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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年可【完结+番外】

时间:2025-03-04 14:39:27  作者:年可【完结+番外】
  震耳欲聋的沉默大约维持了半刻。
  少爷终于转身,这一动,边上几个如临大敌。
  裴成远坐正了些,余光扫见某个快要将托盘当伞使的丫头,冷冷一哼。
  丫头跟着一僵。
  他叩了叩桌子:“勺子呢?爷拿手瓢汤?”
  裴柒反应最快,赶紧招呼:“是是是,勺!勺!快点!”
  春容跟着就递上。
  众人手忙脚乱又分工合作。
  积极得像是训练有素的将士。
  严之瑶有些意外,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这会儿见少爷当真开始喝汤,一时间还觉得有些虚幻。
  直到露华又端了两副碗筷过来,才试探着给少爷盛了饭递过去。
  少爷倒是接了,不仅接了,还皱了眉:“淡了。”
  嗯?
  严之瑶看他。
  少爷点着汤碗:“侯府缺你盐了?”
  严之瑶:“……”
  一顿饭吃得安静异常又惊心动魄。
  除了两个主子,其他几个均是抹了许多把汗。
  最后,方用了饭少爷便就率先进了书房。
  临走,没忘记带走那暂时没派上用场的戒尺。
  恐怕是吃人嘴短吧,少爷今晚剩余的时间没再作妖。
  严之瑶断断续续练习了半个时辰的站姿,期间笔还是会被裴成远拔走,但已经比前一天好多了。
  累。
  半个时辰一过,少爷抬腿就撤。
  严之瑶松了胳膊,垮着肩倒在了椅子上。
  谁料下一刻,少爷回头了。
  裴成远:“对了,刚刚你自己说的五两是吧?”
  严之瑶:“……”
  裴成远:“加上我娘补的,七两,一厘都不准少。” ???????
第17章 日三省其身
  严之瑶觉得,今日那太医说的真的是一点没错。
  “小姐可以多多进行训练,每天多开口。这事情急不得,或许适当地给小姐一点刺激,能更快地帮小姐恢复说话。”
  嗯,她想,这么算起来,还真的是该谢谢少爷。
  毕竟,她来侯府后的所有刺激,都是裴成远给的。
  七两,他怎么不抢呢?
  这课上得太贵了。
  出不起,根本出不起。
  “小姐,少爷不会是真的要问小姐要这银子吧?”春容铺着床扭身问。
  好问题,严之瑶也很想知道。
  露华接道:“恐怕是真的了,我看少爷不像是开玩笑。”
  两个丫头忧心忡忡看回主子身上。
  严之瑶也在思考,闻声抬起头,突然想起来另一桩事情来:“他方才说的是七两?”
  裴成远觉得今天有点失策,这手,它为什么不听使唤?
  那汤好喝吗?
  明明就是个素汤,好喝个鬼!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伸手去接了?
  是岚院的饭菜不好吃么?
  一定是国子监下学太迟了,酉时才下学,简直有悖常理!
  对对对,他一定是饿昏了头,再加上被她气到上头,才做了这么匪夷所思的蠢事。
  嗯,对。
  “少爷,不对啊。”裴柒从旁道,他掰了手指头出来,加加减减的,“怎么是七两呢?”
  “什么七两?”裴成远心烦,没好气道。
  裴柒没瞧他眼色,钱迷钻进了算账里有些走不出来:“少爷你看啊,原本小姐是要给你二两的是不是?那夫人说给她凑整到五两,也就是说,夫人是添补三两没错吧。”
  裴成远没应。
  裴柒伸平一只手,又举起另一个手的三个手指头:“现在小姐自己要给五两,加上夫人给的,那一共是八两啊少爷。”
  裴成远:“……”
  冷飕飕的目光抓回了裴柒一点魂,终于,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立刻改口:“咱亏了啊少爷!咱不能因为吃了小姐一顿饭,就给便宜这么多!整整一两呢少爷!”
  “……”少爷下颌线都绷紧了,片刻,才哼了一声,“那是爷大气!”
  “是是是!少爷说得对!”裴柒竖起大拇指。
  少爷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
  身后,裴柒长舒一口气。
  呼!救大命了!裴柒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个大拇指你当之无愧!
  另一边,严之瑶得到两个丫头的点头后不禁开始思考,这人不会回头想起来自己算错了账,又回来给她加上漏了的那一两吧?
