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手下们动作一顿。
奈何一个刚来不久的毛头小子不识时务,硬朝着妧妧扑了过去。
随即,一道刀光划破,女人直接挑出那人的眼珠。
鲜红的血液溅在妧妧白皙的脸上,叫她看起来像一尊十恶不赦的恶鬼,女人冷笑着抹去嘴角鲜血,“一群有眼无珠的废物。”
“既不相信我是你们魔族的圣女,就别怪我血洗你们整个魔界!”妧妧勾唇。
而就在她准备大打出手的前一秒,迟浸月毫不反驳,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信。”
“什么?”妧妧皱眉。
迟浸月重复道,“我信。”
就凭她这张与家妹十分相似的脸,她说什么,他都信。
*
生性多疑的迟浸月一反常态,竟毫不怀疑的将一个外来女子带回大殿,这事传出去,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好在二人血脉相通,都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
大殿内,妧妧淡漠的坐在迟浸月身边的位置上,面无表情任由其手下们的肆意又怯懦的打量。
直到迟浸月发话,“都下去吧。”他们才倏忽低下头,做出一副不敢看观音的模样。
这其中,只有与迟浸月来往密切的保灿敢提出疑问。
保灿跪在迟浸月脚下,磕头在地,俯首称臣道,“魔君,您与这外来者独处一室,属下恐您安危有……”
未等保灿说完,迟浸月冷下脸,“怎么?如今本座说的话……可是不管用了?”
“自、自然不是……”保灿连连将头埋得更低,“属、属下只是……”
迟浸月盯着保灿的头颅,皮笑肉不笑。
吓得保灿不再说话,“属下遵命。”
说完,便率领手下们迅速离开大殿。
一阵喧嚣过后,大殿瞬间只剩二人,缄默一瞬,迟浸月率先打破僵局,“像,实在是像。”
他看向妧妧的神情,仿佛在端详一件艺术品。
“真是……真是太像我家碧柔了。”迟浸月眉眼温柔,抬手欲用手背轻抚妧妧的脸庞,不料被妧妧躲过,妧妧看着迟浸月,皱了下眉,“你口中那‘碧柔’……”
她抿抿唇,“可是我生母的名字?”
迟浸月不假思索的点头,“是。”
“迟碧柔。”迟浸月缓慢垂下手腕,朝她笑笑,“她既是你的生母,亦是我的亲妹妹。”
说到心中柔软之处,迟浸月脸上不自觉闪过一丝落寞。
妧妧沉默半晌,“当年的事情。”可否详细说明?
迟浸月看着她的眼睛,而后又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陷入回忆,“……也好。”
“家妹碧柔……是一个非常温柔美丽的女子……”
诚然,作为魔界圣女,迟碧柔纯洁善良,只是善良过头,不像魔女,倒像是仙女。
她从不靠魅术俘获人心,只凭那副绝佳的骨相和皮囊便已然引得推崇者无数。
偏偏,她在这群人中挑选了最烂的那一个。
那人与众不同的气质很快叫年岁尚浅的迟碧柔陷入爱河,她开始对魔族之事不管不顾,终日同那男子外出郊游。
他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与这魔族内所有男子都截然不同的。因为他本就不是魔族,而是仙族。因在天界犯了些事儿,不得已逃到此处,他亦未曾想到,自己竟能与圣女染上关系。
那是她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她觉得她遇到了那个懂她、爱她、可以护她一世周全的男人。
她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她开心极了,迫不及待告诉父亲,欲要与那外来男子成婚。
也不知父亲是怎么了,闻此消息,暴跳如雷,要他们滚出魔族。
风头躲过去了,那负心汉见没有好处可捞,便抛妻弃子,拍拍屁/股回到天族去了。
那一年,迟碧柔第一次尝到爱情的甜和苦,这种极致的对冲叫她有种从高空坠入悬崖的感觉,一度叫她精神失常,苦不堪言。
被抛弃的她最终被自己的亲哥哥——迟浸月捡了回去。
瞒着父亲,迟浸月悄悄将她藏在自己殿内。
不久后,迟非妧降生。
只可惜,终日呆在清冷殿内的她的母亲迟碧柔早已变成一个神情木讷、不愿说话的疯子。
疯,
她确实疯,
疯到不肯死心,非要执着于那个天界男人。
即使她心里也清楚,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抛弃她了。
女人清醒的望着自己一步步沉沦,却无力自救。
孩子出世后的两个月,迟浸月殿内总传出婴儿啼哭的声音。
迟浸月知道,此事定是瞒不住了。
很快,魔君洞悉这一切。
迟碧柔原以为她那位高高在上的、看不惯天族作风的父亲会再次大发雷霆,扬言要将她们母女二人赶出魔界。
没成想,一贯爱惜自己颜面的魔君竟亲自去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领了回来。而至于魔君使了什么手段,是威逼还是利诱,这点不得而知。
看到心爱之人,迟碧柔开心极了,迫不及待与他大婚。
可,这如梦般的美妙当真能持续一世吗?莫非是黄粱一梦,空欢喜?
