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徐让欢笑。
“但今日四妹勾结二弟共伐我,难道不是为了称帝吗?”
徐馥君被他堵住嘴,气急了直接指着他的鼻子,“你!”
“你少在那文邹邹的舞文弄墨!要我说,就该凭刀剑功夫一教高下,赢的人才能守卫好这片繁华盛世,才能担当起先皇的遗愿!”
说罢,女人作势拔出手中佩剑。
段尧也迅速拔剑,护在徐让欢身前,可惜马上被徐让欢制止,“先帝遗愿?”
“先帝遗愿啊……”他淡淡重复她的话,而后笑起来,“这么说来,先帝生前是和四妹在一起?那四妹必定是知道先帝驾崩的过程吧?”
徐馥君怎么也没想到他从这个角度切入,如今父皇驾崩倒还成了她的不是,缄默一瞬,女人给予否定的答案,“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父皇是如何死在地牢里的。”
“真的吗?”徐让欢气定神闲望着她。
瞧瞧他那张脸,
哪还有一点儿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分明就是装可怜!博同情!
意识到什么,徐馥君怒目瞪着徐让欢,伸手进腰间,摸索着拿出一纸密函,摆在徐让欢眼前,“告诉你!你说什么都是徒劳!我有这个!”
密密麻麻的字迹小如蚂蚁。
“这是什么?”薛均安眯眼。
徐馥君笑,“这是先帝死前留下的遗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若是他死了,帝位将留给——”
女人拖长尾音,故意卖弄玄虚。
那时,徐淮牵着徐惊冬的手,乖巧的从门外走进来。
徐馥君笑得放肆,“先帝遗诏。若是他不慎驾崩,帝位将留给六皇子,徐淮。”
第44章 新帝(二)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
“我的提议,五妹可还算满意?”
公主府内,徐馥君大剌剌坐在桌前,一手捏住茶杯,吹散热气后一饮而尽,重重放回桌上,满眼运筹帷幄。
与她相对,徐曼月呆呆坐在她对面,双眼麻木定在一处,愣神着没有说话。
从徐馥君来访开始,她就保持着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不过,徐馥君心下了然,她的五妹为何是现在这副样子。
正在徐馥君准备再次介绍自己的宏伟计划时,几秒,又或是十几秒后,徐曼月突然抬眼,如大梦初醒般慌张。
她惊恐看着徐馥君的脸,而后双手捂住胸口,呼吸剧烈起伏,嘴中断断续续的哀嚎着,“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呢!四姐……帮帮我……”
“求你帮帮我……”徐曼月痛苦的颤抖着,趴在桌上,蜷缩一处,动弹不得。
“啧。”她这副模样实在矫情。徐馥君眼中嫌恶一闪而过,起身从抽屉中拿出烟枪,连烟枪带鼻烟壶一齐朝徐曼月扔了过去。
她靠在一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讥笑,“五妹如今这副鬼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何不和我联手?待到六皇子登基,我保证,保你荣华富贵一生。”
可徐曼月似是听不见她的话一样,颤颤巍巍俯下身子,如丢了心智的行尸走肉般抱住烟枪。
朱红的唇含住烟嘴,女人猛吸一口,又吐出来,如此三番几次,才恢复容光焕发的面色。
轻言白雾从唇齿间飘飘然蔓延,荡在空气中,漾成一道弧。
很快被徐馥君拍散。
女人伸手扇了扇,拧眉,“五妹。我的建议,你可有听进去?”
气氛静了片刻。
“四姐的意思,我已了然于胸。”徐曼月这才浅浅开口,神色漠然看着徐馥君,“父皇死了,你想为自己找个靠山,所以投奔了六皇子徐淮。想要扶持他当上傀儡皇帝,一手把持朝中大局,难道不是?”
