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炳,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浣问出口,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几分尴尬,试图缓和一二,“幸亏你来得及时,我没带伞,差点淋成落汤鸡……”
“苏浣。”谢炳打断了她的话,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他眼眸沉沉如墨,浓密的睫羽下是翻腾不息,却又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他沉声问道,对自己来此的原因只字不提。
许是罗羡逸在从中作梗……苏浣合理地猜测。
两人朝东南方向走去,谢炳还是像往昔一样放缓了步调。
他站在苏浣的左侧,伞面倾斜,大雨打湿了他的左肩。
苏浣瞧见,知道他是照顾自己,往他身边挤了挤。
反倒是谢炳一改常态,不动声色地往左侧挪了几厘米。
苏浣只觉得今日的谢炳异常沉默,气压微低。
她暗自瞥了好几眼,心中腹诽。
谢炳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这一切。
苏浣住的旅馆并不远,谢炳把她送上了台阶。
她站在檐下,并未进屋,神色纠结地望着他。
好半晌,她说道:“谢炳,我明天就回雁华市了。”
可谢炳的脸上却并未如她所料一般出现笑意。
他就这样安静地伫立在滂沱大雨中,眸色沉静如水,薄唇微抿,未发一言。
雨滴溅落在地上,打湿了他的鞋,他的周身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雾气,衬得他恍如谪仙,仿若远在天边。
谢炳紧握着伞柄,最终只是意味不明地道了句。
“苏浣,再见。”
苏浣哑然,片刻后只好抬起手挥了挥,悻悻回道:“谢炳,再见。”
她见到谢炳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毫不留恋般继续向前走去。
她逐渐只能望见他颀长的背影,明明是那样矜贵优雅的人,竟莫名显得有几分孤单和萧瑟。
苏浣心里出现没来由的不安,花了些许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追上去的冲动。
没关系的,明天就能再见到他。
她这样安慰自己。
那背影最终一点点被吞没在雨夜中。
——
次日上午,从西临市到雁华市的航班刚一落地,苏浣就匆匆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刘姐,我已经从西临市回来了,我先回家一趟,下午再回律所。」
她先给律所的合伙人刘薇发了个消息报备。
苏浣手指轻滑,重新打开了好几次微信。
可她和谢炳的聊天页面,依旧没有任何新动静。
「谢炳,我是明天早上8点20的飞机,我看还有余票,要一起走吗?」
「谢炳,我没等到你,先自己回雁华市了。」
「你回来了和我说一声吧。」
整整一夜,谢炳都未曾回她任何消息。
苏浣心头的不安更加浓烈,她迅速打车回了阖乐园。
可刚打开家门,她就彻底傻了眼。
第38章 冷静期第10日(1) “苏浣,你现在……
原来挂在墙壁上的几幅素雅的装饰画被人裁撤了下来, 眼前光秃秃的让苏浣极不习惯。
客厅里可爱的抱枕消失了,就连毛茸茸的白色地毯和年糕的棉花狗窝也被卷走,此刻全然不知所踪。
少了那些大大小小的物品, 从厨房到客厅竟显得空旷了不少。
整个屋子像是被洗劫了一番——只是小偷没有翻箱倒柜,倒更加偏爱那些装饰品。
苏浣皱起了眉, 她心头一跳, 也顾不得安置自己的行李,快步走向了谢炳的房间。
她拧动把手, 推开房门,目光却在看清房间内的情况后彻底沉了下来。
谢炳的房间,所有与他有关的物品,无论是床褥还是衣物,都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不知何时,这一方空间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白色窗帘飞扬, 阳光铺洒在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中午,可从窗外吹来的风却让苏浣莫名产生了几分凉意。
这里不再有谢炳任何痕迹, 仿若他从未居住过。
苏浣呼吸一滞, 漂亮的眼眸中浮现了不解, 秀发在腰间颤个不停。
谢炳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搬走了?
这些日子,他从未向她提及只言片语,明明两个人相处得也还算愉快……
她眉头紧蹙,半晌后却依旧想不明白, 她干脆给谢炳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机械音不含一丝情感,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直到这一刻, 苏浣才有些慌乱地察觉到——
谢炳好像真的要退出她的生活了。
苏浣的脑海中蓦地蹦出一个人名,她翻找起那串多年未曾拨打的电话,几声“嘟嘟嘟”后,所幸那人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轻扬的男音。
“宋漆,我是苏浣。”
宋漆应道:“我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苏浣望着谢炳空荡荡的房间,咬了咬唇,犹豫地开口。
“你知道谢炳搬家了吗?”
宋漆瞥了瞥身侧紧闭双眼、满面疲惫的青年,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我知道。”他言简意赅道,似乎怕吵到谢炳,声音变小了不少。
苏浣的柔和的嗓音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却比以往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小心谨慎。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联系不上他。”
明明谢炳就在自己的身旁,宋漆却难得地说了谎:“不知道,他不是去西临市了吗?也没有联系我。”
“啊……好吧。”苏浣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如果他联系你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好的,我在开车,先挂了。”宋漆点头,而后挂断了电话。
坐在副驾驶上的青年睫羽轻动,缓缓睁开眼眸。谢炳的瞳孔在阳光下如琥珀般纯净透彻,却依旧掩盖不住眸底的幽深如墨。
他的眼下有一片淡灰色,头发凌乱,唇色泛着白。
谢炳转头望着不断后退的景色,宋漆只看了他的侧脸一眼,就从那波澜不惊的面色下看出些许依旧难藏的痛苦。
“真的不回去了?”他忍不住问谢炳道。
“嗯。”谢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鼻音,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宋漆狠狠地叹了口气:“但愿你这次是真的知道疼了,不会再让自己掉坑里了。”
“正好你们还有差不多二十天就可以正式离婚了,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他喋喋不休,却殊不知每一个字都像是划向谢炳心脏的利刃。
“不过哥们,有个事情我还没想明白。”
“你说这苏浣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呀,她不是放下盛云竹了么,你为什么还生气呢?”
