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谢炳对她的在意程度, 想来他还不知道网上的那些事情。
苏浣悬着的心放下了些,却又隐隐觉得心头有几分空落落的。她收敛回目光, 不自觉地抿起了双唇。
她没有坐在椅子上, 反倒拍了拍身旁那柔软的棉被, 坐在了床沿。
自己睡过的床榻就这样亲昵地挨着她,谢炳的眸色忍不住变得幽深起来。他不敢坐在她的身边,只好自己坐到椅子上。
“你怎么来了?”他好奇地问道,而后意识到这句话有些歧义, 匆忙解释道,“不是不欢迎你的意思,就是……单纯问一问。”
苏浣抬起眼眸,没有回答他的话, 眼神顺着修长笔直的双腿轻轻向上攀爬,最后落在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上。
一只黑色钢笔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夹在他的指尖,还没来得及盖上笔帽。
“这么晚了,还在忙吗?”苏浣问道。
谢炳这才注意到手中的笔,他起身把它放到桌上,苏浣瞧见书桌上摊放着好几本厚厚的书籍,一旁的电脑上显示着PPT的界面。
“景南推出了精品课程系列,要公开到网上供大家观看,明天进行公司法课程的第一次录制。”谢炳耐心地解释道,语气柔和。
苏浣能想象到他认真伏案备课,和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若是说之前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安永康的事情告诉谢炳,那此刻的苏浣就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摒弃脑海中的杂念,把那些被勾起的汹涌情绪抛到一边,笑着问谢炳道。
“是个很好的机会吧?”
谢炳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布料。
“算是吧。”他语气谦逊。
这种公开课程需要用景南大学的名义发布,学校一定慎之又慎,谢炳能够参加,足以说明自身的教学水平和能力。
“谢教授的课我听过,是讲得很好的老师,大家会喜欢的。”苏浣浅浅一笑,真挚地夸赞道。
谢炳心中悸动,他蓦地抬头,望着眼前笑起来娇艳如花的女子,几乎挪不开视线。粉色从耳根迅速涌到耳尖,又调皮地向下挠着他的脖颈。
苏浣却不打算久留,她站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啦,早些休息。”
她正打算离开,手腕却被谢炳攥住了,他掌心炙热的温度与她跃动的脉搏紧紧相贴。
“苏浣,你永远不会打扰我。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谢炳语气认真地问。
苏浣可不是无事会登三宝殿的人。
当然,那是以前。
苏浣垂眸与他对视,谢炳的眼眸如同一片宽阔的湖,温柔到让她产生足以包容任何情绪的错觉。
她仿佛听到“咔嚓”一声,向来无坚不摧的心突然裂了一条缝隙。委屈的感觉像是一阵微风拂过,无声无形,却又丝丝缕缕,慢慢吹入那条缝隙。
可谢炳应该很重视明天的录制,她不能自私地在这个时候来让他分神,或是将自己的情绪无理地宣泄到他的身上。
谢炳看到了苏浣长睫微颤,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淡淡的忧愁,可这些细微的表情转瞬即逝,让他拿捏不准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苏浣最后给他留下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我没什么事情,先走了。”
“晚安,谢炳。祝你明天一切顺利。”
谢炳欲言又止,却又怕唐突地追问惹得苏浣厌烦,只好用清润的嗓音回道。
“晚安。”
浣浣。
——
次日上午。
苏浣起床,发现罗羡逸表白的视频没有被删除,一晚上下来,安永康的评论热度更高了。楼已经盖了上千层,舆论越来越夸张。
苏浣驱车到律所,本以为会受到异样的目光,却没想到大家都各忙各的事情,像是没有人注意到她一般。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咖啡袋。
“苏律师,早啊。”赵律师的工位就在她的旁边,此刻他提着袋子,正倚着玻璃挡板,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浣向来不喝咖啡,那会让她产生头脑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她并不喜欢。
“不用了,谢谢赵律。”苏浣礼貌地拒绝。
赵觉“啧”了一声,收回手提袋,故意大声道:“苏律师现在可是公众人物了,不稀罕咱们的咖啡。”
“不喝咖啡的人,可能桃花运会比较好吧。”姜棋抬起头,看似揶揄,实则嘲讽道。
潘春立马接话:“小姜,你可得好好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单身?学学人家苏律师,都结婚了还有人前赴后继地表白呢。”
