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九殿下
只见九殿下几步便到了众人跟前,看着乌泱泱下拜的学子弯了弯桃花眼,是个极为温和的上位者,他声线清朗:“即至学院,大家皆为同窗,往后不必行如此大礼。”
果然,
同传闻一样,九殿下因从小寄养在性情温和的皇后膝下,所以被教养成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众人听罢,皆缓缓起身,忙谢恩称是散开,因人群不再密集,空气霎时松快了些。
有不少胆大的已然朝司徒景明围来,神色讨好的向他介绍起了书院。
有人打头阵,后来围拢上前的人愈来愈多,司徒景明皆是以礼相待,神色没有半分不耐,甚至叮嘱激动的众人小心踩踏事故。
可就在他提醒之时,身后的人群忽然躁动了起来,众人纷纷散开,难免踩到围着的人,不过好在不严重,绝大多数人都能稳住身形。
但唯有一个瘦弱学生却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往司徒景明方向倒来。
众人虽不免捏了把汗,但想到司徒景明那番人畜无害温润的性子,定会伸手帮助。
可谁知,在那人要倒过来的前一瞬间,九殿下不动声色往旁侧了侧。
也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侍卫闪身到司徒景明身旁,看也不看,一脚就将那要碰瓷倒过来的人踹飞。
“何方贼人?竟敢谋害九殿下!”
肃杀的话音落,那个学生也跟断线风筝似的高高抬起又极速落下。
几乎是在同时,人群中的冯紫英猛地冲了出去,但虽到了跟前却在面对倒地不起的舒青时只是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碰还是不该碰。
变故就在一瞬间,众人这才回过神惊恐的看着笑容依旧温和的九殿下,明明依旧是初夏温暖的阳光,但众人却只觉心头凉意从脚底窜向四肢,数九寒天彻骨的冷。
“黑鹰,不过是误会,我们都是同窗哪有贼人?我平常如何教你们的?还不快去将人扶起来好生道歉?”司徒景明语气又快又急似乎没料到黑鹰这般下死手,颤抖的声音都有几分不知所措。
“是。”
应完,黑鹰沉默的向不远处倒在地的学生而去。
那个学生不是其他人,正是先前对顾淮Z和善的舒青。
舒青也是满脸懵懂,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顾不得思考其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就连骨头都在疯狂叫嚣着疼,尤其是着地的脸生疼,似乎鼻尖都要移位,喉头泛起一阵腥甜,没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冯紫英张开双臂倔强的昂着头宛若护着小鸡仔的母鸡。
背影不算宽厚但总感觉能阻挡一切恶意。
舒青见他,心中安定,正想闭目躺着缓缓,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侍从忽地一掌拍在挡在舒青身前的冯紫英身上。
第一次竟没有拍开。
“黑鹰!放肆!切莫伤人!”
身后是司徒景明厉声制止。
但黑鹰充耳不闻,第二次加大力度才终是将冯紫英如破布般的拂开了,空气中似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拂开冯紫英后,黑鹰的转而大力将躺在地上的舒青钳住一把提起,冷森森开口:“道歉,原谅。”
可惜,黑鹰没等到舒青的原谅,因为舒青已在这一惊一吓中昏了过去。
“殿下,晕了。”侍卫冷冷开口。
司徒景明面色焦急:“还不快去请太医!”
那侍从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只扔下几乎死了一半的舒青就闪身不见。
见九殿下如此着急,众人不免看向与温和的殿下又看向截然相反抱剑倚在大树旁桀骜的黑鹰,面上皆是不满。
怎么一个下人竟能骑到主子头上?
看来太过温和也不是好事,都镇压不住侍从。
众人敢怒不敢言,生怕下一秒那剑就砍向自己的脑袋。
可黑鹰就那般抱剑不语。
众人皆惶恐不安。
还是少部分听到九殿下传唤太医,才方才着急忙慌去寻医师。
尤其是冯紫英和舒青的书童,就在九殿下开口唤太医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殿下,我这里有医师!”
那边闹剧还在继续,顾淮Z缓缓将目光收回,继续往陈老先生歇息的茶室而去。
却没有注意到被众星拱月簇拥着的司徒景明忽停下动作,看向顾淮Z清瘦的背影,桃花眼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思绪。
“那是陈老先生前些时日请来的教学助手,姓顾名淮Z。”
许是察觉到九殿下在关注,有人连忙开口。
司徒景明有些迟疑的揉了揉额角:“年几何?”
“好像是舞勺之年。”
“约莫十三。”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听完这话,司徒景明原本含笑的脸有些僵住。
“九殿下今年好似也是十三?”
