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需要,这笔财产,随时都可以成为你的底气。”
谢炳声音恢复了清润柔软,宛若一杯醇香浓郁的白茶,带着温暖的气息缓缓流入苏浣的心间。
似乎怕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晰,谢炳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需要。”
“我可以随时将它们赠与你。”
第15章 冷静期第4日(4) 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谢炳眸色透澈如水,让人想起映照在泠泠山泉中的一轮无瑕明月。
这笔财产本就是因她而得,若能赠与苏浣,谢炳无一丝悔意。
苏浣望着他那无比认真、没有任何诓骗人意味的神情,心中一片愕然。
因为震惊,她的杏眸睁大了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知道江淮谢家富裕阔绰,却从没想到竟然如此财力雄厚。
她更没想到的是……这样一笔巨额财富,谢炳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可以随时赠与给她。
理由只是为了不让她在罗羡逸那里受气。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她总觉得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癫狂,让她素来灵光的大脑也宕机了片刻。
而后心底生出无尽的惶恐……她并不觉得和谢炳之间的情谊,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谢炳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有这样的条件,又为什么要只身北上来到雁华市。
苏浣想不明白,只能凝视着他的面庞,试图从那双墨玉清润的眼睛里探究出一缕线索。
却完全败在了他的坦荡与沉静之中。
苏家不过小康之家,苏浣也是凭借着五年的努力,才在律师界站稳脚跟,有了可观的收入和积蓄。
可比起谢炳的身价,实在是不值一提。
恐怕她此刻站在了人生中,距离一夜暴富最近的地方。
只需要她轻轻点头,这世界上大部分因钱而生的烦恼都能离她远去。
人都是贪婪的,这些年的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苏浣承认自己有一瞬可耻的心动。
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财产,不是她奋斗的报偿。
从小建立起来的价值观和良好的家教,让她做不到无耻地接受这样一大笔赠与。
更何况,那是遗产。
遗产,是人离开后,留给家人的最后依靠。
它绝不等同于个人获得的其他财产,遗产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注定拥有既温暖又悲哀的底色。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梦幻和荒唐,苏浣回过神来,缓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谢炳,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
见她拒绝,谢炳并不意外,实际上,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毕竟他的苏浣,始终都是那么正直光明的人。
他回望着她,眼神柔软得好似融化的蜡,没有任何的不悦,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应道:“好。”
“我只是想告诉你,永远都不要害怕得罪谁。”
他会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成为她永恒的底气。
谢炳用温柔的语气,一字一句地传递着那坚定不移的支持。
苏浣的耳边突然想起从前父母截然不同的叮嘱——
“浣浣,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千万别得罪人。”
“当律师,说白了是服务业,要做好受委屈的准备,要懂事,服从领导安排。”
可如今,却有人对她说,他会永远为她撑腰。
就仿若孤孑踽踽的漫长道路上,突然有人愿意与她同行。
她鼻尖蓦然发酸,心头一暖,眼睛有些许湿润。
长了张嘴,却一阵哑然,说不出话来。
苏浣不再看谢炳,低下头拿起手机,拨通了刘薇的电话。
她神色坚定,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语气依旧柔和,却少了许多畏缩。
“刘姐,罗羡逸的遗产继承案,我不想再跟了。”
“我想向所里申请更换代理律师。”
她语速极快,格外干脆果断,宛如一朵被风雪欺压的海棠枝,即便在风中微微飘摇,也仍不愿折下自己的身姿。
可谢炳就是爱极了她这样坚韧自强的模样。
刘薇似乎已经对两人的矛盾有所耳闻,她并未生气,语气也算得上平缓。
“苏浣,刚刚罗羡逸来找我,说自己讲话没注意分寸,把你惹恼了。”
“他刚刚还和我打了预防针,说是你可能会不愿意做他的代理律师。没想到我真的接到了你的电话。”
三言两语间,刘薇就将方才律所中发生的事情讲清楚了。
苏浣听闻,却皱起了眉头,美目中含着意外和不解。
她已经和罗羡逸撕破脸,本以为罗羡逸会比她更着急更换代理律师。
甚至真的如他所说,逼迫律所辞退她。
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和刘薇说。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会是下定了决心要对她死缠烂打吧。
这个念头浮现,苏浣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眉间的烦忧和恼意更胜了几分。
“刘姐,我实在不适合做这个案子,拜托您还是更换本案的律师吧。”苏浣却并未因为罗羡逸的意愿而退让,态度坚决道。
