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马厩外,三名黑衣人尴尬地相遇了。
马儿温柔的大眼睛里露出些迷茫,恁想干甚?
第48章
敌人的敌人, 就是朋友。
黑衣人甲率先友好地表示,有坏事大家一起干。
黑衣人乙与黑衣人丙对视一眼,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马儿舒舒服服地嚼着草, 月色下愈发明亮的大眼睛里映出三个挤在它马槽前的鬼祟身影。
大晚上的不睡觉, 在那儿忙活什么呢?
专挑夜里出没,干些见不得人之事的贼子,显然不止那三位黑衣人。
月明星稀,夏夜的空气里带着馥郁的花香,一浪高过一浪地朝人扑去, 只可惜,屋里窗扉紧闭,一片寂静, 只在难耐到极点的时候, 偶尔泄露出几声低低的喘。
“不行……明日就是马球赛了。”
施令窈推开他,一脸冷若冰霜,倘若她的脸没有那么红, 白得惊人的牛乳冻上没有连带着泛起靡丽的晕红的话, 或许会更有信服力。
谢纵微抬起头,慢条斯理地弯起手指, 擦了擦唇边的晶莹。
哪怕在这种沾染了红尘俗气的时候, 他仍然俊美得不似凡人, 顶着一张超逸若仙的脸庞,做出来的事却比谁都要孟浪狂野。
施令窈想到刚刚被她攥到隐隐发出迸裂声的丝帛, 唇抿得紧紧的:“我要睡了, 你快走吧。”
她不让他点灯,担心引来苑芳她们注意,更不想自己那没出息的样子被他看得太过清楚, 这会儿床帏里只剩下清冷月光透过重重纱幔漏下的些微余晖,视物十分勉强。
但这种昏暗朦胧的氛围,让施令窈觉得很安心。
谢纵微逆着光,伏在她身前,她愈发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他用霜雪压低松竹的声音问她:“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语调柔和得不像话,但话里的恶劣和促销还是让施令窈忍不住并紧了足。
“我就是这样,你还不清楚吗?”施令窈哼了哼,伸出手,碰了碰他清绝而深邃的轮廓。
高挺的鼻尖上,依稀还有水珠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她知道,那里是怎么弄脏的。
她想收回手去,谢纵微却不许她每次都后退。
高兴了要使劲儿往后缩,原本平整的床褥被她乱挥的花萼揉得一团乱。
嫩白的足蹬在他肩膀上,呵斥他不许再来。
从飘飘然的云端重又回到人间,她又要后退,要与他保持距离。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美事儿?
谢纵微亲了亲她泛着红的掌心,他知道,那是刚刚她自个儿受不住,用力抓住被面,磨出来的。
“怎么那么娇气?”
他带着些潮意的吻落下,那双深邃的眼却直直望着她,一眨不眨。
施令窈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无奈手被他紧紧握着,收不出来,只能恨恨地抬脚踹他。
――这个动作,她近来做了颇多次。到了后来的后来,谢纵微更过分,更不愿遮掩的时候,施令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踹他,他顺势捏住那一截柔软细白的小腿肚。
那是一个温柔,却又绝对掌控的姿态。
反倒便宜了他。
她不说话,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瞪着他。
“不说话?”谢纵微继续啄吻着她细嫩,泛着红的掌心,“阿窈,我想你多发出些声音。”
“骂我也好。尖叫也罢。我都喜欢听。”
施令窈无声尖叫着,使劲儿蹬他:“老王八蛋臭老牛你快闭嘴――”
潮红的脸,水亮的眸,还有狠狠瞪着他的,凶狠又难掩羞恼的眼神。
谢纵微含笑受用下她的嗔骂,细碎的吻落在柔软细白的小腿上。
“唔,阿窈,如果你能少用几个老字的话,我会更开心些。”
施令窈呸他一口,谁要他开心了,她的本意就是要羞辱他。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光风霁月位高权重的老男人甘愿夜里偷偷摸进我屋里做这些事。”施令窈适时地停顿了一下,她的呼吸仍带着尚未完全平复的急促,看向谢纵微的眸光里除了还未散开的雾一般的迷离,更多了几分鲜活的讥诮与挑衅,“敢做不敢当?”
带着茧意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小腿肚。
施令窈险些真的尖叫出声。
谢纵微轻轻笑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敢做不敢当?”
