看来你是知道了。”
他看着徐让欢的眼睛,“太子殿下心中既已有答案,何必亲自审我?”
徐让欢冷笑一声,松开他的伤口。
“知道什么?知道是你指使道士,故意伤我?还是知道你这么些年来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啊……差点忘了,二弟觊觎的怕是不止是皇位。还有我家夫人吧?”徐让欢反唇相讥。
被戳中心思,徐惊冬匆忙的低下头,没几秒,又抬起眼,翻起下三白,“是。是我暗中使绊子让你招魂失败,说吧,你想怎样报复我?不必拐弯抹角的。”
“二弟真是急性子。”徐让欢在他对面坐下,悠闲地撑住脑袋,翘起二郎腿,“二弟如此聪颖,不如猜猜看,我为何要带你来这儿呢?”
伴随着男人的提问,徐惊冬这才抬起头,好好打量起周围来。
正中央的屋顶上吊着一盏巨大的琉璃灯,晶莹剔透,照亮整个屋子,使之没有一处视线死角。
而就在琉璃灯下面,是一汪清澈的水池,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撒着玫瑰花瓣,好似要供人沐浴更衣。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间浴室。
不过就其布局和构建来看,仅仅作为一间浴室,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
如若不是今日徐让欢将他绑来这儿,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皇宫中竟有这样的绝美仙境。
见徐惊冬不说话,徐让欢继续说,“我带你来这儿,是有份大礼要赠予二弟。”
“所以特意选在这视线充裕的地方,好让二弟好好欣赏。”
徐让欢语速很慢,一字一顿,意味深长。
每个字都需要人好好咀嚼,方能明白他的深意。
不过,此刻的徐惊冬并没心思探究他的话,皱起眉,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记得我们有过约定,互不干涉。”徐让欢说,“二弟可是忘了?”
“我不想干嘛,只是想提醒你,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话锋一转,徐让欢继续说,“但是呀,这教训若是不够深刻,二弟怕是不会长记性。”
“段尧。”徐让欢薄唇轻启。
“属下在。”段尧说。
徐让欢笑,“将她带来。”
“是。”段尧说。
怕徐惊冬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徐让欢特意对着段尧重复一遍,“将我夫人也一并带来。”
第32章 长亭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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