刘薇却还想再劝劝她:“罗先生的遗产继承案标的额不小,是难得的优质的案源。”
“所里高度重视,我们都对你寄予厚望。只要你胜诉,就可以升任初级合伙人。”
“更何况这案子胜诉也不难,你又已经跟了两个多月,如今开庭在即,再找律师接手也比较麻烦。”
“你要是现在说干就不干了,对自己的声誉也有影响。”
从字里行间听得出来,刘薇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
她费心尽力地劝道:“苏浣,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说罢,似乎是怕苏浣继续拒绝,不待她回答,刘薇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熄灭,苏浣从黑沉沉的屏幕里,看到自己那双略显疲惫的双眼。
如果律所坚持不换人,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向来一身拼劲,工作十个小时都不累的苏浣,如今心底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她的头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柔而绅士地来回抚摸了几下。
带着明显的关切与安慰。
苏浣从小到大,几乎鲜少被人这样温柔地摸摸头。
一阵如微小电流般的触感从头顶传来,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试图努力遮掩那心底想要喟叹的舒服感受,让自己不受控制跳动的心脏,尽快恢复往日的平静。
苏浣抬头看谢炳,他俊朗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绯红。
像是怕她不喜,在对视的那一刹,谢炳便局促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
“别、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因为方才大胆越界的行为,紧张到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苏浣挪开视线,也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应了一声:“嗯。”
却说此时,苏浣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默认的手机铃音将两个人从暧昧又尴尬的氛围中解救了出来。
来电人却是苏浣的母亲,许溪。
“浣浣,今天忙不忙?你好久没有回家吃饭了,今晚回来住吧?”苏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语气中却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
自从五年前苏浣因为结婚的事情,和父母大吵一架后,一家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说不出的别扭。
谢炳对此是知情的,苏母曾经和他提过。
希望谢炳多包容苏浣,她是个慢热又骄傲的人。
当初她答应相亲结婚,可条件却是——苏父和苏母不得再干涉她的生活。
谢炳心里清楚,苏浣不喜欢自己,或许还有苏父和苏母逼迫的缘故。
正是因为如此,这五年里,他才会那样如履薄冰。
可谢炳不知道的是,十年前还曾发生过一件事情,那成为了横在苏浣和父母之间,几乎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深深裂痕。
“好的,妈,我一会和谢炳一起回来。”苏浣淡淡道,并未拒绝。
苏母显然高兴极了,连忙嗳了几声。
待苏浣挂断电话,谢炳下车,仔细地观察了律所周围的环境,昨天被跟踪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确定今日是安全的,谢炳重新坐到驾驶室。
他忖度片刻后,坐直了身体,向苏浣认真提议道。
“苏浣,今后都由我来接送你上下班吧?”
他的嗓音甘冽好听,让人想起缓缓淌过的溪流。
“公安局那边还没有处理结果,罗羡逸又总是骚扰你……”谢炳怕她拒绝,解释道。
其实,谢炳了解自己,哪怕苏浣拒绝了他,他也一定会在暗中护送。
“好。”
出乎他意料的是,苏浣没有拒绝。
她对待他,似乎已经不复从前般疏离冷硬。
若谢炳此刻细细望去,还能在那双流盼生辉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感动与欣喜。
两人到达苏家,差不多已经傍晚六点。
苏家灯火通明,苏父和苏母早就在家中等候女儿回来。
片刻后,一家人坐在饭桌前,桌子上摆满了菜,几乎都是按照苏浣和谢炳的口味来做的。
“小谢啊,这是我特意为你煲的牛肉汤,你看你这么瘦,可得好好补补。”
苏母笑着热情地给谢炳盛了一碗汤,熬得奶白浓郁,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谢炳心中一暖。
苏母和苏父向来是待他极好的,在这里他能感受到久违的家的温暖。
“谢谢……妈。”想来苏浣还没和他们二老说离婚的事情,谢炳便乖巧地没有改口。
谢炳腼腆地笑了笑,忙双手接过碗,动作轻柔地放在了桌上。
可苏母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似乎十分期待他尝一尝。
谢炳执起勺柄,搅动了几下,这才发现碗底并非是寻常的牛肉,胡萝卜、玉米还有……牛鞭。
他心下一惊,有些错愕地看着苏母,不知道她这是何意。
“小谢啊,你和浣浣结婚已经有五年了吧?如今你们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说句实在话,也不年轻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有个孩子了。”
苏母暗自瞥了眼坐在一旁沉默的苏浣。
而后对谢炳苦口婆心道:“要是你们不要孩子,老了得多孤独呀。浣浣脾气倔,你向来是个懂事的,帮我们劝劝她。”
“小谢,这要孩子得趁早。你能明白我们的苦心吗?”
