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严b想了想,“就叫王争吧。”
“你叫我争哥就是。”
严之瑶念了一遍,生疏,先这么的吧。
回京后的第一个秋日,北狄大败,大桓势如破竹,直捣王城。
这一仗打得旷日持久,北狄正式归顺的消息传入京城时,严之瑶正在看严b教严钰习枪。严钰本该是裴柒来教的,只可惜严钰自打第一日见过严b习武后,就成了跟班。裴柒是谁,根本不放在眼里。
裴柒气得不轻,但知道严b身份,自己也确实打不过,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要蹦起来:“少爷威武!”
严b蹲在边上原是在指点严钰姿势,闻声起身:“是裴成远那小子?”
“我们少爷可厉害了!他武功可不比你差!”
如今隔了许久再听这名字,严之瑶不由心思一动。
莫名极了,手下却没闲着,她低头接着练字。
露华采买回来:“外头都传遍了,这北狄一直都是大桓的心头大患,这次可算是打服了,朝廷要设州府直接管辖了。”
春容也道:“是呀是呀,他们还说,现在裴小将军可再不能小觑,都老老实实喊裴将军呢!”
他们不知道,以往最鼎鼎大名的少将军就在眼面前呢。
严b饶有兴趣地听着,眼睛却是注意到自家妹妹心不在焉的模样。
“这是什么字?”
“裴……”严之瑶一怔,猛地就揪掉了正写着的纸团了团,“你一个护卫,你看什么字!你地扫了么!”
第95章 缘分
昔年的少帅大人属实被噎得不轻。
以往他好歹还是能拿捏这个妹妹的, 现如今还真的是没得还嘴的余地,便是她王争王争地直呼其名,他也不能当着旁人的面直接摁她脑袋。
这感觉啊, 还真是难说。
不过妹妹这一手好字倒是叫他意外极了。
怪像那么一回事的,好像还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行, 扫地!”严b一勾脚, 把扫帚挑了起来。
严钰赶紧就抢了过来:“师父我来!”
“哎, 真是乖徒儿。”严b霎时乐呵呵笑了。
严钰二话不说拿着扫帚就开始干活。
剩下裴柒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严b余光扫见,他跨步坐下:“裴柒是吧?”
裴柒乍被人一点,下意识站好:“昂。”
“你回去吧。”严b道。
严之瑶笔尖停下, 她也抬眼看向严b。
后者道:“你功夫不错, 不该留在这里。姓裴的小子既然做了将军,以你的资质,自然也能建功立业。”
“我……”裴柒心口惴惴跳着,这是他梦中的事情, 可往时裴家在朝中尴尬,连侯爷少爷都小心行事, 他又哪里敢想,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护卫。”
“小小的护卫就能在我手下过招, 这两日都能讨得巧去, 裴家果然是世家。”
裴柒神色一肃。
“你紧张什么, 我说错了吗?”严b抬眼。
严之瑶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搁下笔, 瞧了瞧兄长, 又瞧了瞧明显已经动容的护卫。
“裴柒。”
裴柒这才回神, 躬身:“小姐。”
“如今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并不明朗,裴成远此时打了这般胜仗叫北狄归顺大桓,无异于是在原本明面上平衡的局面上丢进了重石,以他今时今日的功绩,势必木秀于林,”严之瑶上前几步,“将军之侧,必需心腹,但非常时期人心难测,唯你可信。”
“……”
“你的刀是裴成远教的,刀刀皆是沙场战术,这也是为什么兄长一直拿枪试你的原因,”严之瑶看他,“我想,裴成远应也从未只当你是个小小护卫。”
“小姐!”
“他如今需要你。”
又一月,戍北军凯旋。
县主府偏僻,却也听得见外头的人声鼎沸。
大桓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般的胜仗了,哪怕是南戎那一战,便是胜了,回来的时候也是全城缟素。
露华与春容本就是裴府带来的,早早已经带着严钰去街上看热闹。
严之瑶立在院墙下,不多时,严b收了长枪站在了她身侧。
“要不要出去瞧瞧?”他问,“戍北军不过是回京复命,待不了几日。北狄虽归顺,但后续事务庞杂,尤其是要设立新的州府,原本的北狄兵力编入府兵等等,新任的州牧太守等也需得同军队一道过去再同军队行交接之事。”
这些,严之瑶自然是明白的,她失笑看向严b:“我如今好歹是读了书晓了事的,你真是嗦。”
“我近来听说了个事,说是那裴家小子曾是在御前放言非你不娶,还因此被杖责三十大板。”
“你不是跟左修齐商议事情么,就商议了这个?!”
