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现在手上拿着的东西除外。
“谢炳。”苏浣一本正经地喊着他的名字,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两个字,字正腔圆,让正在收拾东西的谢炳身体一僵。
他匆忙朝她走来,不解地探过身去。
刚才还笑眼弯弯的人,此刻眉头紧蹙,连鼻子都微微皱了起来。
“咯噔”一声,桌子上霎时多了个不知从哪里被翻出来的透明收纳箱。
箱子里是塞得满满的纸张,苏浣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张。
岁月让纸泛起黄色,却无法模糊那一行行清秀的字迹。
“……谢炳,我喜欢你……”几个大字跃入眼帘。
“谢炳,你老实交代,这是什么?”她捏着纸张的边缘,眼睛瞪得圆乎乎的。
她的声音里是明晃晃的不悦。
谢炳在自己的脑海中竭力搜寻了一圈,却没有任何效果,他对这封情书毫无印象。
“我、我不知道。”他卡了壳,赧然地说道。
苏浣轻声念着信纸上的内容:“谢炳,自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礼堂……”
她越读下去,谢炳就越是面红耳赤。
“谢炳,你在学校是不是挺受欢迎的?”苏浣眯着眼睛,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猫,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气质。
身前的人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还、还好吧。”
以前在小学和初中,压根就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考到江淮市第一高中后,他才逐渐和同龄的人有了交流。
苏浣随手翻了翻收纳柜里的纸张,每隔几张试卷,就有一封情书。
数量竟比她在高中收到的还要多。
“快说,你以前收到过几次表白?”她把情书一巴掌拍在了书桌上,气势汹汹地问道。
明明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谢炳却仿若被困住了一般,神色窘迫。
“不记得了。”他小心翼翼地答道。
他真的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
苏浣拨弄着海藻般的长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她的语调拖得长长的。
“我没有,我保证!”谢炳这次答得格外干脆利落。
他的脸上是认真严肃到了极致的表情。
“高中的时候,我一心只想考上好的大学。”
苏浣猛地向前一步,把他逼退到墙边。
她的双手轻推着他的肩,谢炳不敢反抗,背撞上了坚硬的墙面。
苏浣仰头,看着那张清冷而骨相极佳的脸。
“就算你没有喜欢别人。”她朱唇轻启,语气有些哀怨,“可我还是不开心。”
谢炳垂着眼睑,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中。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那漂亮的杏眸上挑,含着若有若无的不满。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苏浣……她吃醋了?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真的。”谢炳心下一紧,再次说道。
“你不要生气了。”
“好。”苏浣嘴上应着,眼眸却逐渐变得幽深。
她把谢炳又逼退了几寸。
她的视线游移在他的脸上,最终停留于那弧度极好看的唇。
她踮起脚,让彼此的呼吸交织融合,意图明显极了。
谢炳却狼狈地撇过头去,竭力拉开与她的距离,露出锋利清晰的下颌线。
“浣浣,我的病还没好。”她听到他磁性如琴的声音。
苏浣连哄带骗:“就一下,不要紧的。”
谢炳却难得倔强,迟迟没有回过头来。
“好吧。”她失落道。
正当谢炳松了口气时,喉结上突然多了一抹软似云朵的触感。
云朵还在飘动,打着圈儿从山峰移到了山脊,又下坠到了山谷间。
他的身体像是有一小股电流经过,酥酥麻麻的感觉流遍全身。
“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脖子上的肌肤彻底覆上了一层厚重的粉,像是刚从温水中打捞出来一般。
光照在额前的碎发下,阴影笼住他的眉眼,也淹没了悸动的情愫。
“你总得补偿我一下吧。”片刻后,苏浣慵懒餍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谢炳蓦地伸出手,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如玉般冰凉的肌肤,纾解着他心底的燥热。
“从来都只有你。”他声音沉静,一字一句。
“那这些情书,你不能带走。”
许是有恃无恐,苏浣的声音带着一丝张扬和霸道,宛如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嗯,不带走。”
谢炳放开她,宠溺地回道。
“谢炳,你想好什么时候离开了吗?如果你想再多住几天的话,也没问题。”
青年的眼眸扫过她的袖口,看到了灰尘留下的痕迹。
应该是做家务的时候不小心蹭上去的。
“今晚就走吧。”他用平静的声音道。
他舍不得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苏浣却有点担忧地确认:“真的不再多待会吗?”
