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对视是为了确保一会儿塞缪尔・那穆瑞倘若表现得不对劲的时候,他们要确保,首先他们自己不会中招。
塞缪尔・那穆瑞清了清嗓子,手指在吉他弦上拨动两下,最开始响起的这一段旋律还真就和他自己说的不太一样。
挺好听的,带着点儿欢乐感。
塞缪尔・那穆瑞:“是我自己乱写的曲子,就麻烦乐队辛苦一点,配合一下我了。”
真的是他自己编的曲子,就连知更鸟这种因为职业需求而听了不知凡几歌曲的人也没有听过这一首。
瑞秋已经暂停了拍摄,她站在人群里,身高让她并不怎么显得出众。
她听着这首歌的调子,觉得和《睡蕉小猴之歌》有着些许相似之处,尤其是那种旋律的简单重复感。
“每一天我都活得好累啊
什么时候 可以不用上班啊?
谁叫我钱包空空荡荡
谁叫我张口还要吃饭
一天天的从早忙到晚
……”
知更鸟脸上的微笑比起方才稍淡了些许。
而瑞秋自己在走的同谐命途,此时也给她回馈了这样的信号:
四周的情绪正在被连接统合,就像是家族往常会用到的小技巧中表现得那样,最近这段时间,折纸大学给学生们上的压力实在是不小,放在平时,学生们只会觉得这是学校一直以来的习惯;但是关键问题在于,现在这儿多了一个塞缪尔・那穆瑞教授,他给了很多人逃避的机会,也在给学生们灌输着当前学院的这些做法真的好吗,之类的质疑与否定。
这些情绪,经过这段时间的挤压和酝酿,已经逐渐达成了能够让这些学生们随着歌声而将意识拧在一起的程度。
太熟悉了。
就像是当初星期日想要造就被太一之梦覆盖的社会一样,只不过现在塞缪尔・那穆瑞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与他产生共鸣的人也不算太多,以至于四周的变化速度没有那么快,向外扩张的速度也一样不怎么快。
“……多想变成一只猴子
多想在树上躺着啥也不干
羡慕啊 那快乐没烦恼的小猴
翠绿的棕榈树叶像是吊床
……”
折纸大学中本来就有着很多的棕榈树和偏热带的灌木,而此时,在歌声的影响下,一些棕榈树的虚影逐渐出现在空中,空气变得热起来,其中蕴含着的水汽潮湿也在加剧。
瑞秋心中有些疑惑,但相比起当前的现状,疑惑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不能再继续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哪怕是要取证,有了当前的情景也足够――她要将对方的歌曲掰到另一边去。
于是,当塞缪尔・那穆瑞加大了输出,大声唱到“是什么 那金灿灿软绵绵的东西”时,瑞秋在台下抢声,也用唱歌的调子回了一句:
“海绵宝宝!”
对于一些人来说,模因病毒对于他们能够产生的侵蚀作用相当有限,虽然这些人在整个人群集体当中所占据的比重并不算多,但至少知更鸟和乱破都是其中之一。
听到台下那和当前这首歌曲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歌唱回应的一瞬间,知更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乱破的眼镜内层也出现了一段歌词。
知更鸟的耳羽即刻张开,而与此同时,她的背后也张开了一双如梦似幻的羽翼,匹诺康尼的同谐开始用最正统的方式串联起此地的学生。
一首很显然更具备传唱度的歌曲,在下一秒彻底因为唱歌明显更好听(因为知更鸟)并且声音也明显更大(毕竟是三个人)而将先前那首塞缪尔・那穆瑞的原创歌曲压过。
“Who lives in a pineapple under the sea?
(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Spongebob squarepants
(海绵宝宝!)
Absorbent and yellow and porous is he
(黄色多孔,伸缩自如的海绵宝宝)
Spongebob squarepants
(海绵宝宝!)