  如此,她吊着一颗心好几天。
  每每都得目送少爷教完课走远了才放心。
  又逃过了一天呢。
  说起来也奇怪,这人竟然这几天一次也没提钱的事情了。
  按着他的性子,不应该是每天都要戳她心窝子一次,再怎么也得提前叫她开始肉疼才开心么?
  结果一连七日,二人竟是相安无事。
  除了仍旧训练站姿并没有能正儿八经写上一个字,少爷还当真像个夫子般严肃认真起来。
  一把戒尺毫不客气地在她腕上啊膝盖啊偶尔敲一下提醒。
  其他的废话,倒是一个字都没多讲。
  连阴阳怪气都省去了。
  稀奇。
  甚至,她有心想与他讨价还价一下报酬的事情,也差点被他拧紧的眉头给吓退了。
  情境大概如下。
  她趁着少爷说完下课还没来得及出去扯住了人的袖子,知道他讨厌看她比比划划,所以特意一字一顿地表达:“七……七两……”
  话没说完,少爷就一抬手。
  袖子是不可能给扯的,甚至,他恶狠狠道:“你闭嘴小哑巴!”
  “……”
  严之瑶只是想说,七两实在太多了,恢复原价行不行。
  没想到少爷根本不给机会。
  整个人像只炸毛的猫。
  如果猫也会拿戒尺的话。
  “我警告你啊!爷说七两,是已经特意给你的面子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少爷夺门而去。
  字,都是听见了的。
  每个字的意思,也都是明白的。
  可是凑在一起,严之瑶有点懵了。
  入府的第三个月,她开始日三省其身。
  她得了便宜吗?她卖乖了嘛?每月七两吃得消嘛?
  这个问题并没有想出来个头绪,少爷终于允许她下笔了。
  第一个要写的是横,横其实严之瑶很熟悉了,好比一本书,往往翻得最多的就是前几页,字帖也一样,练得最多的就是这第一个笔划。
  可是,她刚落了墨,笔头都没转,戒尺已经横伸过来。
  裴成远:“你先告诉我,长横长什么样。”
  这话从何说起呢?
  严之瑶低头,看向字帖上的范写。
  横还能长成什么样子呢?
  少爷是真的在问吗?
  不确定,试试。
  裴成远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所以,他并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回答,连后话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她一说出来就指出她落笔的毛病,直到面前的人慢慢抬起手――
  少女迟疑地将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伸平捏出了一条缝隙。
  大约是觉得不够精准,少女干脆又伸了左手出来,同样捏出了另一条缝。
  她把两只手对接,展示给他瞧。
  严之瑶觉得自己比出的长横还是很形象的,毕竟,她很努力做到相似了,甚至,虎口的弧度都与那起笔开端如出一辙。
  越看越像,她终于自信地抬眼。
  然后,就撞进了一双跳着火苗的深眸中。
  严之瑶:“……”
  糟,错了。
  果然,少爷张嘴就是暴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有巧思?”
  严之瑶:“……”
  少爷:“还是跟爷显摆你手指长?”
  严之瑶:“……”
  少爷:“小哑巴,你可以,气人的本事你是登峰造极。”
  严之瑶:“……”
  少爷:“仓颉的棺材板是压不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严之瑶摇摇头。
  少爷:“因为千年难遇的奇才咱老祖宗总得坐起来亲自看一眼。”
  严之瑶:“……”
  她就多余摇头。
  接着,她就听见少爷恶毒的声音复又响起:“从现在起,再叫爷瞧见你比划,见一次一板子。”
  “……”
  裴成远定完规矩,这才又指了字帖:“再问一次,长横长什么样。”
  严之瑶觉得他俩总有一个脑子是不够用的。
  长横它能什么样啊!它不就是细细长长的横么!
  等等,难道少爷是要她答“细和长”么?
  奈何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所以,手比嘴快地又要抬起。
  一动便刹住,细微极了,少爷眉尖却瞬间跟着挑起。
  严之瑶:“……”
  裴成远:“伸手。”
第18章 往事若重现
  直到某人架着戒尺在肩上站近了,杵在自己面前,严之瑶才确定少爷没在说笑。
  也是,他好像确实不跟她说笑。
  戒尺在烛火下晕着光,锃亮。
  她不是没被打过,小时候爹爹甚至直接提着她扇过屁股。
  打手板这种事情,最近的一次也还有记忆。
  那是一个夏天,因为眼红兄长在水里纳凉,就偷偷也跟着往河里扎猛子,结果呛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被人拽上来,不及回府,爹爹就拿着藤条直接从军营冲过来。
  真疼啊。
  手掌一碰就麻麻的像是针刺。她生气,气爹爹这般不顾她面子,她才七岁啊,甚至是刚从阎王殿里走一朝,他也下得去手!
