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难以言喻的雀跃又或许有些羞涩。
嗯…要不是看在他整理账单辛苦,她铁定要说明退婚的事!
她这般想着,便仔细看起了账册。
她对黄白之物向来不放心上,也知世人逐利,可还是因看到这些时寒心。
“姑娘,他们怎么敢说我们白吃白喝白拿的啊?怕不是我们拿银子供养他们才是?”雪雁只是粗略一看,眼睛当即瞪圆了。
林黛玉垂眸,爹娘将她送至贾府除了是要保证她的安全之外还有个最为重要的原因便是希望她能在国公府的教导下有个好姻缘。
好姻缘吗?黛玉捏着账册。
可爹娘你们已经给了呀!
不对!
她可是要同他说明退婚的!
林黛玉轻咳一声,不敢在胡思乱想静静翻着账册。
可…这人的字迹真如夜晚闪烁的星光,半点不讲道理。
“小小姐,你看。”
方嬷嬷也在旁整理账册,忽然,她翻到一小本账册,兴奋递给了有些神游的黛玉。
黛玉接过那账册眼前一亮,总算是展颜莞尔。
不一会儿,紫鹃便将贾琏请了进来。
贾琏眼前是厚重的珠帘,那左右摇晃珠子令本就虚浮的他更是眼冒金星,
定了定神,拱手道:“林妹妹,老祖宗来信说惦念着妹妹,是吃不好睡不下,前而个还病了,急催我们回呢。何况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趁现今河上能走动不若抓紧时间回京?”
“正是了,琏二哥哥要早做打算。”林黛玉不紧不慢的接着话。
贾琏见她应下,心头狂喜,估摸着调查林家隐形产业所需时间,拍手道:“那便将回程日子定在两周后?妹妹可还便宜?”
“琏二爷怕是误会了。”方嬷嬷出声:“小小姐的意思是琏二爷这一回,我们不能送行,还请二爷见谅。”
贾琏笑容僵在脸上,旋即不可置信的抬头:“林妹妹说得这是哪里话?这里虽是妹妹的故乡,可已无亲戚庇护,妹妹又是闺阁千金不能自立门户,妹妹不愿回去,可是同谁闹了矛盾?亲人之间有什么隔夜仇?说开便都罢了…”
贾琏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方曼霜已然掀开珠帘,拿着那小本账册走了出来,苍老的脸上似笑非笑:“二爷,我们并不是同你商量,不过通知你,当然若你想商量,我们一齐去公堂上也是可以商量的。”
贾琏被她那不尊重的语气激起了上位者被挑衅的怒火。
但顾及她是代表里间黛玉的脸面,只是漫不经心的接过那账册。
一看,倾斜的身姿立马挺直,额上霎时布满细密的汗珠。
不是别的,上方密密麻麻条条款款都是他个人贪墨的林家家产。
光是罗列便也罢了,可居然还写明了依据!!
别说这能直接进卷宗里的证据能压倒性的对簿公堂了,
就说贾家那群人尤其是王熙凤,只要知道这账册的存在定先一步扒了他的皮!
贾琏脸色如打翻了的颜料变幻万千,
最终,他将账册恭恭敬敬的还给方曼霜,笑道:“林妹妹如此孝心想要在姑苏为姑父姑母礼佛一年,那我便替妹妹回了老太太,妹妹只管安心。”
“路上泥泞,二爷慢走,近来小小姐身子不好,恕我们不能送了。”方曼霜在身后冷冷道。
贾琏不敢再停留,脚步飞快,生怕林妹妹下一刻便反悔了。
连那些盘算着要拿下的隐形遗产都抛在了脑后。
此时,二丫已经在厨房拿了一片西瓜,又用油纸包了几个咸粽子。
许是从小吃苦的缘故,比起素菜顾淮Z其实更爱吃肉,只是他不说,或者说了也无用,因为顾青青不在意。
而林姑娘偏爱清淡甜口,所以这粽子还是二丫给自家弟弟开的小灶。
第40章 他不是外表般无害
贾琏灰头土脸自屋内走出时,再次碰见了那位在树下的少年。
少年的身侧有个憨丫头热络的为其递粽子。
这二人的气质样貌天差地别不可能是亲人,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小情侣。
敢在他面前秀恩爱?刺他的眼?
贾琏的戾气当即压抑不住。
很快,二人便都注意到他的目光。
少年眉眼清冽,仿佛触不可及的高岭之花,自带着疏离的边界感。
而他旁边的姑娘浑身透露着清澈的愚蠢,虽衣饰精致但难掩刻在骨子里的穷酸感。
甚至没问他的身份便乐呵呵问他:“端午安康,要不要吃个粽子?”
贾琏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
安康?被人扫地出门,还被迫吃了这两人的狗粮,能安康便有鬼了。
心中有气又无处发泄,而这这丫头还笑得如此刺眼,更加不好了,刺了几句:“你们林家的东西我哪敢要?”