话音落下,徐馥君拍拍手,笑,“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五妹已经被这大烟蚕食的鬼迷心窍了。”
她伸手提起鼻烟壶,于掌心玩弄几下,又放回,“没想到头脑还算清醒。”
徐曼月没再说话。
徐馥君继续说,“五妹说的没错。那老东西终于熬不住死了。所以,这些年来,我苦心瞒着六皇子的性别,终于到时候公之于众了。”
“这天下也再容不得徐让欢一人放肆。”
是啊,这些年来,宫中皇子除徐让欢与徐惊冬外,个个都离奇死亡,这一诡异诅咒延续几年,导致贤妃虽然诞下皇子却不敢声张,只是悄悄嘱咐徐馥君,守护弟弟平安长大。
再然后,这份守护变了质。
徐馥君野心勃勃,贪念四起,妄图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于是瞒下徐淮的性别,想借他之手成为权力国家大事之人。
徐馥君的这点小心思,徐曼月一眼看穿,“所以四姐就想让我伪造父皇的遗书?拉踩让欢哥哥?”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被发现私自攥写诏书,可是要斩头的。”
五公主仿人笔迹的手艺一绝,徐馥君这才舔着笑脸,“反正父皇口头上说过,要废太子,扶六皇子。五妹你只是帮我将父皇说过的话记录下来,这又有何错呢?”
徐曼月不再看她。
徐馥君眯了眯眼,“妹妹,你还有钱吗?帮我,帮淮儿称帝。我便是幕后操控六岁傀儡皇帝的幕后之人,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五妹想要什么都可以。”
徐曼月还是不说话。
徐馥君这才拿出杀手锏。
她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我记得,五公主最近常与幕僚寻欢作乐啊……”
“你为那幕僚染上烟瘾,因此亏空家底一事,怕是鲜少有人知道吧?”
语毕,徐曼月手指一顿。
徐馥君抓住机会,“放心。我会替你隐瞒的。”
她一字一顿,“只要你肯帮我。”
可是,徐曼月比她想象中还不好打动,就算是以此威胁也不为所动。
毕竟,徐馥君要对抗的,可是她爱慕已久的让欢哥哥啊……
徐曼月一时间陷入两难。
徐馥君叹了口气,“几位皇姐嫁去他国,不可能回来。”
“所以宫中这七七八八,也就剩咱们几人斗来斗去。”
“实话告诉你,徐惊冬和我母妃贤妃都站这边,所以这一仗,淮儿胜算很大。”徐馥君慢条斯理说。
“若是五妹真的因为站错了队伍,流落街头,过上衣不蔽体的生活,也不知那幕僚还会不会对五妹说些耳鬓厮磨的俏皮话?”
徐曼月的神情逐渐犹豫起来,徐馥君双手撑头,朝她靠近些,笑得很怪,“我本不想将此事说得如此直白……”
“可五妹如今也已十六岁,也该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做打算了,莫不是还将自己当成六岁的孩童,终日跟在徐让欢屁股后面跑不成?”
两指按住,顺着桌面,慢慢朝她推来一纸信封。
徐馥君笑着问,“不知五妹意下如何?”
指尖微颤,徐曼月思虑良久,终于松口,烟圈从她口中流出,有种莫名的无奈。
“好。四姐的建议,我。但也请四姐遵守诺言。六皇子上位后,保我一生,荣华富贵。”
*
徐曼月打小就喜欢徐让欢。
这是人尽皆知之事。
徐曼月对徐让欢的喜欢不仅仅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这是鲜为人知之事。
手中拿着根糖葫芦,小舌头一下下舔着外面裹着的糖衣,徐曼月小时候最喜欢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往下看。
因为皇宫中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幅老旧的面孔。
而她喜欢新鲜,迫切渴望新鲜。
侍卫威风凛凛骑在高壮的马儿身上,那是某天夕阳西下,她第一次见到徐让欢,被困在笼中。
那日,父皇命侍卫从皇宫外面带回来两个人。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和一个眉目冷清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俊俏无比,人间难得,以至于徐曼月手中的糖葫芦掉在地上都顾不上,赶紧下去瞧他。
她看到父皇狠狠教训了侍卫一顿,然后把那少年和女人放了出来。接着,父皇对徐曼月说,“以后,这便是你哥哥了。”
哥哥?
“哥哥!”徐曼月笑。
打从第一次见面,她便对他一见钟情,有事没事跟在徐让欢后面,做他的小跟班。
让欢哥哥可好了,对她很是温柔,只是偶然让欢哥哥身上会沾满血液。
他说,是处理坏人时留下的。
他好正义,她笑。
她想她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然而随着年龄增长,总跟着他也不是事儿。
宫中妃子们时常打趣她,“曼月不会是爱上哥哥,想嫁给哥哥吧?你们可是有血缘关系啊!”
可那时候的她还小,又怎会明白血缘这种东西?
