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霎时口干舌燥,呼吸紧张起来。
谢炳打开了自己一侧的车窗,却又怕苏浣着凉,只略开了一个小缝。
“苏浣,你吃饭了吗?”
谢炳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可话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唾弃自己开场白的俗套。
见苏浣摇了摇头,谢炳接着问道:“那你想……回家吃,还是去外面吃?”
“咳,我也没吃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
谢炳找补道,面容沉着从容,心却因为期待而悬了起来。
苏浣正回复着当事人接连不断的问题,有些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我回家点个外卖就好。”
谢炳原本在胸腔中猛烈跃动的心向下坠了坠。
因为激动而发热的头脑也伴随着她的话语冷静下来。
苏浣几句漫不经心的话语,将他的思绪从不切实际的云端扯回现实。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过了片刻干涩喑哑道:“……好。”
若仔细去听,便能察觉到那隐藏起来的失望。
苏浣终于解决了当事人的询问,她轻呼一口气,身心放松下来。
撇过头去看窗外不断略过的风景,而后阖上双眼准备休憩片刻。
“苏浣。”可还没过多久,她却突然听到谢炳有些紧张的嗓音。
苏浣睁开眼,转头却见谢炳绷紧了身体,频频望着左侧的后视镜,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严肃凝重。
“怎么了?”苏浣坐直了身体。
谢炳剑眉轻皱,薄唇抿起,双手握紧了方向盘,适当地提速。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他语气认真,不似玩笑。
他话音刚落,苏浣的右眼皮跳了跳,心头升起隐隐不安的感觉。
她回过头,从后车窗看见一辆白色的普通轿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那车窗前缀着一串百合花样式的挂饰。
司机的面容倒是看不清楚。
谢炳驾驶的速度比起方才已经快上了不少,又变换了好几次车道,拐了三两个弯。
可却丝毫并未拉开与那辆车的距离。
谢炳的生活平淡单调,在雁华市从未与人结仇。
可苏浣作为律师,时常身处纠纷之中,身后之人恐怕多半是冲着苏浣来的。
“现在不能回家。”
谢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
一定要确保苏浣的安全。
“要不我们先去商场这类人多的地方……”他沉吟了片刻,提议道。
岂料苏浣下一瞬便否定了谢炳的建议,她声音镇静淡然,只是语调稍向下沉。
“不,现在立刻去区公安局。”
谢炳没想到她如此干脆果断,因为诧异而有些愣神。
余光中的姑娘面容镇定自若,并无一丝慌乱的痕迹,眼神坚定理智,仿若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好。”
谢炳快速应道,而后转变了方向,径直向公安局驶去。
在快要抵达目的地时,那辆白色轿车果然没有了胆量,渐渐淡出了两人的视线。
可谢炳却并未因此而掉以轻心,他将车停稳,率先下车。
万般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之后,这才请苏浣下车。
谢炳寸步不离地护在苏浣的身侧,精神高度紧张,不知不觉间掌心已然被汗水浸湿。
说苏浣心中完全不惧,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身旁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的谢炳,见他正警惕地望着四周,苏浣心中便多了几分安全感。
“您好,我要报案。”她对民警道。
民警极少见到报案人如此沉稳镇静,甚至脸上还带着礼貌的微笑。
“我们刚才被人跟踪尾随了,我们的车牌号是北A265382,大约从富通大厦开始,一直到南江东路。”
“根据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跟踪的人已经威胁到了我的人身安全,可以被处拘留或罚款。”
苏浣思路清晰,将方才路上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讲述出来,神色毫无慌张畏惧。
这是谢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苏浣作为律师,极高的职业素养——临危不惧、从容不迫,坚定地维护着自己的合法权益。
她的模样逐渐和谢炳十年前回忆中的人重叠起来。
他由衷地为她骄傲。
“好的,苏小姐,我们会核实相关情况。另外和您确认一下,您近期收到过侮辱、恐吓信息吗?”