尖酸的话语自这位贵公子的口里出来倒有几分好笑。
“拿的时候倒没这觉悟。”
就在二丫迷茫为何这人突然就生气了,身旁的顾淮Z已然将粽子收好出了声:“毕竟,林家的所有物确实不是谁都能染指的。”
“你!你什么意思?”贾琏没料到一个乡下的泥腿子也敢反驳他,面子被这般踩在脚下,贾琏脸上表情霎时控制不住。
顾淮Z面上依旧冷漠:“不负责启蒙。”
贾琏当即回味过来,眼中燃着怒火,盛怒之下,理智皆被抛在脑后。
冲上前便要先出这口恶气。
他是成年男人,而顾淮Z不过是个单薄的少年,在体型上几乎是压倒性。
只见贾琏走了几步,先是佯装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要离开时,却猛然发力,大脚朝着顾淮Z―身旁的正准备松了口气的二丫踹来,
嘴里大喊道:“都去死!连个泥腿子也敢挑衅爷!”
二丫惊呼一声,下意识闭上眼想防御那凌厉的一脚。
可疼痛感迟迟未来。
二丫心有余悸,好半晌才敢悄悄睁开一只眼打量四周。
只见,贾琏那一脚竟硬生生停在半空中,迟迟踹不动。
往旁边瞧去,原是顾淮Z单手钳住贾琏的脚腕,他眉眼冷峻,面上似覆上了一层薄冰,看向他:“在林家的地界欺负人,究竟是谁在找死?”
贾琏勃然大怒,可无论如何都扯不回腿,他龇牙咧嘴想找回场子。
但因一只脚离地,怎么看都像单脚还坚持要蹦哒的大公鸡,滑稽可笑。
顾淮Z看着贾琏无能狂怒的模样在他蹦哒的最激烈的时刻猛地放手。
贾琏一时不察,失了力,退后几步想尽力稳住身形却不可控的极速后退栽倒在地,就在他要哀嚎出声时,
顾淮Z闪身至贾琏身旁,确认身形背着所有人后手微垂,便自袖中掉落一柄短刃,将利刃对准他将要哀嚎出声的嘴。
不用怀疑,他只要敢嚎出来那么那刀就能掉进他嗓子眼。
贾琏看着那利刃,要喷薄出的哀嚎硬生生被卡在了喉间。
紧接着宛若地狱爬来的恶鬼在耳畔低语:
“今日不过是给个教训,记住了,你若还敢来找林姑娘,来一次我我奉陪一次!”
贾琏看着那泛着森意的匕首,五感当即失了控制涕泗横流,刀在唇上又不敢点头,几近绝望的看着这个小疯子。
顾淮Z冷笑一声,将匕首抬起把玩。
贾琏获得了片刻自由,却仍心有余悸,便只敢小声无助乱喊着爷爷饶命,又哭喊娘来救我之类云云。
顾淮Z不耐,随即用刀拍了拍贾琏的细嫩的脸颊:“说清楚。”
“大爷饶命,我不敢再来,我发誓我若再来,我...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爷爷饶命!”贾琏哭得更为卖力鼻涕泪水糊一脸。
估摸着在威胁下去恐洒扫的婆子们要增加工作量,顾淮Z收起了匕首立起身,又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模样,掠过呆愣的二丫身旁,朝远处喊道:“贾公子喝几口酒就倒了,那边的婶子们,劳烦过来扶贾公子。”
在庭院外洒扫的婶子们除了二丫没人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听到喊话忙匆匆放下手中的活计飞快聚了过来。
只见,少年清冷出尘,而一旁的贾琏瘫软在地,看不清神色。
看起来并不像醉酒,
但婶子们皆不敢管主人家的事,之前那群长舌妇不过说了几句便被替换的事还历历在目。
何况这位贵公子,长得真的俊!
这些婶子皆如狼似虎地一窝蜂冲上来要扶贾琏。
最后不知被揩了多少油才扶到马车上。
这一遭令原本就虚的贾琏更虚了几分,看着像干煸豆角。
*
二丫许久方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面前的顾淮Z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弟弟…”
虽顾淮Z刻意背对着她,但她还是看到了顾淮Z那副如索命恶鬼的模样,
她当时听到到方才那位态度嚣张的公子在威压之下又哭又求饶的声音,
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移步想要去看看顾淮Z是如何威胁的贾琏,
便看到贾琏瘫软在地,呜咽哭着说要给顾淮Z磕头只祈求爷爷能原谅。
而顾淮Z表情狠厉,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反射出的光尖利而又森然,她看着这一幕,忽自脚底生出一阵寒意。
“嗯,在,今日是端午,天气又热,最近枞树菌正新鲜,不知厨房的婶子可有采购?做些清淡的菌汤想来会合林姑娘胃口,只是牢记菌子得熬熟了才能用。”
说起这个,顾淮Z声音清冷,仿佛将要融化的暖雪。
说完,转而拿起石桌上的粽子,如往常一般自如问着。
二丫瞅着他,不明白方才还拿匕首威胁的人,怎么这一刻就能无比温柔的关心起林姑娘的饮食起来。
这…真的是她的那个印象中外冷内热的温柔弟弟吗?