她只是皱着眉,看妃子们笑得合不拢嘴。
真讨厌。
她在心中暗骂。
没关系,血缘而已,我不在乎的话,让欢哥哥也不会在乎的,不是吗?
我只要让欢哥哥陪着我就好。
血缘什么的,又怎么会拦住我呢?
她承认,从小到大的畸形思想根深蒂固,她变得有些偏执了。
她太爱徐让欢了,所以她听到徐让欢婚约之时晕倒过去。
所以她在徐让欢大婚当日对她的新妇出言不逊。
可让欢哥哥的温柔不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被那新妇伤得体无完肤,让欢哥哥也不帮帮她,这真叫她伤心。
忧愁过度,于是她去戏楼听戏,喝了一瓶又一瓶酒。
台上戏子正演到高/潮,声嘶力竭,好不吓人。
殊不知是醉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徐曼月被吸引了过去。
在看见台上之人的时候,她温吞的眨了下眼,又揉了下。
出人意料,台上那戏子的眉眼,居然和她的让欢哥哥有些相似。
借着酒劲,徐曼月出高价得到和戏子共处一室的机会。
说实话,那戏子没什么特点,亦没什么擅长,戏唱的一般,舞也跳得一般。
不过,和其他戏子比起来,他胜就胜在,他的那张脸,长得竟有三分似徐让欢。
扶着醉醺醺的女人在椅子上坐下,男子不经意间看到她的腰牌,一愣,皱眉,“您是公主?”
徐曼月点点头,倒在桌上,小脸儿红扑扑的眯眼看他。
须臾,她伸手指着他鼻梁,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薄唇轻启,“我叫……”
“算了。”没等他说出口,就被徐曼月打断。
“管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啊,你就叫让欢。”想起什么,徐曼月神情陡然间变得很是温柔,“让欢……让欢哥哥。”
她的让欢哥哥。
就算不能和让欢哥哥长相厮守,和长得像他的人长相厮守,也是极好的。
可是,戏子终究是戏子,戏子无情,看重的只有她的钱财。
顶着那张三分像徐让欢的脸,男子凭借他出众的甜言蜜语,让徐曼月沦陷。
公主就是公主,出手阔绰,居然为他这样一个戏子倾囊相授,不惜亏空家底,也要满足他的喜好。
可那家伙却不知感恩。
他欺骗了她,带着她染上毒瘾,从此坠入深渊。
回想到这儿,徐曼月抿抿嘴。
对不起,让欢哥哥,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请你,请你千万,不要怪我。
第45章 新帝(三)
回忆起几小时前与徐馥君的对白,徐曼月只身躲在一群将士后边,见此情状,小脸煞白,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不敢去看徐让欢的眼睛。
不知怎的,她总有种错觉,觉得她心心念念的让欢哥哥正看着她。
事实确实如此。
目光缓缓从徐曼月身上划过,转回徐馥君脸上,徐让欢面无表情看着准备造反的徐馥君,又垂眼盯着遗诏,反问,“这字迹不像是父皇的啊……莫不是,四妹伪造的吧?”
诚然,他压根儿不相信徐胜那个终日温饱思淫/欲的蠢货会留下遗诏,毕竟在他那颗自私迂腐的脑袋里,除了他自己之外,皇位落到谁手里都一样。
徐让欢此话一出,徐馥君还没慌,徐曼月就先自乱阵脚。
女人心头一紧,手中鼻烟壶一抖,直接落地打碎成片。
清脆的声响很快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
无异于不打自招。
空气凝固,至静到一根银针落地都听得到。
徐曼月将脑袋埋得更低,俯身去捡时,小小声嗫嚅着,“我一时手抖……失、失礼了。”
届时,薛均安居高临下,俨然一副东宫女主人的做派,冷冷说,“太子殿下说的没错,现在遗书真假不明,我看何人敢质疑太子殿下之位!”
看看薛均安又看看徐让欢和段尧,徐馥君不甚在意的耸肩,“罢了。”
她将遗诏塞回腰间,笑,“看来今日的和谈是失败了。”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徐馥君牵起马,一跃而上,吩咐身边随从道,“我们走!”
她是一位合格的女将军,可细细想来,却并不适合委以“皇帝”的重任。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终没有跟上徐馥君的队伍,“四公主,老臣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追随太子殿下。”
是啊,相比将六岁不谙世事的少年捧上高位,还不如让温文尔雅无陋习的太子殿下成为新一代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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