  整个岑州的将士都知道严小姐那天裹着毯子从岑州河哭进了岑州城,又从城门口一路哭回了家,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都说那岑州桥能叫她哭塌了去。
  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兄长也被爹爹甩了军鞭,趴在床上同她一起哼唧。
  后来,她就单方面开始了冷战,爹爹拿回来的零嘴,不吃!
  爹爹做的小玩意儿,不要!
  爹爹买的新衣裳,不穿!
  三不计划进行了不到三天,她就被人高马大的爹爹直接扛在了肩头往街市奔。
  “走!今晚有灯会!迟了看不着!”
  “哎?你怎么没穿我买的新衣裳?”
  “没事,阿瑶穿什么都好看!”
  “快!抱好爹!走喽!”
  “一会给你买糖画!”
  ――冷战被迫暂停。
  进行不了一点,那天玩得酣畅淋漓,最后她是在爹爹肩背上睡着的。
  往事不堪回首。
  而如今,教训她的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少年。
  顿时不知该哭该笑。
  不过,她也不闪不避,直直将手伸了出去。
  裴成远握着戒尺,原以为会拉扯一顿,不料对方却是轻易缴械投降。
  那双眼炯炯瞧住他,似乎并不觉得被冒犯。
  不由的,他正了神色。
  “……”撤下目光,他转而看向递过来的手。
  粉白的掌心向上,纤长的手指微蜷,不似京中寻常女儿家养尊处优的模样,视线掠过,能瞥见指节上的一点快要淡去老茧。
  她练过射箭?
  这个发现打心头一闪而过,裴成远便听手指主人说:“打……不打?”
  呦呵,还能催起来了!
  真有骨气。
  严之瑶发现,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好比现在,她已经开始能在不被少爷要挟的情况下自如说话了。
  虽然还有点生硬,但是能说问句了不是么?真了不起啊!
  思路打开,这么算起来少爷还能做块磨刀石,好像也不赖。
  想着,她觉得吃少爷几板子也不亏了。
  掌心一凉,是戒尺抵在了上头。
  少爷垂着眼睫,像是在酝酿着怎么发力。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心脏都开始惴惴,但严之瑶尽力表现得平静。
  殊不知,这一脸的平淡落在少爷眼中,简直就是挑衅。
  像是倔强的发声:“你打你的,哭一声算我输。”
  呵,看来是要叫她长长教训!
  得叫她明白一点,不会观察字帖的学生只能事倍功半,永远练不成字!
  裴成远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啪!”
  连带着门口的三个人都肩头一震,露华和春容想回头,被裴柒呲了一声拉住。
  屋里,裴成远瞧见少女跟着猛地眨下的眼,以及骤然抿紧的唇。
  “想,想好告诉我。”
  他的尺尖还点在掌心,严之瑶端着的手微微有些发颤,闻声瞧向一旁的字帖。
  斟酌之下,她开口:“长、细。”
  “啪!”
  这一次,她咬了咬牙。
  裴成远并未收尺:“不够,还有呢?”
  “有……一点……弯。”
  “啪!”
  应激之下,她猛得掀眼。
  少爷收了尺,也不看她:“最后一点,斜上。”
  血脉翻涌,被她重又压下。
  严之瑶虚虚握着火辣辣的右手,只拿眼盯着字帖。
  确实,倾斜而上。
  裴成远不知她在想什么,亦或,她当真只是在重新研究字。
  出乎意料的竟是有些心虚,又有些莫名的焦躁。
  预设里,她总该还有点反应。
  ――可惜没有。
  像是刚刚的三板子落进了棉花。
  他忽然有些不敢看她,只是清了嗓子公事公办地问:“看明白了?”
  他想好了,如果她现在发火,他就拿夫子的身份压她,然后吵一架,刚好卸任。
  如果她不说话,他就拿她这个态度实在教不了做点文章,然后吵一架,刚好卸任。
  如果她又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掉眼睛水,他就直接走人去找母亲吵一架,刚好卸任。
  完美。
  “明、白。”
  坚定的两个字。
  裴成远愣住,直到瞧见对方轻轻浅浅明明白白递来的目光才确定这是在回答。
  “……那就写吧。”片刻,他道。
  “好。”
  “……”
  大约是因为刚刚开始重新开口讲话,所以,她每个字都显得很是郑重,郑重得叫他有些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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