“是秋天的生日。”
“是。”司徒景明看着顾淮Z远去的背影,却明显因忧虑失了神。
“殿下那个侍从,倒是有个性。”
提起那个名为‘黑鹰’的侍从,众人表情各异,有无奈有鄙夷也有害怕。
司徒景明垂下眼,无奈叹道:“皆是因皇爷爷担心我,便遣了他来护着,没曾想竟惊扰了诸位同窗,甚至让方才那位兄台受伤,我着实过意不去,明日必将备上薄礼以表歉意。”
哦,原来不是听命于九殿下而是太上皇,难怪这般跋扈。
果然,什么宠爱都是花架子。
可怜九殿下天潢贵胄,受尽圣宠却连个侍卫都镇压不住。
甚至比不得有实权的臣子。
可是…当今也是没有实权。
虽已亲政数年,可朝中绝大多肱骨还都是太上皇的心腹,尤其是将士。
甚至多次当众给皇帝甩脸。
即便是如今,退居幕后的太上皇也还是真正执掌江山的那个,霸权之下,皇帝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一时间,众人都明白过来,思绪纷飞,看向司徒景明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怜悯。
*
贾府
却说王熙凤同李纨跟着三春,不日便一齐到潇湘馆来说话。
此时黛玉吃了陆夫人配的药丸子精气神好多了,睡觉安稳,连饭都多吃了几口。
王熙凤见着恢复气色的黛玉,不免称奇:“王太医的师妹当真是个厉害人物,我见林妹妹这势头,按时用药准能除病根。”
“我吃那药却是与吃旁的不同,半分不苦,可药效极好,近几日我也能多走动了,待好些了,我可不愿错过探春妹妹结的诗社。”林黛玉莞尔,恐是因为病好多了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见万物都是可爱。
探春亦是满脸笑意:“如此甚好,我打算等荷花开了再结诗社,到时候我们赏荷咏荷,吃着荷叶酥等糕点,岂不应景?”
众人又闲谈了其他趣事,直到黛玉都有些乏了。
王熙凤才左顾右盼见身旁的人都没有提及拿玉佩之事,又看向神色愉悦的黛玉。
三春不出头这很正常,可李纨身为孙媳妇确实有顾虑。
二位孙媳妇相互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的用意。
王熙凤轻咳一声,状似不经意的感慨:“你们这个诗社宝玉多次叮嘱我要把他的名字加上,可如今他竟还病着,不知什么时候能好,倒是可惜了,难得结一次诗社,人竟不齐。”
“我昨日见宝玉还嚷嚷着要玉,听鸳鸯说老太太亦是愁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唉声叹气,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李纨接着王熙凤轻声叹气。
两位嫂子一位从友情出发一位则从亲情下手,倒是显得三春同黛玉冷酷无情了。
林黛玉本来愉悦的心情猛地下坠:“正是了,原我们是该伺候他的,他只要不好我们岂敢玩闹?皆围着他转才是。”
“我看也别起什么诗社了,我们也该收拾收拾搬到晴雯她们屋里,没日没夜的伺候着,这样才不怕耽误了二哥哥的病情。”惜春年纪小但嘴却毒,跟在林姐姐后继续输出。
迎春看了看王熙凤同李纨又看了看林黛玉最终垂下眸子一声不吭。
探春不比惜春能这般豁得出去便也没有吭声。
王熙凤笑容不变:“瞧我这嘴,成日说的是什么?倒也不是要劳动妹妹,只是上头赐了几匹料子我见着极好,可惜身边竟没个能掌眼的,妹妹好歹将紫鹃借我几天,我再给妹妹派个伶俐的顶上,不过三日,必定奉还。”
许是她们也想到了可以用假玉佩哄宝玉的事,只是缺个潇湘馆的丫鬟。紫鹃便是最好的选择。
紫鹃是贾府的家生子,王熙凤不过出于礼节问一嘴林黛玉,却是能直接调遣的。
“紫鹃。”林黛玉出声将紫鹃唤来:“凤姐姐既看得起你,那你这几日便陪她去一趟。”
紫鹃上前却是依依不舍的看着黛玉,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哽咽:“我既不在,姑娘跟前也没个知冷知热的,雪雁那丫头虽好却有些冒失,还请姑娘保重自身切莫熬夜看书写诗,仔细眼睛。”
听着紫鹃絮絮叨叨说着注意事项,不少人都红了眼眶,若问全府上下谁能不顾一切护着黛玉,非紫鹃莫属。
“好姐姐你去罢,别担心我,我自会好好等你回来。”
第18章 旧事
却说舒青被伤得不轻,不过片刻,春桃便叩门来请顾青青去瞧病。
顾青青听春桃扭扭捏捏跟个蚊子似的半天也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无奈只有提起药箱先一步出了门。
方出门便见有个泪流满面的中年妇人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更是“扑通”一声就要跪在她脚下:“请妹妹救救我闺女,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求你。”
顾青青眼疾手快将她架起,不让她跪下,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忆起往事一阵心酸:“不必如此,身为医者我自会救她。”
“谢谢妹妹,可是我...是我对不住你。”妇人闻言泪更是止不住的落下。
年少时,她曾是顾青青的婢女后嫁给了丈夫脱了奴籍,自此二人以姐妹相称。
却因胁迫曾做过将顾青青推入炼狱的事,最后一次得知她的消息是闻她于深宫暴毙。
得知此事,她的良心不断在煎熬,在丈夫将她们母子收留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没死,还好好活着。
可笑,即便人到中年依旧不敢直面年少时的错事。
当年被她骗到那人榻上时,妹妹得有多害怕?
