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要扳回一城!
但要怎么做呢……
温妕顿住脚步,望向神情呆滞的春桃, 正色道:“冬狩骑射宴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春桃点点头,应道:“差不多三日后便要开始了。”
大华王朝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 血液与白骨堆积而成的霸王之路,让他们不敢忘记生死的残酷。
故而大华开国君主设立了冬狩的传统, 旨在告诫王侯将相莫忘昔日征战之艰辛。
随着时过境迁,这个传统逐渐转变为了皇宫贵族炫耀自家子弟英勇武艺的【冬狩骑射宴】。
由专设建造围猎场,驱逐过于危险的猛兽, 让贵族们能够安心无恙地展示自己力量。
【宴】的意义大于【狩】。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温妕参加过的宴会。
只是当初年纪太小, 她从来没有真正参加过围猎,只偷偷捕过两只兔子。
“我要在骑射宴让颜景体验一下我的感受。”温妕愤愤然说道。
怎么能够让她一个人被牵动心神?
·
三日后。
日过中天,暖阳斜照,庭院深深处, 光影斑驳陆离。
颜景站立在府门前,偶尔有几片落叶从树上飘落,轻轻旋舞在他脚边。
他的目光低垂落在手中玉佩上。
指尖轻轻描摹其上玉雕——池塘柳树,清风微拂。
一阵叮呤咣啷的金银玉石碰撞声从远处传来,颜景抬起眼眸就见到少女提着裙摆向自己跑来,绫罗绸缎追不上她的步伐,飘在身后宛若蝴蝶羽翼。
颜景不禁弯眸勾唇,轻声笑道:“柳小姐,何事如此匆忙?”
“抱歉,颜大人。”温妕小跑至男人面前,面颊潮红,气息微颤,语含歉意,“我来晚了。”
温妕一睁开眼便已经是日上三竿,惊得她都来不及质问春桃为何没有叫醒她,就火急火燎地穿戴整齐赶来了。
也不知道颜景究竟等了多久。
冬狩骑射宴共举办两日,一日是活动热场,一日是游猎竞技。
因举办场所距离较远、活动较多,一般需要卯时起床,乘坐马车辰时到达。
他们现在过去必然已经赶不上活动了。
温妕不由得懊恼,她平日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她叫醒,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然而颜景却不恼,只是淡淡扫过少女的手腕,乌眸微眯:“柳小姐,手镯,不喜欢吗?”
温妕一愣,下意识握上了自己的手腕,略微移开目光:“怎么会呢?只是颜大人送的手镯有些太珍贵了,小女子怕敲碎或是弄丢就不好了。”
颜景凝视着少女躲闪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小姐,如若不佩戴的话,再华贵的配饰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温妕盯着地面,不语。
她如何告诉颜景?
她总觉得佩戴同源之玉太过出格,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故而特意没有戴手镯,免得自己多思多虑。
谁知颜景会提起。
忽而手指感觉到牵引,温妕侧目望去,只见男人牵起她的手,将自己拇指的扳指褪下,滑入她的指节。
比自己的指围大一圈的玉环,带着他的体温,沉甸甸地坠在少女的指尖。
属于首辅的扳指,是他地位与权势的象征。
温妕瞳孔骤缩,伸手就要将它摘下:“大人,这个太贵重了,我实在是承受……”
却被男人伸手阻拦。
“确实很贵重。”颜景笑意浅淡,声音轻柔,“如若丢了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人认我这个首辅了。”
“所以小姐,一定要好好保管,时时刻刻地带在身边。”
“这是你迟到这么久的惩罚。”
惩罚?
温妕懵懵然抬头,似乎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语言。
他将一枚能够买下半个大华的扳指给她,也不怕她直接卷款跑路,还说是惩罚?这是什么惩罚?
