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惕地看着这只多眼的忆域迷因,绷紧着全身被它攥在爪中,对视上那只套着多层色彩,看起来甚至充满毒性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瓦尔特大声喊了出来:
“我看到了――!不是死亡!”
瓦尔特的语速头一次变得这么快,甚至一度听起来都不太像他,不过,他确实需要这样快的速度,因为下一秒,他以一个看起来有点艺术,但确实不太适合中老年人的姿势,被这只忆域迷因的翼刃捅穿了。
并且比流萤更快地消散成了蓝色的泡沫。
黑天鹅:“啊……我记得流萤小姐从半空中落下的时候,你的朋友冲上去抱住了她,虽然只抱了一团空吧……但是,星穹列车的这位瓦尔特先生,啧啧,真可怜啊。”
瑞秋心说,就算是她们当中个子最高的星也还是要比瓦尔特先生矮上一截,她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会让他在落地的时候膝盖先着地。
总之,这画面不可能唯美,甚至会看着非常诡异――所以还是算了。
黑天鹅:“嗯,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说起来,你管这只忆域迷因叫什么来着?宝宝巴士?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啊。当然,你也很可爱――来,我们继续吧。”
瑞秋也觉得“宝宝巴士”这个名字非常可爱,这分明就是个几乎没有人能拒绝的名字,比起什么“沉眠”啊、“死亡”啊都要好上太多。
紧接在瓦尔特之后,瑞秋也选择了试试看,她这么做的危险性相对要大一些,毕竟她可没有瓦尔特那样经历过数次杨卧起坐,反复多次地为了伟大的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
总之就是,没有经验。
空光锥记忆中的黑天鹅跟了上去,她消隐了自己的身形,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团空气,并且附着在了承载着瑞秋意识的这团忆质之中。
浓烈的忆质在她眼前展开,瑞秋又一次地感觉到自己好像身处在漩涡之中,被前后左右的一切色彩撕扯碰撞,最后快速地形成了流梦礁的模样。
而在这里,她看到了那位加拉赫,对方是小跑着过来的,甚至还有点气喘吁吁,本来就非常宽阔饱满的胸膛因为呼吸而起伏着,给瑞秋一种他马甲上的扣子就快要被崩掉的感觉……嗯,但凡这不是梦境中的世界,而是衣服扣子真的会被崩掉的现实呢?
黑天鹅觉察到了这一段想法――因为它不仅仅存在于此时她身边这个瑞秋的大脑中,同样也存在于塑造了这张空光锥的记忆之中。
她带着点评语气的声音在瑞秋耳边响起:“亲爱的,你很喜欢这一款吗?”
瑞秋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正经一点,哪怕此时她已经感觉到了社死的威力:“不……我博爱。”
但是说真的,原谅一下她吧,她是个十几年都没有怎么娱乐的可怜小女孩,年龄也正在最具热情的这几年里,况且她的思想也是成熟的――她给自己找点儿好看的康康怎么了?!
“没什么,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呢。”
黑天鹅轻声说,但是带上了一点儿笑意。
“我希望,在我们完成了这趟记忆的重行之后,你能够得偿所愿。”
加拉赫之所以会那么着急忙慌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完全没想到为什么这群无名客会出现得这么早,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除了星之外的剩下几个接触――他们到底是看了谁给的标准答案?
难道是那个星核猎手小姑娘……但是对方不是说还没有到剧本给出的时刻,自己尚且无法讲明真相吗?
“你、星,还有瓦尔特先生,当然还有我本人一起回到了现实的白日梦酒店,三月七小姐则留在了流梦礁,因为她在这里见到了知更鸟小姐,做为一位狂热的粉丝,在情况尚且没有那么紧急的时候,她打算先和自己偶像合影留念顺便要个签名。”
黑天鹅不可能一直陪伴着星穹列车。
她在匹诺康尼的所图甚大,她想要获得的珍贵记忆可太多太多了,因此她需要广泛地出手,撒出那一张张网罗记忆的渔网。
但是在临走之前,她将一张自己的牌送给了瑞秋,和给星的一样,都附着在了耳朵后头,被长长的发丝掩盖过去。
瑞秋插嘴:“这就是那张空光锥?”
黑天鹅:“是的,呵呵,这是一些我很喜欢使用的小把戏,反正……其实你可以把所有的忆者都当成死人,毕竟我们都已经是一团信息了,死人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的。”
瑞秋:“……”她总觉得这些忆者对于隐私的判断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她也确实没有制裁对方的手段,至少她想到的歌单里面没有适合用来制裁黑天鹅的――香水味什么的已经用过了,再用一遍会显得她已经黔驴技穷(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瑞秋不想露怯。
她选择更换一个话题:“那为什么这张空光锥上展现了我之前的记忆?”