苏浣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而后突然想起来。
“大约在一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恐吓信,我拍了照片,您稍等一下。”
苏浣回答,而后打开手机相册翻找起来。
她收到时心中也有几分担忧,但随后几周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她也没有再收到类似的信件,于是便将其抛之脑后了。
当时她还咨询过刘薇,刘姐却告诉她,干律师这行,纠纷有时并不会随着诉讼终结而化解。
刘薇从业二十年,已经收到了几十封恐吓信和十余次投诉。
谢炳低头,便见到了苏浣手机上的那张照片——写信的人应当愤怒到了极点,用鲜红色的颜料笔写着“苏浣,黑心律师,毁人婚姻,不得好死”的字样。
还有其他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谢炳难以想象,苏浣要拥有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不将这些堪称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放在心上。
她明明是一个如此善良敬业、心地柔软的姑娘。
谢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隐隐抽痛。
名为心疼的情绪逐渐弥漫了整个胸腔。
而后便是许许多多的自责,结婚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未知悉这些。
他兀自缩在那坚硬的、名为自卑的壳中,却也实质上逃避了许多应尽的职责。
苏浣留下了复印件,再抬头时,就见到谢炳红了眼眶。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糅杂在一起的繁复情绪。
她有些愣神,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感性的人。
两人从警局出来,夜幕已然降临,天色昏暗无光,只有寥寥数颗星星垂在天际。
谢炳驱车回阖乐园,他格外谨慎,确定身后没有跟踪的人,这才略微放下心。
他将车停在车库中,苏浣先打开门走了下去。
车库空空荡荡的,安静极了,灯光幽暗,在地上投下许多阴影。
苏浣还没走几步,就察觉到身后有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在跟着她。
而后啪嗒、啪嗒,几声清脆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
苏浣脸色白了几分,即便她大部分时间都能做到从容镇静,可她也是正常人。
她也会害怕,会恐惧,会发抖。
苏浣渐渐停下了脚步,她感受到自己右侧的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一个哆嗦,却听见耳畔传来清冽温柔的声音:“苏浣。”
她这才转过头去,看见是谢炳,心中猛然松了口气。
谢炳却发觉苏浣的神色不对,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了指另一只手中的文件袋,柔声道。
“你有文件落在我车上了。”
“谢炳,我方才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谢炳关切地望着她,若有所思道:“我刚刚看见一只橘猫窜了过去,应该是它。”
“苏浣,我观察过了,这里应该没人。”
谢炳眸色认真,语调平缓有力,渐渐安抚了苏浣紧张害怕的情绪。
“谢谢你,谢炳。”
苏浣望着眼前身姿挺拔的男人,心中有几分感动。
她赧然地转过头去,不愿意展露自己的脆弱,片刻恢复了那在外沉稳泰然的模样。
谢炳却愈发心疼起她来。
他不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轻车熟路地伪装自己。
她的心中明明是害怕的,却强逼着自己变得坚强勇敢。
过了半晌,苏浣感受到谢炳慢慢靠近,用自己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
而后用如大提琴般温柔的声音,靠近她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坚定道。
“苏浣,无论什么时候,都请别害怕。”
“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第10章 冷静期第3日(3) 谢炳,你是不是喜……
谢炳和苏浣一起回到家中,小狗年糕早就迫不及待,疯狂而热情地扑了上来。
它的尾巴快速地晃动着,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年糕先是闹腾地抱住谢炳,黑色的小鼻子在他的身上拱来拱去,哼哼唧唧地下手没个轻重。
而后放开了谢炳,它仿佛知道苏浣在谢炳心中的重量。
扑向苏浣时收起了自己的爪子,动作小心翼翼了不少。
那模样简直和从前的谢炳如出一辙。
边牧果真是极通人性的犬种。
苏浣揉了揉年糕的脑袋,它显然高兴极了,脸上满是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苏浣有些口渴,她走到桌边,拿起灰色的保温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却是凉的,带着些许冷意,缓缓流入她的身体。
她神色有片刻茫然,垂眸地望着手中的玻璃杯。
而后便听到谢炳带着些许歉疚的声音:“抱歉,我今天还没烧水。”
若非今天这无心的举动,苏浣不会发觉。
自己过去从未注意到,只要谢炳在家,她喝的水都是温热的。