宋漆三十年来恋爱经历屈指可数,到现在也没成家,实在是不懂情侣之间的弯弯绕绕。
谢炳垂下眼睑,嗓音清冷,眼中满是自嘲。
“我生气的从来不是她与盛云竹的过往。”
“而是她又一次放弃了我,而且没有告诉我……苏浣,她并不足够信任我。”
这次的放弃,让他彻底断了破镜重圆的念头。
而这分不信任,让他无法劝说自己,死皮赖脸地待在她的身边,只为求得一个“朋友”的名头。
他不过是苏浣生命里,无足轻重的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宋漆了然,虽然谢炳守在苏浣身边这么多年,但毕竟也是有自尊的、活生生的人,这次被放弃了个彻底,应该是伤透了心。
他伸出手拍了拍谢炳的肩膀,以示兄弟之间的安慰。
两人到了谢炳的新住处,这里是宋漆昨天替谢炳买下来的二手别墅,装修简约大气,环境清幽,面积不算大,可以拎包入住。
至于价格什么的……对谢炳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两个人正打算往别墅里搬行李,宋漆却见谢炳对着一箱玩偶和装饰画发愣。
“这些怎么会在这里?”他转头问宋漆道。
宋漆双手抱臂,倚靠在一旁,语气散漫:“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些都是你一个个从天南海北搜罗来的吧?还有不少是托小爷我从日本代购的限量款。”
“这些放在阖乐园,人家苏浣压根就没多看一眼,你看有的都生灰了。”
宋漆有些嫌弃地拎起一个粉色玩偶,上面果然沾染了些许灰尘。
“你都搬走了,小爷我就干脆帮你把你的小心思也全部带走。你要是不喜欢,我拿回去洗洗摆在自个家里也成。”
谢炳伸手拿过宋漆手里的粉色小熊,纤长如玉的手指拂了拂,温柔地拭去了小熊头顶的灰尘,而后将它轻轻放进纸箱中。
这些承载了他的过去,谁也不能带走它。
“走吧,帮我搬进去。”谢炳道。
宋漆就知道会如此,谢炳这个人看着温润如玉,实际上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强得可怕。
他撇了撇嘴,转身忙活起来。
——
没了年糕和谢炳,偌大的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是在逃避着什么,苏浣收拾好自己的卧室,化了个适宜的职业妆,便匆匆去了律所。
她刚将车停稳,从驾驶室走出来,身前就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也不知方才躲藏在了哪里。
苏浣心下一惊,可纤细的手腕下一瞬间就被人握紧。
罗羡逸用似笑非笑的眼眸望着她,身体向前倾,逼得苏浣只得将后背紧紧贴在车门上。
“罗羡逸,你干什么?!”
苏浣见他来者不善,低声呵斥道,用力甩了甩手腕,却全无效果。
岂料罗羡逸并未因此而退让分毫,反倒愈发猖狂,向前跨了一步,彻底将苏浣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他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苏浣的左侧,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皎洁柔嫩的手腕。
他的嘴唇几乎要触碰苏浣的耳廓,苏浣狼狈地撇过头去,却听他用暧昧呢喃的语气轻声道。
“苏律师,你回来了。你是想在这里说话,还是到我车里一叙?”罗羡逸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
他直起身,好整以暇地等待苏浣的脸上出现难堪或羞怒的神色。
却不料苏浣竟然迅速冷静了下来,只有一双美眸里依稀存有几分余怒。
“罗先生有什么话,不妨去律所说。”苏浣嘴角扬着,却是皮笑肉不笑,用客套的语气道。
罗羡逸却好像更满意了,他眼中兴味大盛,扯了扯苏浣的手腕。
“苏律师现在在我手里,可没有谈判的资格。”
他禁锢着苏浣,向前走了几步,那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突然走出一个保镖模样的人,替他们打开了后车门。
苏浣被拉拽着坐上了后座。
车门被关上,逼仄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苏浣和罗羡逸两人。
“罗羡逸,你这是非法拘禁!”苏浣冷脸道。
罗羡逸笑了两声,挑眉回道:“多亏了苏律师,我恶补了好多法律知识。非法拘禁,需要持续时间超过24小时吧?”
看着浑身警惕的苏浣,罗羡逸收敛了笑意,松开了她的手腕。
“苏律师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苏浣揉着自己被捏疼了的手腕,原本雪白的肌肤如今已经通红一片,格外刺目。
随着她的动作,罗羡逸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手腕上,他抿了抿唇,道了句“抱歉”。
苏浣却只想冷笑。
等罗家的遗产继承案结束,她要离这个疯子能多远有多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律师应该见到盛云竹,也发现他已经结婚生子、家庭美满了。”
“而谢炳,也应该已经离开了。”
苏浣身体僵住,她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只觉得他阴狠深沉得可怕。
恐怕从他开始打自己的注意,就盯上了她的生活,算计着她身边的一切。
可他越是显得“深情”,就越让苏浣想要退避三舍。
“你对谢炳说了什么?”苏浣问道,语气发沉,面色不善。
此刻的她褪去了身上的单纯与清冷,气场大开,看起来犀利又不好惹,仿若是一枝带刺的玫瑰,又像是倔强立于风中的寒梅。
罗羡逸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半晌都无法从苏浣的身上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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