“没关系,已经够了。”
有她在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那些阴暗潮湿的地方,在多年后迎来了自己的晴天。太阳把这里照得暖融融,无需他再多加逗留。
“那你跟我来。”苏浣拎起最初放在一旁的红色塑料袋,拉着他走到门口。
她取出那幅折好的春联,递给了谢炳。
“这里应该许久没有贴过春联了吧?”她指着门上已经干透的胶水道,“今年过年,我们回不来了,就提前把它贴好。”
“这样在回忆里,这里就永远是热热闹闹的、家的模样。”
谢炳没有说话,他动作轻柔地展开红色的纸张。
“故苑莲香春常在,新桃符瑞事万安。”
这字洒脱大方,龙飞凤舞,一看就是苏浣的手笔。
“我问遍了邻居,才从张爷爷那找到了纸和笔墨呢。”她浅笑着道,虽然口中是抱怨,可眉梢却全是喜意。
谢炳心里暖呼呼的,他一丝不苟地把春联贴在了门上,遮住了原本丑陋的胶痕。
这里顿时显得温馨和喜庆起来。
谢炳正盯着春联出神,耳边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他回头,见到一串钥匙挂在苏浣的第二个指节上,在风中轻轻摇晃。
“我把门上坏掉的锁换了,这是新锁的钥匙。”
这里很快就会化作一片废墟,这些举动看起来并不明智,甚至还有些傻气。
却一下又一下狠狠触动着谢炳的心,让那多年凝固的坚冰悄然融化。
“浣浣。”他凝视着她,“等回到雁华市,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苏浣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她把钥匙放在他的掌心,歪着头浅笑,从容地应道。
“好啊,我等你。”
“不过,你一会带我去一趟谢家好不好?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清楚。”
既然她提出,谢炳当然不会拒绝。
过去的数年间,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他将那里视为虎穴狼窝。但现在,只要她在身边,他就有了无限的勇气。
无论她要去哪里,他都会义无反顾地陪她去。
第74章 冷静期第21日(3) 傻瓜。
“喂?卢月, 我们现在要去谢家。”苏浣坐在后座,声音轻柔地打着电话,“不知道会不会见到谢崇。”
“你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u盘和孕检报告么, 好的,没问题。”
谢炳就在她的身边, 侧头看她, 寒星般的眸子里漾起温柔。
她挂断电话,往左侧挪了些许, 低声道:“我们速战速决,拿到你和卢月的证据就走。”
纤长的手指熟练地攀上他的骨节。
“好。”谢炳平静而乖巧地应道。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在谢家大宅的门前停了下来。
别墅被装修得雅致大气,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苏浣按了按门铃,来开门的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阿姨,许是谢家新聘的保姆。她不认识谢炳,见到两人愣了愣。
“请问您二位找谁?”俨然是一副对待陌生来客的模样。
谢炳听到保姆的问话, 眼中出现了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难堪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的下颌绷紧了些。
苏浣礼貌微笑道:“这位也是谢先生的儿子, 谢炳。我们找谢崇和卫芳。”
保姆恍然大悟, 她把两人请进屋中。
苏浣察觉到身侧的谢炳情绪有些异样, 她紧紧扣住他的手指。
卫芳正在客厅修剪着花枝,她抬起头来,苏浣分明捕捉到了她眼中一瞬闪过的厌恶,却见她下一秒扬起一个惊喜万分的笑容。
“呀, 是小炳。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让秦姨给你多准备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她热络地寒暄着,仿佛心中对谢炳毫无芥蒂。
那张已经年过四十的脸保养得极好,眼尾的皱纹都淡得几乎不可见, 整个人仿若一朵雍容的牡丹花。
