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依着少爷的脾气,该是要暴起的,严之瑶想起第一次进府的时候,他便就恶劣俯身恶心她:“严小姐,你不会是觊觎爷的美色,才特意住进我府里的吧?”
如今,以牙还牙,也算是对得起他的亲身教导了。
想着,她克制住蠢蠢欲动的落荒而逃的腿,就这么盯紧了对面的人。
她维持着笑意,对面竟是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就像是刹不住似的,反叫她愣住了。
而后,那身影便就突然起身逼近。
手腕,亦是被一把扣住。
“裴成远!你做什么!”她下意识喊道。
然而,欺身过来的人却没有止住身形,直到二人目光交汇,近在咫尺,少年已然深沉的嗓音落在了鼻尖。
“不是少爷了?”比之第一面更加恶劣的声腔,裴成远另一手直接掐住她的下巴,“严之瑶,你不妨再多想一点呢?”
“……”严之瑶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住了,一动不敢动。
“比如――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娶你,不想你嫁给任何人?”
“裴成远你是真的疯了!”
“是吗?疯吗?”裴成远低头,似乎是当真想了一下,而后复又攫住她的眼,“谁叫你偏偏来招惹我?”
“……我错了,你放手!”严之瑶努力镇定道。
不想,这一出声就带着颤意。
她猛地别过头,下巴还在他手里,带着茧的手指被这一动作蹭过肌肤。
她咬牙。
裴成远也听到了,凝视她的目光便就暗了一道――
她在害怕。
第73章 不准嫁
他自诩摸透了她的巧言令色, 所以她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可此时感受到掌心纤细手腕上,细微的脉动, 他还是略微卸了半成力道,不过一瞬,便复又收紧。
军营里摔打过太多的将士, 头一回捏住这般脆弱的手腕, 仿佛他稍微一用力便就会不堪重负似的, 目光从她苍白的面上游移到掌心。
严之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觉他的目光似是游蛇,冰冷的叫她心惊。可分明那禁锢着她的手掌炽烈,像是要将她烧灼。
她已然示弱, 他却没打算就此放手。
忽的, 她蹙眉。
是少爷的指腹轻轻摩挲,腕上的触感清晰传来。
“裴成远!”
“嗯。”少爷应声掀起眉睫,冷笑,“现在能老实回答问题了?”
也是这一瞬, 严之瑶才那么深切地意识到,面前的人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甚至, 早已蜕下了少年的外壳。
也是, 他是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生于裴家, 他也早就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到底是她轻视了。
“你先放手。”
分明声音都不稳, 眼前人却仍旧坚持。
裴成远最后又凝了一眼她的唇, 这才收了手起身。
他一退后, 严之瑶顿时紧呼了几息, 也不坐了,立刻就站了起来:“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突然要嫁给寒邃。”
“喜欢,自然就想嫁。”
裴成远也没坐,就站在她对面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我问的是,为什么,突然要嫁。”
“我说了,因为喜欢。”
严之瑶答完便就觉得他逼近一步。
“你确定要跟我玩文字游戏?”
“……”她别过脸看花,“没有什么突然,一直都喜欢,原本顾忌你,顾忌侯府,没有承认罢了。”
“现在不必顾忌了?”
“娘娘告诉我,从心就好。”
很好,又搬出了皇姑母。
说这话的时候,眼前的少女分毫没有看他,裴成远垂眼,便又瞧见她腰间佩玉。
接着,他缓缓撩起眼,重新看住她的脸。
阳光透过树杈,投下斑驳的暗影,摇曳着荡漾在她面上。
“严之瑶,你知道为什么我讨厌寒邃么?”
“……”那人终于肯扭头看他。
风动,暗影颤颤,叫她的眸光也忽明忽暗。
“因为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是黑心黑腹,当不得半点光明磊落,探花郎如何,聪敏如何,”他一字一顿,“能臣非诤,于帝王,是凶器,于百姓,是奸佞,于忠臣――是毁灭。”
那眸子沉静,并未有什么动静,透着淡淡的琥珀色。
裴成远流连片刻:“如此之人,你仍要嫁?”
那眸子的主人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你如此说,又为何不去朝中弹劾他?还有,证据呢?”
“……”裴成远皱眉,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面那人继续:“你什么都拿不出来,还有什么好说?”
“严之瑶,你真的喜欢寒邃?”
严之瑶噎住,她听见少爷又问:“有多喜欢?”
“……”
“非君不嫁?”他加重了语气。
“你还有什么好确认的?”终于,她问,“难道非要我剖心?”