顾青青手脚冰凉,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身前跪着的妇人还在砰砰砰的在下拜,甚至隐隐有血珠渗出。
顾青青花了好久才从失语中缓过神来,张了张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年少时她极恨分明是姐妹的人却将她出卖,便也未将实情告知,如今岁月变迁,她的心早已没了年少时的是黑即白,柔声道:
“你没有将见着我的事说出,已然全了姐妹情义,何况当时即便没有你我也是会去的,你也不过是那狗东西不放心多加的一道筹码,甚至于若不是结识我你也不会被惦记,都是女子何苦自相为难呢?”
付夫人闻言泪更是止不住的下落,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缓缓抱住了顾青青瘦弱的肩膀,泪水打湿了她半边衣裳。
舒青的伤势很重。
顾青青皱着眉为她诊治,她方才一进门只见一个书院制服装扮的人躺在榻上没见着什么香香软软的闺女,还以为是走错了门。
待付夫人说幼女顽劣常女扮男装至学堂读书,才明白这也是个不愿被束缚的女子。
“倒跟我们年轻时一般。”顾青青说着便将舒青的衣裳轻轻揭开,雪白的肌肤上只见大片又青又紫的於伤,饶是医者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谁人竟要下此狠手?”
付夫人已然偏头不敢再看:“是九殿下带来的,你也认识,那人的贴身侍卫黑鹰。”
顾青青的手明显一抖,继而缓了下来:“原来是他,怎么?竟舍得将好狗给了人?”
“倒也不是。”付夫人泪盈于睫,紧张兮兮的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方附在顾青青耳边道:“据说是那个九殿下最像你,比那些个好不容易寻到的老太妃们都像。”
“九殿下也是从小被那人接到身边长大的,幼时常被扮成女儿样。”
“这些阴私寻常的人不知道罢了,偏生我恰巧认识个太妃姐姐常一处说笑。”
顾青青闻言面色铁青,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没事吧?是我不好,竟同你说这些。”付夫人小心翼翼的替顾青青拍背。
顾青青直将隔夜饭都呕了出来,面色惨白瘫软在地,几度晕厥,但想起病榻还有病人呢,又强忍着头痛忙不迭爬了起来,不过摆手抢先制止了付夫人夺命似的关心:“求求你了,你先别说话,我先救你闺女。”
付夫人忙住了口,但见顾青青摇摇欲坠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认识的这个妹妹似变了许多,也对,光阴无情,即便是她也变了许多。
*
紫鹃被王熙凤带走果真没去看什么锦缎,而是将一块同林姑娘那块玉大差不差的玉交到她手上。
旋即笑道:“便有劳紫鹃姑娘就说这玉便是林妹妹那块,宝玉现下病的厉害没玉怕是好不了,唯有出此下策。”
紫鹃捏着那块玉垂下眼,冷笑道:“日后若宝二爷又见着姑娘的玉,敢问二奶奶如何说明?我若真的去了,日后反倒扯到林姑娘头上可不依!”
“没有的事。”王熙凤笑着:“这件事是老祖宗开的口过了明目,即便是日后宝兄弟真的见着了玉,只说是林妹妹留了一个仿的以作留念大差不差的,想来无大碍。”
“二奶奶倒是好算计,可知宝二爷为何要这玉,你们单说一个仿的,他便不眼热?你们谁能保证?”紫鹃确实是贾府的家生子,但她如今是林姑娘的丫鬟自是要全心为姑娘着想,万不能就这么被糊弄了!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王熙凤笑着伸手抚了抚发髻,笑道:“我便在此同紫鹃姑娘发誓,若宝玉日后追究起来我一力承担!”
紫鹃听罢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李纨,见李纨点头表示见证了这个誓言,这才将那块玉收好,往怡红院喊天喊地的贾宝玉而去。
贾宝玉此时是真的疯了,一闭眼就能看到另一个拿着玉的顾淮Z牵走了他的林妹妹,他想追上去还被身后的夜叉星拽住脚腕手腕然后将他吞没。
后来他干脆不敢闭眼,成宿成宿的盯着天花板双眼发直,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旁的袭人、晴雯等丫鬟皆是以泪洗面,不过几天功夫已然憔悴了许多。
紫鹃掀开帘子进来见着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不免皱眉。
还是袭人反应过来,眼圈通红:“紫鹃,可是将玉拿来了?”
“是。”紫鹃伸手将那块仿的玉交给袭人。
原本在榻上瘫着的贾宝玉闻言猛地坐起:“将玉拿来!快将玉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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