谢炳从未想过子嗣的问题,苏母的这番话让他彻底手足无措起来。
苏浣本来正好好地吃着饭,听见苏母的话,心头一梗,差点被饭菜噎到。
她放下碗筷,眼眸微凉,冷声对苏母道。
“妈,你难道忘了五年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吗?”
第16章 冷静期第4日(5) 她的秘密。
苏浣面容静沉沉的,眸底却压抑着不满的情绪,周身散发着阴晴欲雨的气息。
苏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用有些抱怨的语气道。
“你这孩子,妈只是和你说上那么一嘴,怎么还急起来了。”
“更何况那么些年前的陈年旧事,你老是提它做什么?”
苏母似乎不想再惹得气氛不快,她夹了一块肉,放到了苏浣的碗里以示退让。
可苏浣却根本不如她所愿,对生孩子这个问题较真起来。
“爸、妈,我再向你们强调一遍,生不生孩子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另外,五年前我们就说好,你们不可以随意干涉我的生活、我的决定,希望你们能够信守承诺。”
苏浣的语气实在说不上恭敬友善,她如同一只刺猬一般竖起了坚硬尖锐的外壳,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眸。
分明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却是如此疏离与防备。
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苏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谢炳垂眸望着眼前浓郁奶白的牛肉汤,不敢轻易开口。
苏父本来沉默地坐在一旁,随着苏浣凉薄无情的话语落下,他的脸不可控制地沉下来。
“苏浣,我们养你到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这么和我们说话的。”
苏父瞪圆了双目,怒气腾腾道,声音低沉,颇具家长的威严。
岂料苏浣早已并非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姑娘,她并未在苏父慑人的眼神下退缩,反而冷哼了一声,呛声反驳道。
“我长到这么大,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操纵我的人生的!”
“你……”苏父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你看看从小到大,我们替你做的决定,哪一次是错的?”
“这么多年,我们简直是养了个白眼狼。”
他这句话,无疑是狠狠地戳在了苏浣的伤疤上,一瞬间鲜血淋漓。
她眼眶蓦然变红,那素来冷清透彻的美眸里,如今盛满了委屈与怒意。
也许这一切都是错的。
眼见全面的争吵一触即发,谢炳有些不忍心,他第一次站出来斡旋,温声对苏浣道。
“苏浣,伯父伯母他们也是关心你,生孩子的事情全听你的。”
“生气对身体不好,你别生气了好吗?”
因为谢炳的一番话,苏父心里的怒气稍稍消散了些,他望向谢炳,眼中有赞赏之意。
可转头对苏浣说的话,却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扎向了她的心。
“若是你有小谢万分之一懂事就好了。”
苏浣的目光游移到说话的谢炳身上,分明下午还算顺眼的帅气面庞,如今看来如此伪善可憎。
她的理智几乎行至了崩溃的边缘,心底的怒气牵引着她,让她冲动地将此刻的想法说了出来——
“谢炳,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懂事?正好你缺爸妈,那你就好好地做他们的‘好儿子’吧。”
她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温度,仿若含着碎冰碴。
昳丽脸上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再也不复往常的柔和,嘴角清浅的笑容更是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炳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的模样,心随着苏浣吐出的冷漠字词而微微颤抖。
她瞥向自己的目光,满是敌对和防御,与望向苏父的一模一样。
比起被冒犯的不悦,他的脑海中更多的是后悔。
眼看着苏浣和自己的关系没有那么生硬,此刻却几乎功亏一篑。
自己成了她眼中,与苏父苏母一样逼迫她的人。
“对、对不起……”谢炳赶忙道歉,喉咙发紧,看起来局促极了。
苏浣却不愿意再给他一个眼神,这顿饭她实在难以下咽,站起身来似乎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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