“这时候,我就把这张空光锥交给了你――抱歉,它之所以会获得那么多更早期的记忆,是因为……我对你先前是怎么那么快推断出钟表匠那个谜题结论这件事有些好奇。”
黑天鹅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一些。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这张空光锥源于一场小小的打赌么?是这样的,打赌了的人不是你和我,而是我和那位公司的使节,当然,还有星小姐。”
“在看到流萤小姐被死亡――好吧,我不用这个称呼就是了,被宝宝巴士刺穿之后,星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我先前与砂金有过交易,要将她带到他身边去,当然,也是为了她好。砂金说她只能和他合作,其他的路一条都没得选,星小姐当场就放了句狠话,说未必,她相信你或许能够比砂金更早更快地得到答案。”
“我不相信,毕竟我知道砂金是一位怎样优秀的商人,砂金也不信,如果你和他更熟一点,你会知道这家伙的运气有多么诡异……所以我选择跟他下注是个理智的选择,只可惜,这一次他失误了。”
“于是,在你证明了自己对于信息的分析能力之后,星小姐就要求我给你一份能够随时召唤我的信物,就像是我赠予她的一样,好让我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出现,帮你一把――我答应了。”
顺便,也把自己的小手脚给藏在了里头。
嘿,忆者可以丢面子,但忆者永远都不会吃亏。
“事实证明,这是个相当明智的决定,不是吗?我现在就是靠着这些空光锥定位到你们的,哦,当然,还有在梦境中,主动找上我的你们。”
黑天鹅笑了笑,继续带着她沿着这张曾经的空光锥之中的记忆往前走去。
“回到现实之后,出于对接下来可能发生事情的不确定,而此时的你又是个没有太大战斗力的文弱学生,因此你决定和你的朋友们暂时分道扬镳。他们去行他们应行的道路,而你,需要在做点什么之前先保护好你自己。”
“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你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绕个路,因为有一位先生――倘若加拉赫所言不带半点夸张,那么他应该也不知道流梦礁的存在,而认为自己失去了知更鸟这件事对他来说,应当会比星以为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流萤死在了自己面前更痛苦一些。”
“你是个善良的人,亲爱的,我无可否认这一点。当然了……你的无名客朋友们,还有我,这时候也做了和你有点相似,但觉没有那么高尚的事情――我们将流梦礁的存在向那位公司的使节透露了,以换取对方、乃至当前出现在阿斯德纳星系之外的那些公司舰船对于我们接下来行动的支持。”
瑞秋去了朝露的时刻。
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是不能见到星期日的,对方好歹也是匹诺康尼的话事人,是整个橡木家系的家主,要是随便来个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见到他,那还不如把他从家主大厅搬到蜡像馆去呢。
不过瑞秋最终还是成功见到了他。
一些小小的、无关紧要的信息,包括偷渡犯、钟表匠……之类的,这些就足够了。
瑞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原本以非常官方的姿态面对着她的星期日神情骤变,一下子从一个政客的模样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哥哥。
瑞秋:“知更鸟小姐死了,但是没有真死。”
因为没有大喘气,所以她没看到星期日表情的大悲大喜――瑞秋在看到对方那张好看得很有点特色的脸之后就决定了要出于颜控对于美人的爱,保护好对方的心脑血管。
她对星期日说:“您可以选择闭上眼睛,持续大概三秒钟,在脑中勾勒梦境的形象――您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她,星穹列车的三月七小姐此时正在她的身边问她要签名。”
随后,瑞秋离开了朝露公馆,她在走出星期日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谢谢”,稍微回了下头,对着星期日说了句“不客气”,随后走得毫无留恋,甚至都没有为这个消息要一分钱。
“我有点后悔了,”瑞秋喃喃自语,“我好像表现得太清高了一点――黑天鹅小姐,虽然我还打算看完这一整段记忆,好让我将当前的信息更清晰地梳理出来,但是,我猜测这段记忆是真实之中的,而我现在身处梦境。我应该要点钱的,那可是真钱。”
黑天鹅:“是的,亲爱的瑞秋小姐,你错过了一些真正的钱币――还有下次不要醒得那么突然,把你拽在梦中让你不要离开还挺费劲的呢。”
“之后一整天,你都休息得很好,正逢周六,你悠悠闲闲地在校园里晒了一整天的太阳,而到星期天的时候,你的无名客朋友们又一次给你发送来了消息。”
“他们将你没有跟进的一切告诉了你,也包括星期日其实和梦主站同一队,打算在谐乐大典举办的那天,利用秩序的力量夺舍降临的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从而控制整个匹诺康尼。而他们需要阻止他――可以用来影响秩序力量的,或许是一个个不愿意被秩序镇压的头脑和思绪。”
要怎样影响秩序,这是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可以给出的结论,或许星神可以,但是星神几乎从不低头回应凡人。
瑞秋选择相信星穹列车的判断。
瑞秋确实没想到这件事能够牵扯到令使上去。
那么高远的力量,甚至令她产生了几分畏惧,但是,她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鼓舞自己这时候绝对不能怂。
谁怂了她都不能怂好么?哪怕是为了这张毕业证呢?