左修齐回京后倒是经常往县主府跑,明面上是说皇甫曦要找她玩,实则是他要与严b说事,严之瑶本以为他们是为了三殿下私下囤兵勾结南戎一事,没想到姓左的看着谦谦君子,背地里也长舌得很。
“哪里有那么多事情要商议,随便聊聊了。”严b一撇嘴,不以为意,“看来是真的啊。”
“那只是权宜之策,”严之瑶道,“为了多留在京城一些时日。”
她害怕提到这个话题,好像是瞬间就将她拉回到那一日的马车内,叫她回忆起自己荒诞至极的酒后出格,回忆起其后他凝视自己的目光。
突然的慌乱,她怕裴成远当真,怕那御前冲撞里也拌了真。
她明明自诩是他阿姊,却肆意调戏了比她小的弟弟。
哪怕是酒后,也有罪。
如今竟然叫兄长也晓得了他求娶的事情。
严b的性子也是执拗的,若是叫他当了真,免不得会出什么事情。
少年心思总归不定,严之瑶想,只要时间过去,他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便知一时情动不过浮云。
严b哦了一声,他想了想左修齐给他说的后续事情,似乎也找不出什么能反驳的。
于是他道:“裴家于我们严家有恩,日后定要相还。”
严之瑶听着,囫囵嗯了一声:“知道了。”
兄妹俩便就又站了一会。
片刻,严b突然问:“你之前进过我房间么?”
“什么?”严之瑶偏头,“不曾,你房间我原本做了库房,是后来重新收拾出来给你的,怎么了?”
“收拾出来的东西呢?”
严之瑶想了想点点西边:“应是都摆在里头了,你是丢了什么东西?我替你找。”
“没什么。”
“不过还有些用不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我就一并叫人扔了。”严之瑶观他神色,“可是有什么重要的?”
“没有,随便问问。”
“哦。”
严b又站了一会:“无聊,我先逛逛。”
“嗯。”
严之瑶没看他,却也知道他是进了西屋库房。
她没点破,也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露华他们就兴高采烈回来了。
严钰叽叽喳喳激动得不行,一面比划着战马如何如何,一面形容军刀如何如何,时不时还得蹦那么一蹦。
“据说裴将军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这么高了,”严钰抬手踮脚样了样,“真是天生的大将军!”
露华笑:“你啊,好好跟着你师父练武,搞不好以后也能做将军呢?”
“我不行吧,”严钰突然就憋了,“师父还说我是个豆芽菜。”
“因为你以前吃不好睡不好,营养跟不上,自然是豆芽菜啊,”严之瑶笑了,“只要你用功,一定能成。”
严钰这才乐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小姐,她们说裴将军叫你阿姊?!”
“……”
春容一愣,赶紧过去捂他嘴:“你这孩子,咋什么都记。”
想来是闲来聊起,严之瑶自然不会怪她们,只是替严钰拿来春容的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不过我与裴将军关系并不好,他也从未认我做阿姊,所以啊,陛下才做主解除了我与裴家的关系。”
“啊?”严钰有些失望,“那小姐是不能替我引荐了对不对?”
“你若是有本事,不必我引荐,自得伯乐。”
“可师父一直对我不满意……”
严之瑶听了坐下:“你师父是因为对你严苛才如此,严师出高徒。而且,你师父的功夫你也看过,难道还没有自信吗?”
严钰这才又提了精神:“嗯!师父是厉害的!”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我在裴将军身边看见柒护卫了!我没有拜他为师,他不会在裴将军那里说我坏话吧?那我可得好好练,到时候用实力说话!”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来去去。
严之瑶看他又提枪往后,不由好笑,转而看向露华二人:“快冬至了,东西可准备好了?”
“都备好了。”
“好。”
侯府前,蒋氏已经等了许久,乍一见马上人走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以往只是去军营历练,这次却是实打实地上的战场,她只觉儿子不仅个子见长,连目光都不同于往日。
来人见得她却是嘻嘻一笑:“怎么还掉金豆子?跟小姑娘似的。”
“你个混小子!不讲人话!叫你不讲人话!”蒋氏伸手就打。
这下好了,赫赫有名的裴将军风风光光进的城,又抱头鼠窜地回的家。
好不热闹。
“哪天走?”裴群问。
“三日后。”裴成远答,他解下铠甲,“事情我都听说了,今日见陛下,确实气色不好。凤太医怎么说?”