谁料少爷置若罔闻:“倘若是我拿出了证据,你就不嫁了?”
“……”
他道:“我可以拿证据,但不是现在。”
“裴成远!”她气急。
回答她的却是更大声的一道:“严之瑶!”
她怔住了。
裴成远起身:“三个月,三个月后,我给你证据。但是在此之前,你不准嫁。”
严之瑶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他衣袖:“等等!”
少爷低头。
“合八字的人已经在算吉时,我等不了三个月。”
“呵。”少爷又笑了。
后知后觉,她忽得收手。
“严之瑶,你不喜欢他,你不想嫁。”他肯定道。
“胡说!”罢了,她又抬眼,“你试探我,你卑鄙!”
“兵不厌诈,你父兄没有教过你?”
“……”
“三个月,若是你敢嫁,就别怪我不客气。”
跨出清溪园的时候,裴成远又望了一眼天色,中秋在即,今日陛下特允他留京过了节再走,他原是不想应的,现下倒是庆幸自己没当场拒绝。
他分明是路过的,怎么好好就进了院子。
又怎会――
指腹似乎还沾着她的体温,裴成远收紧垂下。
“少爷执意如此,我只能误会是――少爷你是真的曾想要娶我呢。”
真是什么都敢说!
也是,她一直都是大胆的。
走了几步,中庭那边传来声响,像是母亲的声音。
他收了心思过去,却见蒋氏正捧着一本红册子在瞧,旁边欣兰也正与她商量一般。
“这两个日子瞧着都不错,就是下月的仓促了些。”
“那夫人看明年三月这个呢?春暖花开的时候。”
欣兰说完,蒋氏刚好瞥见过来的人影:“成远,你过来。”
裴成远已经听出个眉目来,此番看也不看那红册子,直接道:“母亲总不至于替她恨嫁吧?这日子当然要挑个远些的。”
“都听见了?”蒋氏乐呵呵笑着,“也是,这吉时啊原是递了好几个进府,你爹已经选了一层,留了下月与明年三月的,我们也瞧着这三月的不错。”
说罢,她合上本子:“原先以为你还会犯相呢,今日倒是懂事了。”
裴成远梗住,不作声地坐下。
蒋氏又觉不对,她瞧了一眼他来的方向:“你不会是去找你阿姊麻烦了吧?!”
“娘你能不能想点你儿子的好?”
“那你说,你不是从清溪园出来的?!”
“……我去那儿就是找麻烦?”
“那你,”蒋氏见他兴致不高,怕是自己真的冤枉了人,这才挥挥手叫欣兰下去,问道“那你去难不成还是去贺喜的?”
“娘,”裴成远伸手掸了掸那红册子,“我说是,你信么?”
“你这孩子!”
蒋氏作势要打他,只是巴掌落了他胳膊上,不痛不痒的,裴成远展开册子,瞧见上头的两个金字的日期。
蒋氏总觉得他不大对劲,想起来又道:“对了,你阿姊的婚事定了,你的事情也该是要想想了。”
她继续道:“原先给你挑的那些姑娘,这不到一年基本都已经定了亲。你如今领了将军一职,怕是更难找到合适的了。”
京中的姑娘们最不会考虑的,就是将军了,跟着夫君出京多少有些吃不消过不惯,但若是留京,那也是一年见不到几回,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
心疼姑娘的人家自是不会想。
思及此,蒋氏自己也是叹了口气。
她又何尝不担心儿子呢?
更何况,现下裴家走的路本就是钢索,左右把着度,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裴成远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不由得眼前就浮现出一张倔强的脸。
他沉默了一刻,竟是觉得一开始皇姑母也没许错人。
这么一听,那人倒是很适合。
目光重又落在了手中的金字日期上。
“你自己个儿怎么想的?”耳边,蒋氏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收了册子:“不怎么想。”
“这什么意思?!”
“没有合适的,就不娶。”
“胡说什么!”
“那你再给儿子寻一个严之瑶――那般身家的,想来就合适了。”
“……”
“儿子告退。”
半晌,蒋氏回过神来,她骤然起了身。
“夫人?”欣兰扶她,“怎么了?”