“对你来说,这张高等院校的毕业文凭好像真的比一切都重要。”
瑞秋谦虚道:“倒也没有那么重要啦――但是,如果一个人没有了高等院校的毕业文凭,恐怕是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的吧?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再不济也能当个打工人呢。”
而且,高中学历,大学肄业,这几个字听起来就十分的刺耳。
黑天鹅:“嗯……其实那位公司使节在刚进入公司的时候就没有这样一张文凭,不过的确,他在之后补全了所有的证书,而且他确确实实是个聪明人。”
“你假装自己刚从朝露公馆回来――先前和星期日见过一面的事实很好地帮助你完成了全套的伪装,你靠着七分的真话和三分的假话说服了那些教职人员以及更多的学生,让他们相信,谐乐大典要提前举办,所以他们必须提早前往大剧院,提早表演那场迎接齐响诗班众愿之多米尼克斯降临的演出。”
瑞秋闯进教职工办公室的时候,表情严肃得就像是世界即将毁灭――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星穹列车那边发过来的消息看,秩序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说是对自由的绝对约束,这和世界毁灭的区别也的确没能大到哪里去。
她开口就说:“繁育的虫群突然出现在阿斯德纳星系,并且正在朝着匹诺康尼而来,现在因为谐乐大典而被邀请的命途行者们都已经去往大剧院准备应战。但是,各位也应当知道繁育虫群的厉害――家族打算提前几个系统时,直接让谐乐大典在战斗中展开,召唤齐响诗班以抵抗虫群。”
很合理的安排,合理到了一旦结合上匹诺康尼的历史,它将变得几乎无可动摇。
家族是真的抗击过虫群,而且曾经的几个家系中甚至还有整整一家因为抗击虫群而死了个彻彻底底;而且,在匹诺康尼遇到危险的时候,还真的就需要召唤出无限夫长或者齐响诗班,这两个希佩众多的化身之一,位格在令使的存在来保护这颗本质上颇为脆弱的星球。
而且,因为身处梦境,甚至身处橡木家系的高枝繁叶的庇护之下,只有三个专业的折纸大学并没有所谓观星台之类的设备,甚至没有观星社团这样的东西存在。
所以,瑞秋的话也无法证伪。
“你带着折纸大学的学生出现在大剧院中,这一人群的突然出现不管是对星期日来说,还是对于星穹列车来说都是非常突然的消息。此时,哲学的胎儿已经孕育,星期日的计划已经在稳步展开中了,梦境之中对于一切外界的联系都失去了效果,仅有砂金那三枚筹码上头带着的单向监控还有点用处,但是,公司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也从来不会在最困难的时候下场。所以,到目前为止,你们还只能靠自己。”
瑞秋非常客观地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人们的意志是一种坚强而脆弱的东西,而她身边的这群大学生绝对不算是坚强的那种――倘若他们意识到星期日已经完成了对于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的夺舍,那么他们恐怕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齐刷刷陷入绝望。
绝望崩溃的思潮会是星期日的助力,坚定的意志才是在此时变成礁石,抵抗那像是海洋一样澎湃冲击着的力量、维持自我的最好办法。
当然……或许那位万千夫长的力量也可以试着去借用一下,而除此之外,瑞秋还记得自己当时去朝露公馆对星期日说明知更鸟其实并没有真的死去的时候对方的神情变化。
他在意他的妹妹,而且不是一般性的在意――
瑞秋知道这时候自己要做的就是延续先前的风格。
如果人会被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实恐吓的话,那就不要让他们看到事实。
繁育的虫群,此时也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毕竟虫群的翅粉有着致幻的效果,她完全可以说此时他们看见的已经不是现实――同谐的令使,希佩的化身之一,怎么会调转矛头来攻击他们这些在家族庇护之下的人呢?
有理有据,逻辑符合常识,瑞秋的胡编乱造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起此时发生的现实更像是一段现实,而此时的这些学生们,他们也的确需要一个像是精神上支柱一般的存在。
她开始组织同学们歌唱,唱知更鸟的歌曲,反正整个谐乐学院里面也没有多少人不会唱这首歌,甚至就连财富学院和筑梦学院里头的学生也人均拥有哼唱这首歌的水平。
这么多人齐唱的效果应该比不过一位优秀的调律师,但在权衡完双方的实力之后仍然要选择尽人事听天命,不是吗?
倘若人事都尚未尽,那么就算命运的天平打算偏向你这一方,你又如何能够接住那枚致胜的砝码?
“其实,歌声本身起不到多少动摇的效果,毕竟就算是知更鸟小姐本人,星期日先生也请她到睡梦中去休憩了片刻,不过,你组织起的歌声确实起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作用。”
那一天,同谐的希佩是很忙的,她匆匆忙忙地远远投过来了一瞥――这一瞥是对着开拓者的,为她戴上帽子,接过钟表匠这位无名客前辈的责任,以及为自由而战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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