两人没有说话,她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着。
“这位就是苏浣吧?真漂亮,难怪小炳喜欢呢。”
若不是谢炳和她说了,卫芳当初是怎么从他母亲手里抢走谢德海,又是怎么明里暗里欺辱他。
苏浣当真要以为她是个没有架子的豪门太太了。
“谢夫人。”她的嗓音冷清清的,宛若缓缓流淌的溪涧。
“今天登门拜访,是想和您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见两人几次三番地拂了她的面子,卫芳也索性不再热脸相贴。
她放下了手里的剪刀,直起身体,好整以暇地望着苏浣。
卫芳脸上的笑容未变,气质却忽而变得高贵起来。
“前些日子,您的儿子谢崇先生来了苏家,和我的父母说了些不实的话,造成了不少误会。我想有些话还是要再强调一下为妙。”
谢炳垂眸,见到苏浣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的身前,身姿挺拔如梅。
她句句铿锵,神色严肃而坚定。
他知道,她在保护他。
“在谢炳成长的过程中,谢德海先生从未履行自己的抚养义务。谢炳作为谢先生的子女,即便是非婚生子,法律也明确规定他享有继承权。”
“他合法继承了他应得的财产,这些——并不是谢家的恩赐。”
“换言之,谢炳和谢家,实在没什么恩情一说。”
卫芳笑了起来,她的肩膀都在颤动,可嘴角的弧度却慢慢向下。
半晌,她冷哼一声后道:“不愧是律师,果然伶牙俐齿。”
“苏律师,你就没想过,林春联她就是故意为了抢谢家的遗产,才生下他的?”卫芳的语气里满是鄙夷。
苏浣感受到指缝间,谢炳的手蓦地紧了紧。
她却依旧镇定,条理清晰地说道:“如果林女士是为了谢家的财产,那她又何苦一个人抚养谢炳足足二十年?”
“更何况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有人权。法律在保护人权,更是在惩罚那些做出荒唐事的人。”
“您敢说一句,当年的事情,您问心无愧么?”
说到最后,苏浣的话像一根尖锐的刺,猝然扎进卫芳的心里,也点燃了她的情绪。
卫芳站了起来,指着满屋华丽的装潢和昂贵的摆件,满眼通红。
她激动地大声道:“你看到这些财产了吗?当年谢德海他不过就是个穷小子,要不是他娶了我,他哪里来的资本?”
“林春莲她连自己都养不活,也没本事留住男人,我又有什么错?!谢炳能够继承到财产,还应该多感谢我。”
苏浣知道,人的观念是无法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被轻易改变的。
更何况,人最擅长的就是为自己辩解。
“谢夫人,我们今天无意争论对错,也不想再追究过去的事情。”眼看争吵一触即发,苏浣止住了话头,“我只是想告诉您……”
“从家的意义上来说,谢炳作为我的丈夫,只和我拥有一个家。”
“他和谢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希望您和谢崇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苏浣的话没有留丝毫情面,卫芳也彻底卸下了伪装,她冷冷地觑了他们两眼,下了逐客令。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谢夫人,我现在是卢月的代理律师,我需要先帮她取几件东西。取完后,我们会立即离开。”
谢炳用低沉醇厚的声音道:“我陪你去。”
卫芳的脸上晦涩不明,她忽然开口叫住了谢炳:“林春莲最后的遗书,在我这里,你跟我来取。”
青年向前走的步伐刹那间顿住。
苏浣挠了挠谢炳的掌心,松开了他的手。
“你去拿遗书,我去拿东西,拿完就走。”
两人分开行动。
苏浣径直上了二楼,卢月说她曾经住的是最靠东边的那一间。
这不过是别墅众多卧室中的一间,里面空荡荡的,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
她顺利地从抽屉里找到了厚厚的一沓孕检报告,又从隐秘的角落翻找出U盘。
关上门,正打算离开时,却差点与人相撞。
苏浣及时地刹住身体,抬头却看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54/62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