“凤知鹤替陛下诊脉时没有人在旁伺候,只说是疲劳过度,一直开药调理着。”裴群说着叹息,“此事,你皇姑母在看着。陛下最近更换了南地不少官员,想必皇后那边应是坐不住了,原本一直搁浅的澜王大婚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澜王大婚,便要回去封地了。
父子俩都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此前陛下立万皇后,万皇后一直培养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澜王,陛下因为对裴氏忌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说没有无党羽的皇子,只是闹不闹到明面上罢了。
争储争储,自然是争取到的为王。
可无论是出于忌惮裴氏,还是打磨东宫,陛下的放任都是有限的,一旦澜王越线,帝王便不会不管。
更何况,澜王这次是囤私兵,不仅通敌还叫大桓丧失了两员大将。
这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允许的。
只是原本陛下就算是察觉也不必将事情做绝,以他的性子完全可以一点点拔除澜王羽翼,但他没有,他选择了直截了当地剔除澜王一派。
这是下了决心要根除。
他是在逼澜王回封地,更是逼澜王反。
“就是太急了。”裴群道。
裴成远点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明年冬。”
裴成远沉眸:“够了。”
“什么够了?”裴群问。
“爹,我此行匆忙,恐怕又是年把不得回,照顾好我娘。”
“臭小子,你爹还需要你交待?!”
说话间,蒋氏推门进来:“说完了?用膳吧,那宫里头的饭哪里能吃得好,你这连日奔马的,用点清淡的才是。”
三人坐下,满桌子的菜色,最后上的是一道点心。
裴成远扫了一眼,几不可察地顿住筷子。
“这是芡实糕,我听裴柒说你很喜欢吃,怎么?”蒋氏问。
“还行吧。”裴成远说着夹了青菜,一顿饭下来半点没碰那芡实糕。
三日后,一辆马车载着严之瑶与严b二人往城外去。
今日冬至,兄妹二人是要往敬陵去。
城门外,已经有一列人马停在那里,左修齐与人道别:“啧,你我二人此行一南一北,还真是缘分。”
裴成远呵了一声:“记得把倪长歌那老家伙揪起来,别叫他太舒坦了。”
“你可真是亲徒弟。”
二人说着,裴成远却是霍得掀眼望住左修齐身后。
“前头那个是左大人吧?”马车内,严b凑在窗前忽然道。
“嗯?”见严b眯着眼,严之瑶便也坐过去掀了车帘抬眼。
漆黑的战马上,一身铠甲的男人目光凌厉,正堪堪落下。
第96章 做主
他变了。
这是第一时间涌入严之瑶脑海的话。
如果说以前的裴成远是不可一世的少爷, 那么此时勒着缰绳的人便就十足是个将军模样。
有父亲一般的眼神,有兄长一般的身姿,甚至较之于从前, 更多了一分莫可言喻的气定神闲。
马车一纵,车帘便就从指尖溜下。
隔开了所有未及探勘的别来无恙。
挂着安平县主牌的马车很快就驶上岔路,未做停留。
裴成远收回目光:“走了。”
左修齐还打算指给他看那马车, 却已经见人夹了夹马肚调头, 登时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不是, 他今日一到门口就被人拦了路寒暄,从左相近来可好到神医有空没有,就差问候他家阿猫阿狗了, 到头来怎么反而像是他耽误事儿似的。
“后会有期!”他喊了一句。
前头人挥挥手。
裴柒迎上过来的人:“将军!”
他入军营有些日子, 已经改口喊顺了:“刚刚我好像瞧见小姐的马车了。”
“嗯。”裴成远道,“出发。”
“小姐竟然没跟将军打招呼。”
裴成远伸脚踹他:“嘀咕什么?”
裴柒一缩腿避开:“没。我就是觉得明明小姐都晓得将军回来,怎么也不回侯府看看,就算是没了身份关系, 但情分还是在的吧,古里古怪的。”
“你晓得个锤子, ”裴成远觑他, “这次回来多少人巴巴往侯府来你没瞧见?陛下直接下令允本将好生休息, 不见人。”
“喔!差点忘了。”裴柒这才点头, “难怪刚刚城门口瞧见左大人, 将军才那么多话要与他说, 敢情之前是陛下的旨意拦着呢。”
裴成远直觉自家这小护卫好像是在阴阳怪气, 可又找不出破绽。
最后, 他干巴巴道:“你之前说, 是她要你回来我这边的?”
裴柒反应一会才意识到这个她指的是谁,应声:“对啊,不过将军,你需要我这个副将么?”
“副将是你相当就当的?!”裴成远不客气道,“美死你算了。”
裴柒委屈。
走了片刻,他才缓过来劲:“不过小姐这会儿出城干嘛啊?大冷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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