“没什么……”蒋氏低头,发现那小子顺带手把良辰吉时的册子也带走了,“应是我多想了吧。”
第74章 是小姐
严之瑶自打那日绣花被少爷打断后, 便就再也不想拿针了,花样子倒是许多的,左右是绣不出来, 索性就交给春容代劳。
听说这次陛下特别开恩,允许裴成远留京过了节再走。
中秋,都说中秋佳节, 可是这般节日, 在严家却是不过的。
严b说因为父亲与母亲是在中秋灯会上定的情, 母亲去了, 不过也罢。
可世人皆道中秋团圆,到底热闹。
严之瑶做了月团,她如今已然清楚了侯府众人的口味, 好比义父的要清淡些, 义母的要多加些蜂蜜,再比如――少爷不喜欢点心。
这还是她从裴柒那里听来的,原来此前特意给他做的兰香糕他吃得那般受罪,听说是吃了好些日子才给那一小盘吃完。
也不知该夸少爷不浪费还是该庆幸少爷没有第一时间给扔了。
这日府里丫头小厮们皆是提前领到了清溪园做的月团, 蒋氏那边也送了两盒,单是岚院那边, 严之瑶实在没敢自作主张。
想来这般东西, 少爷也是看不上的。
再者说, 今岁宫里没有举行中秋宴, 只是往各个府中赐了月团, 各种口味都有, 就在清溪园发完糕点之后, 时间点掐得很是巧妙。
如此, 她送不送去岚院也就没什么了。
“小姐, 寒大人的名帖,”声音是欣兰的,她笑吟吟进了院子,“今夜有中秋灯会,街上热闹,寒大人约小姐去鹤归楼晚宴赏灯。夫人说,全凭小姐做主。”
因是已经议亲,欣兰说着的时候也是满脸的喜气,她瞧着练字的人,递了名帖。
如今这桩亲事已经在京中传开,大桓本就民风开放,这婚前交往本也是正常。
严之瑶也知欣兰在等什么,她置了笔起身:“那……那就劳烦你代为回复,便就说,我今晚必会赴约。”
“是!奴婢一定带到,”欣兰应着,“夫人说,小姐尽兴便好。”
“谢过义母。”
严之瑶静静又站了半刻,扭头道:“露华,替我梳妆。”
她开了妆奁,说起来,到现在她也不过只有那一盒胭脂罢了。
原本没想过会用上,除却试妆那次,这是她第二回拿出来,第一回,便就是那日宫宴了。
“小姐今日穿素净些还是?”
“今日佳节,鲜艳些吧。”严之瑶转头,从丫头手中挑了一件石榴红的彩绣暗纹襦裙,“这件如何?”
“小姐穿自然是再好不过!”露华眼睛一亮,“小姐少有穿这般颜色,定是能叫寒大人惊艳呢!”
闻言,严之瑶收手,略略一笑,没有说话。
意识到主子的态度似乎有些淡,露华默然,准确来说,她到现在也拿不准小姐究竟对寒大人是什么态度。
若说是不喜欢,小姐那般冷淡的性子又怎么会特意为了大人亲自挑选衣物,还上妆。
可若是说喜欢……她总觉得对这桩婚事,小姐虽是事事积极,却也没曾真心笑过,就连方才欣兰姐姐送来名帖,也不见小姐有什么动容。
倒像是――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般。
“露华,这钗如何?”
愣怔间,露华瞧见主子已经细致挑了耳饰珠钗,分明是女儿家的喜悦。
她上前几步,悖小姐原就是温温柔柔的性子,不会太喜怒于行的,又不是人人都是少爷能把小姐气得脸红,定是她多想了。
想着,她扶着人坐在了镜前:“嗯,我看看,这支,这支是不是跟裙子更配?”
“也好。”镜中人笑。
裴成远这两日忙得很,中秋当日刚瞧完师父出来就见裴柒来寻他回府用饭。
倪老头子明日一早就告老还乡了,说是要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坚决不叫他送,罗里吧嗦交待了一堆事,临到了还问他啥时候能请他喝喜酒。
没头没脑的。
最近京中人是闲得很了,一个个管他什么时候成婚。
今日二老在饭桌上定是也饶不过他,想想就很头疼。
尤其是,还有严之瑶在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就皱了眉头,这女人分明是在筹划什么,那日他一试便就试了出来。
严家人果然是憨。
南戎与大桓争斗数十载,从未占过优势,歌谣有云:“严家军,西南虎,威威兮,震边关。”当年有师父提醒,严将军恐叫帝王忌讳,决定带子女归京,交兵权于帝王。
裴成远原本以为,帝王念其诚,不会做绝。
可惜,可惜正逢此时,南戎突然又犯,而没了严家父子的严家军竟节节败退。
一时间,严家军不能没有严家父子的言论甚嚣尘上。
迫于压力,帝王不得不命严家父子南下。
既是西南虎,又如何会一朝败于南戎这走犬?
严家军治军严谨,又怎会短短一年多就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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