倏忽,一阵马蹄声踏石而来,清脆的声响打断了温妕的思绪。
疾风呼啸而过,将少女的发梢高高吹起。
温妕抬眼望去,只见一骑骏马如闪电般驰骋而至,卷起的尘埃在夕阳下形成了一道朦胧的屏障。
黑色骏马身姿矫健,四蹄如飞,显然是一匹经过精心训练、日行千里的良驹。
“这是……?”温妕没有少在军营见到这样的高头大马,但从未在京城中见到过。
“骑射宴是皇家举办的,如若坐马车慢悠悠前往,恐怕赶不及露面。”颜景从耿游手中接过缰绳,侧目温柔向她解释。
温妕现在才注意到,颜景并未穿繁琐矜贵的长袍,而是一身利落合体的圆领袍骑装。
腰系玉带,领绣云纹,外壳灰白银纹绸缎,内里却鲜明如火,稍微外翻显露,白衣红线如雪原上流淌熔岩,是天地唯一亮色。
褪去了平日儒雅气质,却同样令人挪不开眼。
温妕觉得至颜景之后,她可能找不出第二个容貌卓绝至此的男子了。
颜景没有发现少女的异常,脚尖轻点,便轻盈翻身上马。
高筒马靴稳稳地踏在马镫之上,靴面上精致的金属装饰在阳光下闪烁出冷冽的光芒。
他向温妕伸出手,指尖微弯,做出邀请:“柳小姐,可愿与我同往?”
毫无疑问的,温妕握上了他的手,还未借力就被男人一把揽入怀中,抱上了骏马。
少女被男人圈在怀中,没有固定点,只能红着脸环住男人精瘦的腰身。
皮革的坚硬与通过布料透出的温度,一切都恰到好处。
檀香萦绕在她的心头,又或是什么别的东西在拨动她的心弦
感受到温香软玉的触感,颜景心神一动,冁尔而笑:“小姐,坐稳了。”
话音刚落,他轻轻一带缰绳,骏马随心而动,将笑意融入风中。
天地渐宽,万物皆空。
唯有马蹄声阵阵,与两人之间那微妙的心跳声。
·
斜阳西坠,暮霭沉沉,天际一片绚烂如火的晚霞,似是织女巧手织就的锦缎,染遍了半边天空。
高乐蓉听到了入口处有人在喧哗,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跑了过去。
在众人簇拥之中,身着飒爽骑装的男子旁若无人地弯腰与身边女子轻声言说,后者轻轻摇头,眼中却藏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周围的人群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彼此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缩小到了这小小的交流圈内。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高乐蓉慢慢握紧了拳头,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
她的父亲是当朝骠骑大将军,她是将门虎女。
即便三年不习武,令肌肉消减、体能减弱,她也有信心能够在骑射宴上,于一众深闺大小姐中脱颖而出。
弱柳扶风的柳青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展现出她的锋芒,颜景总会注意到她。
但明日的游猎是男子的主场,如若自己表现太出众就会引得男人厌烦,如若收敛又无法让颜景看到自己。
所以她将一切都赌在了今日以骑射为主题的宴会上。
马球、投壶、马上乐……
拼尽全力在每个项目的女子组中夺得桂冠。
但她从赛场上下来时,才被告知颜景根本就没有来。
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不,冷静些、放松些乐蓉,重头戏还没有到,她还没有满盘皆输。
高乐蓉深吸一口气,面露笑容走向颜景,声音甜巧:“颜大人,怎的这个时间到?等您许久了。”
颜景闻声抬头,略微颔首,轻描淡写道:“路上稍有事情耽搁了。”
高乐蓉的视线划过他身上的骑装,颜景显然是一路骑马赶来的,能够有什么事情耽搁她?
宽袖下的掌心被指甲压出血痕,疼痛让她轻轻松开了手,面色依旧:“原来如此,那大人来得正巧,接下来的项目是【骑射】,大人要留下看看吗?”
骑射宴的压轴项目,万众期待的场所。
她必然拿下。
颜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侧目柔声道:“你想看吗?”
温妕从前便想要参加【骑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此刻心中雀跃:“当然!”