还是恶鬼占了他的身子,他其实不是她印象里的弟弟?
亦或者他本身就是恶鬼,不过伪装得很好?
二丫不敢再想,张了张嘴:“弟弟,哦不…顾…顾公子…你…?”
却不知怎么开口,但眼里的害怕怎么都掩饰不住。
“怎么了?”顾淮Z看着二丫眼里的害怕垂了垂眼帘。
他的语气分明同往常一般清清冷冷,但二丫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子不自觉挺直:“枞树菌是吧?菌子汤是吧?我这就去同婶子说,你先回去罢,这里有我和祖母在,你你你…别担心,只管好科考就行了。”
她发现她压根看不懂顾淮Z!他才不是她需要散发可笑母爱的小可怜!
他不过是外表无害内里随时能致人死地的毒蛇才对!
说完,二丫就一溜烟跑了,在内心里将自己有得罪过顾淮Z的事一一翻出。
不免大惊,很多时候她都会毫不客气地指挥顾淮Z干活,也会问些蠢话。
比如他爹在哪?
他爹为什么会抛弃他们母子?
甚至有时候因为被祖母骂了,她转头便骂他消气。
这虽然是寻常姐弟都会有的日常。
可…谁知,顾淮Z就不正常!
如此想着,二丫脚步愈加快了,生怕慢一步,顾淮Z不高兴也如同对贾琏似的对她。
顾淮Z也没有在意,转身离开,端午的节气已然十分炎热,荷塘的荷花半开欲开。
虫鸣鸟啼乡野的生活分外惬意。
他走在田埂上,望向趁着早晨气候凉爽在田间弯腰劳作的乡亲。
忽想起幼时,他因饥饿,傍晚敲门去同隔壁人家商量,说他愿意帮他们劳作可不可以换口吃的?
邻里是憨厚老实的一家人,穿过橘色的暖阳,只见餐桌坐着个跟他一般年纪却圆润可爱的男孩儿,在里间好奇瞧着他。
顾淮Z当时很瘦小,浑身也脏兮兮的,像个落魄的小乞丐。
面善的夫妻对视一眼,便知是新搬来的那家。
他那个娘…看起来倒是个好的,可谁知,一去便是月余,完全不管这里还有个儿子。
他们大闺女香兰见他可怜,便从自己口里省下吃的,只求夫妻两去接济他。
不就喂条狗?也就是夫妻两顺手的事。
但前几日官家张贴告示今年要上交的税加重了,自顾不暇便渐渐歇了心思。
而现在…这小乞丐是讹上了他们?
就在夫妻两当机立断要关门时,
“爹娘,让他进来吧。”
里间是虚弱却温柔的女声,
正是心善的香兰。
碍于香兰被地主看上却犟着脾气不同意的情况,
夫妻两权衡片刻,便让顾淮Z进去。
原来,这家人不止有个男孩儿,餐桌旁还站着一位妙龄少女和四个小女孩。
顾淮Z忽手足无措起来,道歉要走,他着实不知邻家竟有这么多孩子。
他只是觉得夫妻两心善,他又着实走投无路才大胆想用劳动换点吃的。
可…见着场景他哽住了。
尤其是,几位姑娘都没吃饭,只在旁静静站着等着家中的父母和男孩吃完了才能吃。
香兰注意到了顾淮Z的窘迫,柔声道:“没事,我的那份给你。”
顾淮Z没同意摇头就走,蜷缩在顾青青将他扔下的草棚里,想的却是若是他明日死了,发现他的人会不会害怕?
母亲会不会难过?
因为前几日他看到同村的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昨晚下着雨还跑出去而后失足摔死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害怕的几天吃不下饭。
就在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安静等待命运安排时,有人递过来一个粗粮馒头。
顾淮Z动了动鼻尖,翻身起来。
是香兰她将半个馒头递给他:“吃吧。”
顾淮Z考虑到她家情况摇了摇头。
“没事,我明儿个就要去享福了。”她虽说着要去享福的话,但眼角不住的淌着眼泪。
她这番情景,让年幼的他觉得‘享福’二字大抵是天底下最为难过的事。
最终,在她拿出一大碗饭在顾淮Z面前吃下去,他才迫不及待啃那块硬邦邦的馒头。
翌日,他还分了一大碗有好多肉的饭。
他看着喜笑颜开的夫妻说还得多谢他,他可是大功臣时,
他才看到身着粉色嫁衣的香兰姐被胖乎乎的媒婆牵着进了一顶小轿。
夫妻两大摆筵席,同村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无不笑容满面羡慕以贺,说他们养了个好闺女,做了地主家的十八房小妾,可以享清福了。
但是顾淮Z看着他们吃喝的每一口仿佛都不是菜肴,而是香兰姐血肉。
那碗卖香兰姐得来的饭菜他没动一口,安静放了回去,转而到山里挖野菜吃。
这是香兰姐教他活下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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