是的,
就是大梦一场。
连一天也无法持续。
大婚当日,那可恶的天族男子丢下新娘子,与天族将士们里应外合,在魔界放了一把熊熊大火。
……
后面的事情,妧妧都知道了。
魔族损失惨重,迟碧柔无奈将未曾疼爱过一天的孩子送予他人。
清汀没有骗人,迟浸月所说的一切,都和清汀所说一模一样。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迟浸月说。
妧妧没有看他的眼睛。
因为这人实在奇怪的厉害,看她的眼神过于炙热,仿似重获珍宝。
作为舅舅,迟浸月确实对她很好,在她重回魔界后立刻为她加冕,为她打造了一座极为华丽的宫殿,作为休息之用。
“太好了,这世上,我也有亲人了。”迟浸月痛哭流涕,与他高大的形象形成了极致反差。
他领她来高台,向所有魔族人说明她是新一任的圣女,任何人不得对她无礼,甚至众目睽睽之下斩杀了言语戏弄妧妧的那两个看守人。
迟浸月对她好,不求回报的好。
与此同时,他亦会给她亲人角度的建议。
比如——
“妧妧,你来魔族也有些时日了。”迟浸月踏入她的房间,于梳妆镜前的女子身后站定,缓缓铺垫道。
“本座听闻一些风声,说你曾与仙君有染……可有此事?”
不怒自威,迟浸月天生的气质。
妧妧眼也没抬,不置可否,“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
迟浸月继续说,“既然如此,何不斩断情丝,消除和天族的记忆,潜心留在魔界与本座共同打理事务,可好?”
提及那段旧情,提及裴清岐这个人,迟非妧心中难免“咯噔”一声。
她缄默一瞬,抬头看他,抿抿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
第77章 新生(一)
听了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之人的话,迟非妧于夜里独自前往幽兰谷,没人知道她望着那一弯皎洁的明月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世人只知回到迟浸月眼前时,女人眼中的戾气全无,想来是将天族那群无情无义之人全部忘了个干净。
大殿之上,迟浸月半撑着头,微眯着眼看她。
看她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朝他行礼,“参见魔君。”
迟浸月这才懒洋洋抬了下手,示意依偎在他怀中服侍之人退下,待到那妓子离开,迟浸月才正襟危坐唤妧妧起身。
他温柔的看着她,“妧妧既已消除了那些不好的记忆,本座以为,娶亲之事,也该提上日程。”
毫无铺垫的平铺直叙。
着实没想到迟浸月开口竟是这个话题,话音落下,妧妧先是一顿,而后产生一种本能的抗拒。
她仰起头,对上迟浸月眼神之时,煞白的面上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四目相对,迟浸月看见妧妧的薄唇微张了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转念一想又碍于情面,只好又生吞回腹中,将视线落在身边的臣子身上。
迟浸月看穿了她的心思,身子后仰,双手拢于身前,大拇指互相缠绕划圈,眼神也随之落在拇指的那枚做工精美的玉扳指上,“本座知你想问什么。”
他看着她,手中动作一停,“妧妧可是想问,且刚回族没多久,本座为何如此着急将你嫁出去?”