The drop on the deck and flop like a fish
(那就敲敲甲板让大鱼开路)
……”[1]
这绝对不是一首适合知更鸟的曲子,至少曲风上,不适合在场做为主力的任何一位女性。
但是问题不大,毕竟,歌曲生效从来都不建立在唱得有多好听上。
一时间,一条大鱼的虚影用力地冲了过来,将那些棕榈树的影子悉数撞碎,而那些树上逐渐正在凝聚成形的黄色――很显然,按照塞缪尔・那穆瑞的计划,这些黄色会变成货真价实的金黄睡蕉。
但是现在,它们都变成了四处蹦哒的海绵宝宝。
丹恒身上,除了开拓之外,还有着巡猎和毁灭两重命途的力量,于是,巡猎特有的零帧起手技巧他也同样具备。
此刻,他不方便在这样局促且人多的空间中掏出击云,而手边的乐器也很显然不那么适合上手。
于是他第一时间抽过了一根架子鼓锤,高高地抬起手来,对准了塞缪尔・那穆瑞的脖颈侧面,用力地砸了下去。
仙舟的知识深刻地留存在丹恒的大脑中。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久远,丹恒却仍然能够清楚地记得,他曾经学过的一些关于穴位的知识,其中就有这么一条:
如何将人敲晕。
没有了继续往外散步模因病毒的塞缪尔・那穆瑞,海绵宝宝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它们尖声细气地加入了合唱之中,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从香蕉猴子之类的印象中清醒了过来,一些皮肤上甚至都已经开始生长出棕色绒毛的人也飞快地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星动作飞快地将被丹恒一鼓槌敲晕在了地上的塞缪尔・那穆瑞拖到了台下。
于是,那些逐渐回归正常的学生们茫然地看向身边的其他人――塞缪尔・那穆瑞教授呢?他的演出已经结束了吗?他们怎么都不记得对方是什么时候下台的……
还有,知更鸟小姐带来的曲目,原来是如此的……额,画风清奇吗?
但是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是有点好听的呢!
对于知更鸟本人的滤镜,外加上知更鸟本人化腐朽为神奇的嗓音,当然还有这首来自异世界的歌曲本身具备着的魔力――这些因素被集合在了一起,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折纸大学的广场上点燃了一场快乐的蹦迪。
《海绵宝宝》的歌词也太好学了一点,总共就只有那么几句,而且唱出来也不需要多少音乐技能,甚至五音不全的都可以开口――反正只要喊出来就行。
瑞秋重新开始拍摄视频,摄像机被她固定在了后排的三脚架上,特地――她将镜头对准了台上的某个方向。
知更鸟已经逐渐从这首歌曲中找到了一点可以变调着、演绎出新花样的灵感,她轻快地蹦跳着,回头朝着正在演奏电子琴的“万维克小姐”看了一眼,那双漂亮明媚的大眼睛因为纯粹的笑容而眯了起来,眼下贴着的钻石妆容因为打光的缘故熠熠生辉。
*
校园内部的危机到目前为止差不多就算是解除了,剩下的都是所谓的后日谈,是可以交给每一次总是姗姗来迟的家族来处理的。
瑞秋也不喜欢为了最后这些其他人也能做的琐碎事情而加班。
毕竟,虽然财富学院因为教授本人出了点问题而无法继续上课,于是结课考试就这样被暂时推后了,但是筑梦学院这边可是半点儿问题都没出。
换言之,两天之后,就是结课考试。
她还需要花相对大量的时间在复习上呢,复习……复习可是半点都不能松懈啊。
于是,回去之后,她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将拍摄的视频导了出来教给星期日,随后就直接回到卧室,关上门后开始复习,甚至连一只旧梦的回声都没有揣上。
星期日与她相比则绝不至于如此绝情,当然,如今的他也不太会和瑞秋这样严格地按照日程表,给自己定死每天至少多久的复习预习刷题时间。
于是,他将装着视频的移动盘握在手中,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四只觉得它们被无视了,因而异常可怜地发出抱怨声音的旧梦的回声一只只地安抚过来。
“她不是故意无视你们的,但是,如果把你们带上楼的话,她一定会在复习中分心。”
星期日的声音一旦放软下来就温柔得和市面上的男妈妈没有什么区别了,属于是但凡开个直播间,哪怕黑灯瞎火地当个声音博主,评论区都会出现很多“路上偶遇xxx,强如怪物没忍住犯错,拼尽全力无法克制”。
安抚好了旧梦的回声之后,他将视频导入自己的手机,保存并且备份了一遍之后,他点开视频――并且意识到,虽然这份视频很适合在未来公开给所有人看,但从始至终他与知更鸟都占据着屏幕中不可忽视的部分。
与妹妹的同台表演,日后大概就没那么容易了,星期日想起自己在某一次聊天的时候,并未带着多少哀伤,而只是以陈述的方式说起过。
那时候瑞秋就安慰他说,其实也未必,未来毕竟是不定的东西,哪怕是命运的奴隶艾利欧,不也只能看到很多个可以选择的未来吗?人可以选择、改变未来的。
的确。
至少与妹妹同台,在经历过那一次后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并没有他一开始以为得那么困难。
星期日将进度条拖回最前面,却没有再看第二遍,而是抬头,看向二楼走廊上那一扇关上的门。
*
没过多久,家族那边的收尾工作就有了结果。
这时候,筑梦学院的结课考试已经结束,考试成绩还没有公布,但是所有的题目都答出来了的瑞秋已经可以相对自信地暂时将学业问题往后推一推。
消息来自知更鸟,因为星穹列车又一次在这件事情中帮了大忙,于是知更鸟很轻松地说服了家族如今的管理层上下,让她来完成这一段最后的对接。
并不意外地,星期日做为非星穹列车户籍人员,也随着巡海游侠和瑞秋一样混迹在了与会人员之中。
见面的地点很让人安心:就是在星穹列车上,派对车厢,有一个让人被动离神,但做菜和调酒确实都还挺不错的机器人的地方。
在迎接其他朋友来这儿坐坐之前,星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压箱底无敌秘法,对闭嘴进行了管控。
“闭嘴,你现在是一只猫娘女仆,你必须听从我,你的主人,星的一切命令……”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丹恒仍然被这台词弄得闭上眼睛抬手扶额。
这么做整体还是有利的,至少冷笑话没有冷到头一次到这儿来的乱破,也没有怎么冷到知更鸟。
知更鸟首先将几个比较重要的结论讲了讲。
一方面是财富学院的负责人,这位负责人如今已然被一撸到底,得知此人对于自己的贵客如此携带的老奥帝直接宣布与他断绝关系,可谓是求财求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典型。
三月七恶狠狠地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活该啦!”