“没关系,我可以买个能够自动加热的饮水机。”苏浣有些直男发言道。
她如今收入可观,区区一个饮水机还是可以随手拿下的。
谢炳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眸色微黯。
他嘴巴张了张,拒绝的话到了喉咙口,却又被他咽下。
也是,再过二十多天,他就要搬离这里。
他希望,他不在她的身边时,她也能照顾好自己。
他没有理由拒绝。
哪怕他愿意为她效劳千千万万遍。
“你……饿了吗?我可以简单做点吃的。”谢炳岔开话题,关切地问道。
苏浣腹中空空,他这么一提,霎时便感受到了饥肠辘辘。
“那就麻烦你了。”
苏浣抿了口杯中水,对他嫣然一笑道。
谢炳没想到她并未拒绝,被她明艳的笑容夺去全部心神。
藏在黑色短发里的耳朵泛着浅红,结结巴巴地应道:“不、不麻烦。”
他说罢就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精壮的小臂,迈着愉悦的步子朝厨房走去。
见主人完全忘却了自己,年糕着急地直转圈。
它不满地低吼了一声,而后用牙齿轻轻咬住了谢炳的裤腿。
谢炳的脚步顿住,他见年糕异常的模样,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遛狗。
他这学期没有晚课,往常五点半就到了家里,回家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带年糕放风。
今天和苏浣一起回来,他竟然将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谢炳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歉意望向苏浣,声音清醇好听。
“恐怕需要多等一会,我还要去遛一下年糕。”
“不过不会太久,大概五分钟就好。”
年糕显然能听懂他的话,以前放风至少二十分钟,今天只有五分钟。
它的鼻子里短促地哼着气,似乎在骂谢炳见色忘“狗”。
谢炳走到客厅,打开沙发边的浅绿色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不少零食,将它们捧到了苏浣的面前。
“苏浣,你可以先垫垫肚子……”
苏浣瞥了一眼,竟然全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零食,连牌子都分毫不差。
上一次做了一大桌自己爱吃的菜肴,今天又是藏了许久的零食。
苏浣唇角挂着调侃的笑意,装作不满道。
“谢炳,你是不是调查过我啊?”
谢炳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他紧张地连忙摆手,清冽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慌张。
“只是恰好而已。”
他多向苏父和苏母打听了一下,可他怕说出来惹苏浣不喜,只好干干巴巴道。
苏浣也不再捉弄他,翻找了一下,本想拿一块白色巧克力,目光却被一抹橘色吸引住。
一小罐映着棕色小熊的橘色果糖,上面标着“Bears”。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拾起果糖,剥开层层糖衣,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谢炳心中庆幸,自己果然没猜错,苏浣喜欢吃这家的糖。
这并非是苏浣的父母告诉自己的,而是他记得他们相亲那天。
当他递上和橘色纸张包装的糖,苏浣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谢炳会永远记得那一刹那,宛若月光透过乌云,点点碎星闪耀苍穹。
后来没多久,苏浣就答应嫁给他。
“苏浣,你愿意陪我一起去遛狗吗?”
美好回忆浮上心头,谢炳眼底闪烁着波光,嘴角微勾,轻柔地问道。
年糕是他在婚后第三年的时候接回来的。
或许苏浣认为这是“他的狗”,所以从未给予太多的关注,更遑论爱与陪伴。
谢炳想和苏浣一同遛一次狗。
几分钟后。
阵阵微风带着惬意的凉爽拂面而来,皎洁的月光毫不吝惜自己,洒落在地上仿若铺上了一层银色的霜。
苏浣和谢炳并肩走在小区的道路上,万籁俱寂,只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响。
年糕快乐极了,迈着自己的小腿快步走在两人身前。
姿态骄傲得像是在视察自己的领土。
它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两人,许是今日难得“爸爸妈妈”都在身边,年糕的嘴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稀松平常的散步,苏浣望着身侧高大英俊的男人,心头没来由地生出温馨治愈的感受。
她当女强人惯了,素来以事业为第一位,她第一次感受到——
原来生活也可以这样平淡美好。
两个人默默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风衣的衣角在摇曳中轻触,摩挲片刻后又慢慢分离。
一只雪白的大狗迎面而来,毛色纯净无暇,既像天边的云朵,又仿若一大团棉花糖。
“谢先生,你也遛狗呢?”
萨摩耶的主人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姑娘。
她看起来和谢炳相识,见到他脸上有几分惊喜,用亲切熟稔的语气打招呼道。
年糕和萨摩耶似乎也是“好朋狗”,兴奋地嗅来嗅去。
若不是有绳子牵着,恐怕早就打闹成了一团。
谢炳脸上是礼貌的笑容,他轻缓地点了点头,散发着清俊淡漠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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