“魔界战事颇多,每年伤员激增,可拥有魔族纯正血统的人却少之又少,大敌当前,舅舅恐是怕后继无人,叫旁的部下夺了位子。”妧妧回答。
“聪明。”迟浸月笑,“不愧是我魔族后人。”
“可这生儿育女的担子为何落在你一个女儿郎身上呢?”迟浸月自问自答,“其实本是不用的。”
忆起一些往事,迟浸月脸上难掩失落,“只可惜本座早已心有所属,恐不能为魔界繁衍后代了……”
点到为止,妧妧没再细问,恭敬的行礼后,便转身离开大殿,“能为舅舅排忧解难,乃妧妧之幸。”
一直到出了大殿的门,门口候着的丫鬟才小步跟在妧妧后面,一边琢磨着主子的心思,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圣女可是……不想嫁人?”
“怎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
迟浸月的速度很快,翌日,大殿门内门外便招揽了一众青年才俊,只怕是当今圣上选妃也没这架势。
妧妧姗姗来迟,急匆匆抵达大殿的时候,恰逢各家少爷公子争奇斗艳。
为首的少年一袭玄衣,腰间佩一抹碧色,正双手抱拳,朝台上的迟浸月自我介绍,“魔君,在下乃宋氏一族长子,宋莫闲,家父宋迟与魔君出生入死,曾立下战功屡屡。”
“切,谁人不知那宋迟久病卧床,还在这炫耀昔日光辉呢。魔君!在下乃西陈家次子陈卿,自长兄镇守魔族边界以来,鲜有外族侵扰。”
“早闻圣女花容月貌,魔君又对其爱护有加,现谁人不想攀亲?”
……
台下七嘴八舌说个不停,令人闻风丧胆的迟浸月如今也不禁有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之势。
男人颇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正愁如何叫台下之人闭嘴,打眼扫过去,恰好在茫茫人海中瞧见妧妧。
女子身着一身淡雅素衣,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
迟浸月看见她,仿佛瞧见救世主般,连忙起身招手,叫她同坐,“妧妧,你终于来了!”
仿似这婚事是她央求着推进的似的。
听了魔君的话,众少年纷纷顺着迟浸月的眼神看去,而后不由分说,自动为妧妧让出一条道。
妧妧点头道谢,直上大殿,径直走到迟浸月身旁,还没待她坐稳,迟浸月就火急火燎递来一叠画像,好像择婿一事方才开始,他就已经想结束了。
“妧妧,你瞧瞧,这些都是我魔族仪表堂堂的公子哥,你看看是否有眼缘的?”迟浸月问。
妧妧垂眼,只看一眼画像上的人,便将画像束起,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妧妧从不以外表为衡量夫婿的唯一准绳。”
“好!”正愁着如何叫台下之人闭嘴,迟浸月当即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各家公子请安静些,今日择婿与昔日不同。”
迟浸月看了眼妧妧,又重新看向台下,“共分三场比试。”
语毕,台下窃窃私语起来。
“肃静!”被迟浸月的手下打断。
迟浸月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第一局,狩猎。”
“我魔族密林妖气恒生,三柱香的时间,谁猎到的猎物最上乘,谁便能夺得圣女芳心。”
“众才子可有异议?”迟浸月问。
台下顿时森然一片。
众所周知,魔界密林乃无人管辖之地,曾有传言不少生灵在此处丧命,乃穷凶极恶之地。
异议不敢提,不过此话一出倒是赶走不少胆小鬼。
三柱香的时间过后,各家公子开始汇报自己的战果。
其中,数宋家战果最为丰厚,“回禀魔君,臣子猎到一头野熊,三只鹿及两条毒蟒。”
迟浸月点点头,“陈家呢?”
“回魔君的话,臣子猎到野猪两只,猎豹一头,兔子无数。”陈卿说。
“也不错。”迟浸月回答,说罢,朝台下大呵道,“可还有哪家公子战果更佳?”
“我。”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娓娓动听,又漠然傲骨,妧妧不自觉抬头,想看看那人的脸。
只见,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流星,直直上前,从下往上看去,男人步履急促,衣角染上几缕鲜红的血迹,腰间佩戴的玉器似曾相识。
她缓慢的眨眼,徐徐往上看去,掠过男子宽厚的胸膛,突出的喉结,薄薄的嘴唇,最终,落在他冷漠的眉眼。
那是一个极为古怪的男子,就在妧妧看向他眉眼的瞬间,他也一瞬不瞬盯住妧妧的脸,眼中野心丝毫不掩,好像在说着,她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是他的人,永远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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