另一方面,则是塞缪尔・那穆瑞。
严格来说,它并不是真正的研究猿――而是,一只真正的一级研究猿,通过脑机接口以及一些已经被模因病毒摧毁了意识的身体,制造出来的多个分身。
“不过,其实并不能把他们当成完全一致的同一个人来看待――这些研究猿,其实和虚构史学家有点儿类似,大概算是从某个本体上脱胎而成的产物,也有了相对独立的意识。不过,本体的存在会让他们变得不那么在意死亡或者失败。”
乱破补充道。
“我们遇到的最后这一只,就是这种情况。”
没人知道塞缪尔・那穆瑞背后的那只研究猿是何许人也,面对当前这种情况,所能做的也无非是等待。
星敲了敲盘子。
盘子里装的是闭嘴・猫娘女仆特供版烹饪的美味奶油蘑菇培根面,是可以让食用者放心开口吞咽的一款好味食物(并没有任何对姬子小姐厨艺的意见或是不敬)。
她在弥漫出来的香浓奶油味里头表示,既然正事已经谈完了,那么不如把现在的时间用来闲聊――这里正有人需要一些闲聊时间呢。
星一边这么说,一边毫不掩饰地将目光直勾勾地投向星期日。
鉴于这会儿是在星穹列车上而不是在家族的地盘,他可以不用将自己的外表掩盖在“万维克小姐”的马甲之下。
那线条繁复的天环在他脑后飘着,瞧起来倒是没有了先前给她的“冷硬”的印象。
星期日略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片刻之后还是笑起来,他对在场所有人表示了感谢。
知更鸟垂下眼睫,她的耳朵有一点点小小的泛红,看起来并不怎么明显。
“其实也还没有说完全部的正事。”
“学术研讨会已经结束,教授们回到了学校。嗯,不管是那位学院负责人,还是研究猿,都给学校造成了一些……需要及时处理的行政麻烦呢。”
塞缪尔・那穆瑞的计划,是通过不断地给学生塑造压力太大了,不如躺平摆烂的周遭环境,从而将这些学生的脑袋与他们在构建睡蕉小猴这一形象时候的一些核心模因概念结合在一起。
所以,在给财富学院的学生们以宽松的学习氛围的同时,他也偷偷地给那些承载了教授们记忆的美梦剧团加了点料。
所以,筑梦学院的这门课才会难得让人快要把头发全部抓下来。
“因为这个原因,先前有不少学生转院去了财富学院,现在要不要转回来……这些都是问题呢。”
知更鸟说。
“还好,这件事不归我负责,那就让教授们担忧去吧~”
她坐直起来一点:“好啦,现在正事算是彻底说完了,关于闲聊的话……嗯,我确实有要对哥哥说的话。”
虽然前头冠上了“闲聊”这两个字,但是星期日下意识地认真起来些许。
知更鸟:“不是家族的事情,你有些太过多虑啦。”
“是这样的――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站在灯牌上,吸引了观众注意力之后跳下来的出场方式呢?我怎么都没想到这样应该发生在钟表小子,或者是哈努兄弟身上的的从天而降,会被哥哥用上。”
对对对,瑞秋第一时间感到了共鸣:果然她和知更鸟的想法就是一模一样,星期日的气质明明和这种超级英雄式的着陆完全不搭。
她紧追着问了一句:“这种出场方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星期日环顾四周,发现甚至于星穹列车的各位都带着好奇看了过来,唯有丹恒并未显出多少好奇。
但他也很随大流地看向了他。
星期日:“……”
星期日:“不是我想出来的。”
他诚恳地坦白了一切:“是加拉赫,他在得知我想做什么之后,强烈推荐了我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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