闻言,颜景收回视线,礼貌回答高乐蓉:“承蒙邀请,我们会留下看的。”
“好,太好了。”
高乐蓉扯出一个笑容,勉强应道。
等着瞧吧,柳青。
这一局,我赢定了。
第29章 骑射 漫天喝彩之中,她的心脏如坠冰窖……
高乐蓉身着白金骑装, 高坐在雪白骏马上昂首挺胸,宛若一把弯月长刀。
她将目光遥遥投向观礼高台上的颀长身影,缓缓握紧手中角弓。
【骑射】是冬狩骑射宴最后一项活动,也是宴会的压轴重头戏。
规则非常简单, 参与者需骑马顺着既定路线疾驰, 沿途将会随机出现数个靶子, 允许参赛者用手中弓箭在行进间进行射击。
越过终点愈快、靶上积分愈多、骑姿愈雅者,获胜。
“噔——”
金锣声敲响的瞬间,高乐蓉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 如飒沓流星般疾驰而出。
她身姿矫健地稳坐在马背上, 双手紧握缰绳,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风声呼啸而过,带起她的发丝与衣角。
忽而视线中略过一道黑影,还未在眼中结为实体, 就被一道银光击得向后倾了三分。
收回拉弦之手,高乐蓉片刻未曾停留, 如清风略过山岗继续向前飞驰。
“一靶八分!”小厮举起靶子,向四周高喊道, 引起满堂惊叹。
温妕托着腮帮子,眼中闪过赞叹之色,咬了一口手中的梨果道:“她好厉害。”
高乐蓉身下骑的白色骏马她认识, 名为“雪影”。
虽能日行千里且爆发力极强, 但却是一匹货真价实的烈马,一旦撒开蹄子奔跑就不会管骑者的死活。
寻常人能够安稳骑完全程便已然是个中佼佼者,但高乐蓉还能分出精力弯弓搭箭,甚至射出一个高分, 绝非常人所能及。
这还是她许久不曾锻炼过的结果,如若她不曾间断地习武,假以时日必将不同凡响。
越是这样想,温妕越是为她感到惋惜,到底是什么让高乐蓉放弃了曾经引以为傲的武艺?
“不过是三脚猫功夫,不足为奇。”一个浑厚的男声从旁桌的观礼席传来,温妕随声望去,见到一张有些熟悉却又仿佛有些陌生的脸。
那中年男子膘肥体壮,将圆领袍撑得微微鼓起,仿佛衣料也难以完全包裹住他那魁梧的身躯。五官还算是周正,但眉眼间的戾气浑浊而粘稠,让人望而生畏。
“高将军对令爱真是爱之深,责之切。”仿若看出了温妕的困惑,颜景适时出声,为她悄然解释了对方的身份。
是高乐蓉的父亲,高轩。
温妕的神经瞬间紧绷,重又去仔细看他的五官,依稀能够看出往日憨厚老实的模样。
“姑娘家家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不如钻研下三从四德嫁得个如意郎君,当一辈子高门主母岂不快活?”
高轩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着场上英姿飒爽的少女只觉得不快:“难不成像她爹一样拿命换军功吗?”
岁月变迁,权势蚀骨,他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军中副将了。
温妕望向那抹金影,耀眼夺目。
为卫国而生的弯月利刃被囚于深宅大院,真的是最好的归宿吗?
“哎呀!”温妕双手一拍,吸引了两个男人的注意力,“我想起来了!”
颜景侧目望去,望见少女故作深思的模样,轻轻勾唇:“怎么了?”
“高轩,高将军的名号我是听过的。”温妕眨眨眼,笑得人畜无害,“我记得高将军与已故的张夫人是在军中认识的,我还以为将军会更喜欢强势些的女子。看来传闻也不尽可信。”
“当年张夫人的‘如意棍法’可是名扬天下。”
高轩的原配夫人张氏,出身名门,不顾家里反对习武从军,与高轩分入一营。
当年高轩对张氏一见钟情,连追数年才令其动容,二人喜结连理,曾是一段佳话。
随后高轩借着张夫人娘家权势步步高升,才被自己的父亲看中才华便是后话了。
温妕这话的意思是在暗讽高轩不过是个吃软饭的,一见钟情的究竟是张氏,还是张氏的权势还有待考察。
“男人说话哪有你一个姑娘家插嘴的份?”高轩被少女的话噎得面色通红,冷戾回道:“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军营中的生活太苦,我也不过只是想让闺女享清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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