苏浣此刻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明白这群人是在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
“那些离婚的男人,咦,我可不想要。”姜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撇嘴嫌弃道,而后捧着美式咖啡悠闲地喝了一口。
律所里瞬间响起哄笑声,如同海浪般向苏浣扑来,她站在人群中,却几乎成了一座孤岛。
“这是在笑什么?”刘薇迈着雷厉风行的步伐走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脸上不见笑意,眼神凌厉地扫视了一圈。
众人止住了笑声,赵觉缩回了自己的位置,此处安静了下来。
“苏浣,跟我来一趟。”刘薇对苏浣道。
“刘姐,网上的事情您都知道的了吧?事情不是那样的……”苏浣跟在刘薇身后,打算好好解释一番。
刘薇却在第三会议室门口停了下来,她转头对苏浣笑了笑道:“不管事情怎么样,现在有当事人约见,就要拿出最专业的态度。”
“打起精神来,苏浣。”
苏浣重重地点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跟着她走进了会议室,一个中年男子已经坐在会议桌边。苏浣认出他是王氏继承案的当事人,王柏。
这个案件是刘薇交给她全权负责的,也一直是她与王柏对接和交流,可今天王柏来律所,她竟然毫不知情。
“王先生,听说您对您的案子有重大疑问,现在您可以说了。”刘薇微笑着问道,看起来冷静从容。
王柏面容严肃,目光在苏浣的身上停留了三秒,而后手指交叉放在身前道。
“刘律师,我对案情本身和贵所的法律意见没有疑问。但是我申请更换代理律师,我认为苏浣不适合再办理我的案件。”
刘薇脸上的笑容一滞,她望了眼身边自己最得意的徒弟。
“王先生,苏浣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她能力出众,认真负责……”
王柏却挥了挥手,打断了刘薇的话,他毫不顾忌苏浣的感受,直截了当道。
“您应该也注意到了网上的舆论,我除了是王氏继承人之外,更是鹊明集团的老板,我的名誉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他轻蔑地瞥了眼苏浣,对刘薇道,“您明白吗?”
苏浣眼神中满是嘲讽意味,她没有遭受诋毁前,王柏夸她年轻有为,说对她担任自己的代理律师十分满意。
可如今他全然听信了谣言,完全变成了另一副嘴脸。
“刘律,我也认为自己不适合再负责本案,还是解除委托吧。”苏浣的嗓音冷如寒冰。
她不愿意陷入自证陷阱。
她不可能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让自己低声下气地求别人相信她。
她有她的骄傲。
刘薇本来还想再替她争取,见苏浣的模样,知道她的倔脾气上来了,也就只好作罢。
……
办公室内,只剩下刘薇和苏浣两个人。
“苏浣,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刘薇问道,虽然是关心,但她气场强大,直直地盯着她,让人心里发怵。
苏浣便将罗羡逸在音乐会表白,以及安永康造谣的事情和盘托出。
刘薇皱着的眉头久久未散,最终她叹了口气,眼中有几抹愧疚地道:“这事情也怪我,当初你不愿意再代理罗家继承案,是我让你坚持下来,才让你被罗羡逸不断纠缠。”
“当年你刚执业,要是我对安永康的案子多上点心,也不至于让你被骗。”
苏浣没料到刘薇会说这些话,她怔愣在原地,杏眸因为感动而变得湿漉漉的。
“刘姐,是我的问题。”她声音闷闷的。
刘薇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亲切得像是在对待自家的妹妹。
“苏浣,作为律所合伙人,我应该批评你,毕竟这件事情对律所的业务和声誉一定会造成消极影响。”
“但作为姐姐,我想说那些谣言算不得什么,我希望你没有受到伤害。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刘薇的话抚慰着苏浣的心,那些低落的情绪慢慢消失无踪影。
在她的关爱中,苏浣又重新充满斗志,她神色坚毅,话语铿锵有力:“刘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会解决好这些事情。”
刘薇笑了,爽朗地点头道:“好,我相信你能渡过这次难关。”
——
景南大学。
谢炳刚录完课程,回到办公室。
他抿了一口清水,缓解喉咙的干燥,正准备给苏浣打个电话,桌边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慕染咬着下唇,看起来欲言又止。
第54章 冷静期第15日(1) 敲诈。
慕染站在谢炳不远处, 凝望着那张曾经让她怦然心动的俊逸面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合理的。
“谢老师, 您不知道苏律师的事情吗?”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谢炳放下水杯,没想到慕染会提起苏浣, 疑惑地问道:“什么事情?”