“这个人,好像是你自己,阿窈。”
施令窈一瞬间炸毛了:“我什么时候――
这一霎间,她清楚地看清了谢纵微深邃眼瞳里涌动着的情绪。
是贪婪,是坦然,是欲望。
“你没有吗?阿窈,不是我计较,实在是这种事,不能轻拿轻放。”不然这只越来越娇气、大胆、贪吃的猫,会继续躲避下去,等到自觉风头过去,又翘起漂亮蓬松的尾巴,在他腿边蹭来蹭去。
明明是讨食,她却能做得十足高傲。
仿佛这是她独独给予他的恩赐。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偶尔半夜间醒来,我会怀疑先前的欢愉不过是一场梦境。等到东方日升,万物露出真容,我的臆想也将会在日光下主动碎去,只剩下我一个人记得那些荒诞快乐的回忆。”
在昏暗的床帏内,他贴近她柔软的耳廓,低低私语。
施令窈静静看着他装,没接话。
谢纵微也不在意似的,继续往下说:“我该怎么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阿窈,我盼望着拥有你,拥有触手可及的爱人。”
说着,他温热的呼吸压在她脸庞上,话语间丝丝缕缕的缱绻之意便顺势化作丝络,灵巧地钻入她肌理之下,擒住那颗柔软跳跃着的心,缓缓缠上。
“答应我,好吗?”
眼下的氛围太过令人意乱情迷,施令窈咬了咬唇,坚决不表态。
一时之间,床帏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比一声激扬的心跳声。
良久,谢纵微才道:“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失望。
施令窈不大高兴,十根漂亮细长的手指头无意识间绞在一块儿:“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语气里带着些娇气的委屈。
谢纵微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他轻轻叹了口气,覆上她的手:“是我的错。”
施令窈立刻挑起了眉:“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错的?”
“自然不是。”谢纵微求饶般,啄吻在她红扑扑的面颊上,薰暖的香,让他流连。
“错在我太贪心。你不想给我名分,不给便不给吧,只要我还能陪在你身边,我应该知足。”
说到后面,他的话音越发低,不知道是在向她解释,还是在说服自己。
谢纵微故作隐忍的可怜模样并没能持续太久。
施令窈双手捧住他的脸,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说那么多,就是想我心软,对不对?”
望着妻子水亮亮的大眼睛,谢纵微笑了,点头,细腻若冷瓷的面颊在她掌心轻轻地,上下摩挲。
“阿窈好聪明。”
“你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我们天生一对,谁也无法拆散。”
施令窈渐渐瞪大了眼。
她就说了那么一句而已,他倒好,越说越起劲儿。
美死他了!
施令窈很想狠狠踩他。
“呸!你少自作多情,谁和你天生一对!”施令窈压低着声音,“我不过是看你现在还算有几分知情识趣的本事,勉强同意和你厮混几日,你可别当真。”
勉强同意,和他厮混几日?
谢纵微脸上的笑意一僵,徐徐吹向她脖颈的气息也冷了下来。
“阿窈,这样的事,怎么能叫厮混?”他耐心地指正着妻子话里的错误,“这是重温旧梦。我痛改前非,好好服侍你,我得到了进步。你瞧,你不也得到快乐了么?”
手指轻轻一刮,便有尚未平歇的潮涌扑向岸边。
施令窈懵懵地看向他,在他含笑的眼神注视中,突然狠狠咬住他的肩。
老王八蛋,故意捉弄她!
有压抑的闷哼声自他喉间溢出。
好一会儿,施令窈才放开他:“就你这点儿本事,就想着名分了?再练练去吧你!”
说完,她趁着他仍在失神,踹了他一脚,飞快从他怀里窜了出去,拉紧被子裹紧自己,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警惕地望着他。
谢纵微从痛与快乐交织在一起,那种近乎于让他醺醺然的感觉中抽离,玩昧地回忆了一番她刚刚的话,欣然点头:“好,我会再练练的。”
“阿窈,到时候别把窗户关得太紧。”
说完,谢纵微俯身下去,在她薄薄乱颤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
“睡吧,我守着你。”
施令窈抿了抿唇,使劲儿把上翘的唇角往下压。
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谢纵微恍惚间听到一句轻轻的呢喃。
“因为失而复得,才珍贵吗?”
他低下头,替她掖了掖被子。
“不,因为失而复得,才倍感珍惜。”
“你本就是我最珍爱的人。”
说完,谢纵微略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等了半晌,却只等到一阵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他不免失笑。
能在这样静谧温柔的夜半时刻,守着她入睡,已经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了。
至于名分什么的……他很抱歉地想,万一她知道他先斩后奏,肯定又要恼。
要哄她的话……
谢纵微的思绪混乱一瞬。
这种本事,该怎么精进?
……
六月初,夏山如碧,和风容与,微风淌过,送来凉幽幽的山林之气。
施令窈在马车里对着镜子摆弄了好一阵,美滋滋地抬起头让苑芳看她:“怎么样?还可以吧?”
“好看,好看。”苑芳已经说过许多次了,这当然不是敷衍的话,她发自真心地觉得娘子很美。
她一头乌蓬蓬的长发被尽数绾起,用素钗牢牢固定,又用一条宝石抹额束发,露出光洁的额与娇艳的脸。
随着她动作姿态的变换,抹额上的宝石也跟着折射出璀璨华光,素与浓平衡得正好,配上那身杏黄色骑装,纤合度,英秀明媚,任谁看了都会眼前一亮。
“娘子别照镜子了,吃两口东西垫一垫吧。”苑芳拿出食盒,给她递了两块点心,“您也是,明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还要赖床。这会儿好了吧。”
幸亏银盘力气大,直接把娘子抱上了马车,不然让大娘子看到了,娘子定然免不了一顿训。
听着苑芳唠叨,施令窈咳了咳,面上隐隐有些发红。
昨夜她仍旧不知道谢纵微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她睡得格外香沉,是以今天早上苑芳来叫她时,她仍舍不得那种睡到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的感觉,赖着不想起来。
“好苑芳,我知道你疼我……”施令窈黏黏糊糊地就要往苑芳身上靠,“今天起太早了嘛。”
苑芳睨她一眼:“昨夜又偷偷点着灯看话本子了吧?”有时候苑芳想着,觉得也不能怪阿郎不喜欢娘子爱躺在床上看话本子找个习惯,伤眼不说,没人管着她,她硬是能撑到看到这一本再去捞下一本来看。
长此以往,因为诞育了一对孩子而更加孱弱的娘子怎么能养好身子呢?
马车骨碌碌行驶到汴京城门口,停了下来。
施令窈听到两声呼唤,掀开车帘,看见大宝小宝同样换上了骑装,英气逼人,俊采飞扬。
她笑眯眯地招手:“大宝小宝,快上来。”
她还以为他们会和谢纵微一块儿去呢。
谢均晏和谢均霆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施令窈本该放下扯着车帘的手,但她目光控制不住地往后扫了一圈。
没见到老王八蛋。
“阿娘是在找阿耶吗?”谢均霆大大咧咧地挤在她身边落座,随手拈起一块儿红豆饼往嘴里塞,口齿不清道,“阿耶要在宫里等着圣驾一块儿出发,他让咱们先过去,他待会儿会来找咱们的。”
谢小宝的语气十分自然,好像觉得阿娘找阿耶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一般。
施令窈脸有些红,摔下车帘,瞪了他一眼:“吃东西的时候嘴里不要说话,呛到了怎么办。”
虽然被说了,谢均霆还是很美滋滋,阿娘这是在关心他呢。
“来,这两壶水,你们自己拿着。”施令窈想起什么,把两个水囊递给他们,“大宝一出门就不爱喝水,其他时候便罢了,最近天热,待会儿你们少不得要跑马,忍着不喝水可不行。”
谢均晏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秀气的笑:“是,阿娘,我记住了。”
谢均霆在一旁发出一声怪叫:“阿兄,你不会是担心在外面不方便如厕,才忍着不喝水吧。”
这人自小就龟毛,爱干净,小毛病多得很。
谢均霆对此深有感触。
面对弟弟的调侃,谢均晏微笑:“均霆,希望待会儿你击中的球,和你的话一样多。”
兄弟俩斗嘴,施令窈一向是不管的,时不时还要乐上几声。
或许是他们发现阿娘正在看他们笑话,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了战火。
斗嘴归斗嘴,谢均晏手里握着的团扇一直没停过,施令窈享受了会儿孩子的孝心,推了推他的手,示意他不用继续扇了:“我不热,歇会儿吧。”
谢均霆笑嘻嘻道:“阿兄可别是想这会儿殷勤地给阿娘打扇,待会儿手腕酸了,便顺理成章地有了击不中球,成绩不好的理由吧?”
谢均晏没说话,施令窈拿过团扇,轻轻拍了拍谢小宝的胳膊:“老是和你阿兄拌嘴,不就是想你阿兄多搭理你,多和你说几句话?”
谢均霆顿时瞪大了眼:“阿娘,我才没有!”
谢均晏笑得温润:“均霆,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种小心思。”
顿了顿,英秀如山玉的少年又道:“既如此,那之后每日再许你多背一篇文章吧。如此一来,就能和我多说些话了。”
“如何?我这样安排,你可满意?”
对上兄长促狭的眼,谢均霆五指蜷成爪,捂住心口,表情痛苦。
“小宝?”施令窈戳了戳他,又在耍宝。
谢均霆顺势倒在她肩上,哪怕依他现在的身高做起这个动作并不太舒服,但他还是眷恋地蹭了蹭阿娘柔软的肩。
“阿娘放心吧,我没事儿,就是被阿兄毒倒了。”
“阿兄的嘴,和阿耶一样,真会伤人。”
谢小宝的嘟囔声落在施令窈耳朵里,她脑海里的思绪莫名歪了一下。
谢纵微那张嘴,可不止是刻薄人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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