慕染心下了然, 看来谢炳当真还不知道发生在苏浣身上的一切,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赶忙把手机放在了谢炳的身前, 不过比起从前恨不得黏着谢炳,如今她很好地把握着社交的安全距离,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谢炳垂眸扫了眼内容,如剑般的眉毛瞬间拧起,原本矜贵清朗的气质霎时变得沉郁起来。
随着看到的内容越来越多,他的心不断下坠,语气发沉地问慕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昨天晚上八点多吧。”慕染如实答道, 言简意赅地告诉了谢炳更多事实,“是几个博主发布了罗羡逸给苏律师表白的视频, 然后一个叫安永康的设计师说……”
安永康的原话太难听, 对着谢炳的脸, 慕染有些说不出口。
谢炳眸色如墨,脸上难辨喜怒,可下颌却紧绷着露出锋利的线条。
一想到苏浣此刻可能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慕染咬了咬牙, 将一切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安永康说苏律师曾经勾引过他,用这种方式获得业务,网上就出现了大量的负面舆论。”
“我了解了,多谢。”
谢炳点头, 他站起身,动作迅速地穿好外套,着急地往外走去。
慕染愣愣地看着谢炳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他真的很在乎苏浣。
即便早有准备,可慕染的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酸涩的情绪。她叹了口气,而后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忽视这些不理智的感受。
她喜欢谢炳,是喜欢他的优秀。
她不想破坏谢炳的家庭,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值得拥有幸福的人生。
在亲眼见证他的爱情后,她不应该起占有的欲念,那会让她变得丑陋。
慕染这样想道。
——
谢炳开车离开了景南大学,一路风驰电掣地朝衡正律师事务所驶去。他以前从未注意到这一路上竟有足足十个红绿灯,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让他万般难熬。
苏浣不接他的电话,谢炳的心里更加忐忑和焦灼。
难怪昨晚她会突然叩响他的房门,都怪他还不够敏锐,没有察觉到她平静面容下暗藏的情绪,留她孤身一人面对一切。
他疾步踏入律所,身上还带着秋日的寒意,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让那双蕴满担忧的眼眸暴露无遗。
谢炳看见苏浣的工位上空空荡荡,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语气急切地询问其他律师道。
“苏浣呢?”
赵律师愣了几秒,认出了谢炳。即便讨厌苏浣,赵绝也不敢随意开罪这位势头强劲的青年学者,他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
“好像在会议室接待当事人,右手边第二个。”
谢炳匆匆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个方向大步走去。他刚刚靠近会议室,还没推开玻璃门,就听到了苏浣的怒喝隐隐约约传来。
“一千万?绝对不可能!”
百叶窗拉下,他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可这声怒喝让谢炳的身体猛地一僵。苏浣待人处事早已变得从容圆滑,何时这样动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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